蘇悅菡有些意外陸將軍的這個請求,虛扶了下,讓他平身,再又思忖了片刻才說道,“陸將軍,琦嵐如今這樣,本宮心裏也難受,不過馮太醫說隻要是靜養一段時間該是也沒有大礙,隻怕咱們回去的時候也就好了。倒也不必您如此掛心,本宮自是好好照應她的。”


    “娘娘。”陸將軍說道,“若無太大意外,臣與皇上商定,下月初十就會起兵還城,臣雖是不通醫理,但是對臣這個妹子卻是知之甚深,她從小膽子就小,最是經不住嚇。還小的時候,被一個炮仗驚了,都是月餘才緩過神來。這次受了這樣的大驚,隻怕短短時日內恢複不好。如今正是事多心亂的時候,臣隻怕讓她跟著皇上和娘娘總是個拖累,不如先送她回去娘家,讓臣妻幫忙照料著。”


    蘇悅菡見陸將軍堅持,並且也算字字在理,沉吟了會兒,說道,“那這樣也好,現在的環境對琦嵐來說也是有些陌生,怕是對身子也不好。暫且先讓她跟陸夫人在一起也是好事,等身子好了,咱們回了京裏安頓下來,再接她進宮就好。”


    陸將軍聽了稍稍遲疑了下,便又跪倒行禮道,“臣謝娘娘恩典。”蘇悅菡見事情定了下來,便跟陸將軍商量好,著人護送著陸琦嵐去陸夫人所在的地方。送走陸琦嵐,便也到了傍晚,一下子走了阮黎望、林燁然,如今又去了陸琦嵐,整個院落裏頓時顯得冷清了起來,與蘇夫人跟大嫂一起吃了飯,蘇悅菡便回了自己的屋中。


    衙門處雖說不上簡陋,但是畢竟也是辦公事的地方,景致上自然是大大不如林燁然的那間院子,也就沒什麽地方可走動。蘇悅菡本有心出去轉轉,可有了上次的事,又怕出去會有什麽意外,自己如今什麽事也做不了,一切隻能袖手旁觀,唯一能為阮黎望考慮的,也隻是不給他添亂而已。於是,蘇悅菡也就窩在屋子裏靜靜地看書,在書卷的墨香裏讓浮躁的心漸漸平息,讓思念的心漸漸落定,不知是多久,眼睛都有了幾分酸澀,蘇悅菡才覺出有了幾分倦意,放下了書本,閉目養神。默默地靠在榻上,神思一點點斂起,她心中也就不免想起馮子餘方才說過的話。


    是啊,日後回了京中,再麵對阮黎望的三宮六院,自己還能有曾經那樣的平常心嗎?


    或許她依舊可以做那個大度賢淑的皇後,隻是,平靜的表象下,她又該如何處置自己的心?如今的蘇悅菡是相信阮黎望的,並且深深了解他的。看似孩子氣的阮黎望,自有其執拗且深情的一麵,當他在意一個女人時,其他女子便俱不會看在眼裏,放在心裏。當初他傾情於喬羽菱時,甚至可以不懼蘇悅菡身後蘇家的勢力,就那樣的冷落她,甚至是為了喬羽菱而與她動了手,不惜開罪於她,隻為表明他的心有所屬。


    可,當恩情不再,阮黎望或許會心存愧疚,依舊好好地待喬羽菱,但是,那昔日的情意卻如落花流水般一去不返,卑微如喬羽菱,最後都是無法忍受這樣的落差,寧願選擇離去,也不再侍君。那,自己呢,自己一旦決定留下,可還有絲毫的退路留給自己,可還有什麽離去的可能麽?若是已然交了心與他,哪怕最後是獨守冷宮,也是會忍著心痛為他打理好後宮,做他那稱職的皇後吧?


    這一刻,她知道阮黎望是獨獨在意她一個的,隻是下一刻呢,喬羽菱的結局,難道不是她的未來麽?


    曾經情難自己時不曾深思熟慮過的事,此時湧進腦海裏,讓蘇悅菡有片刻的無措,原來,那一刹那的決定,其實已經是一生。而,她竟是在用一生去賭,一個帝王的情愛,到底能有多麽的堅貞和牢固。


    入夜,沒有阮黎望在身邊的夜晚,虛空的讓人心慌。蘇悅菡一遍遍地在問著自己,到底,這樣的決定,究竟是否是錯了。可,若是錯,那又能如何,此時此刻,讓她放開阮黎望,她卻無法想象。不同於對林燁然的割舍,揮劍斬情絲,當初斬去的隻是一份虛無縹緲的牽掛,而如今,那個曾經生死相偎的人與她之間,相連的卻是骨血,離開他,並非無法活下去,而等著自己的或許也隻是與喬羽菱一般,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因為,心中曾經讓那樣鮮活的身影駐留過之後,怎麽還會容得下旁人。還有誰會對她坦白地要求,“你不能離開我。”還有誰會賴皮地問她,“我想你了,你想我了嗎?”還有誰會可憐兮兮對她說,“我錯了,你不要生我的氣。”還有誰會在最心馳神往的時候,羞澀而緊張地詢問,“那樣……真的可以麽?”


    蘇悅菡想著,不禁莞爾,是啊,世上怎還會有這樣的一個男人,甚至是這樣的一個帝王呢?從小她見過的,無論是父親、兄長還是林燁然和馮子餘,哪個不是冷靜、矜持,哪個不是含蓄、內斂。甚至是她自己,又什麽時候有過那麽肆意的時候,會無所顧忌地宣布著,“我愛,我要!”正是這份自持,讓曾經的她和林燁然失之交臂,而正是那份簡單,讓阮黎望從此走進她的心裏,竟是再也拔不出。


    當蘇悅菡意識到自己微微彎起的唇角,居然是在笑的時候,她才猛然意識到,原本一份無奈的命題,因為想到了阮黎望的身上,竟漸漸在腦海裏演化成了甜蜜的思念。就是那樣一個人啊,哪怕你冷他,你氣他,你怨他,你惱他,可到頭來,你想起他,卻不由自主地會覺得幸福。


    蘇悅菡忽然就不想再繼續想下去了,未來如何,是否會重蹈喬羽菱的覆轍,那都是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的好日後會是怎樣的情形呢?就如同十七歲之前的她,怎麽會想到,幾年之後,她愛的,她離不開的不是表哥,而會是另外一個男人呢?


    這麽想著,蘇悅菡心裏倒是有了一份坦然,熄燈睡覺,憂思被拋到腦後,既然未來從來不可預期,那麽提前去為明天發愁又何必。安心地閉上眼,蘇悅菡大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做了一個不去想以後的人,隻是暗自下定決心,在還能愛他,並且為他所愛的每一天裏,好好愛他就好。


    阮黎望不在身邊的日子,蘇悅菡難得的清閑,與母親跟嫂子在一處,竟是有了許久沒有體會到的未出閣之前隻單純做個蘇家千金時的小小舒心。不用想後宮瑣碎,不用想前朝憂患,隻一味地放鬆心境,做個翹首盼望夫君歸來的女人,去體會等待的苦樂與思念的酸甜。


    比預期的時間要早了不少,不過是七八天的時間,阮黎望便與蘇定遠父子一起回到了西北。從父親麵上的寬慰和阮黎望眼中的喜色,可以看出他們這一趟的任務該是完成的十分順利。一行人風塵仆仆地進了門,阮黎望和蘇悅菡視線一碰上,便是四目膠著,竟是久久一動也不能動。


    好一會兒,還是蘇悅菡先醒過神來,畢竟如何出門在外,總是有君臣要行的禮數,彼此間見了禮之後才是坐下敘話。畢竟還是同著外人,無論阮黎望此刻多想當即就把蘇悅菡擁進懷裏,卻也不能,一雙蠢蠢欲動的手臂,隻得板著力度,放在身側,隻覺的關節都有些酸痛。


    不多時,得了消息的陸將軍前來,一群男人便要開始商量正事,蘇悅菡饒是憋著一肚子的話想與阮黎望說,也隻得識趣地起身告辭,而阮黎望的眼神,就似是粘在了蘇悅菡的身上,那背影走遠多時,竟也是收不回,還是蘇定遠喊了數聲“皇上”才總算是喚回阮黎望的注意力。


    這一談,卻是整整三個時辰,待到散去之時,已經是三更天了。阮黎望輕聲輕腳地走到蘇悅菡屋外,驚喜的發現屋內仍有隱約的燭光,便是再也等不得地便抬步走了進去,外間黑著,阮黎望也顧不得點燈,急切間,腳下不知踢了什麽,一聲嘩啦啦的瓷器粉碎之聲,接著便是阮黎望的哎呦一聲,驚得在外間打盹的春暖險些從椅子上栽了下去。匆忙點燈,才看見跪坐在地上的阮黎望、眼前躺倒在地的花架和碎了一地的花瓶。


    蘇悅菡也是聞聲出了外間,看見此景,嚇了一跳,趕緊是與春暖一起把阮黎望扶了起來,驚懼地看著滿地碎瓷,顫著聲音問道,“皇上,沒割傷哪吧?”說著便是上上下下地翻看著阮黎望身上可有傷口。


    見是並未傷道,蘇悅菡才是舒了一口氣道,“皇上,您這是怎麽了?這樣的不小心?”


    阮黎望臉上有些赧然,嘴裏卻是哼道,“朕是怎麽了?朕自然是想你想的!”


    蘇悅菡麵上一熱,餘光看見春暖捂著嘴跑了出去,這才也低聲回道,“臣妾也想您了。”


    阮黎望再也耐不住地一把就將蘇悅菡攬進了懷裏,蘇悅菡微微掙紮道,“皇上,有話進去再說,這裏先讓春暖收拾了,留神再傷了人。”


    “朕是等不得了……”阮黎望在蘇悅菡耳邊歎息一聲,並不鬆手,反倒是雙臂一使力,就將蘇悅菡攔腰抱起,往屋中走去,迫不及待地放她在床上,便覆上一個纏綿的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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