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真是不錯,才是一早,太陽曬在身上就有了融融的暖意。空氣中有泥土的清新和青草的味道,蘇悅菡深吸了口氣,想著一會兒便能見到母親,不由得露出了絲笑容。


    臨出宮門前,蘇悅菡眼角不經意地一瞥,看到了那個讓阮黎望一早便過來找尋的人。


    鸞闕宮,院牆邊,遠遠的,一抹纖弱的身影怯生生地站著那裏發呆,看那姿態,該是站了些時候了,想必剛才也見到了憤然離去的阮黎望。


    蘇悅菡一時倒也生出了幾分心疼,驀地想起臨進宮之前的那個晚上,自己也是這樣悄悄地站在遠處,看著那個眷戀的身影黯然離去,卻也無可奈何。


    上了鳳輦,蘇悅菡才又對春暖說道:“本宮險些忘了,春暖,回去告訴菱兒,手邊的差事就別做了,你另外安排著人去做,讓她沒事的時候來陪著本宮說說話就好。”


    春暖不情不怨地哦了一聲,扶著蘇悅菡上了鳳輦,一路靜靜地走去綿福宮。


    太後看見神清氣爽而來的蘇悅菡,心裏不由得鬆了口氣,卻也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悅菡啊,望兒可有去找你的麻煩?”


    蘇悅菡故作吃驚的表情道:“母後,皇上怎麽會去找兒臣的麻煩呢?”


    “那個菱兒……”太後欲言又止,神色間有著一抹哀戚,“悅菡不怪母後未和你提前說明白就好,倒是讓你為難了。”


    “母後說的是這事啊,兒臣有何為難的?皇上既然心裏有菱兒,就依著他,給菱兒個名分就是。隻是現在為先帝的守孝期未過,否則兒臣早該張羅著為皇上選秀,充實後宮了。如今皇上自己就有了可心的人兒,倒還讓兒臣省心了呢。”蘇悅菡輕快地說道,語氣中沒有一絲的不悅。


    “那你讓菱兒跟著他又回去了?”太後一挑眉,疑問道。


    “菱兒是母後交給兒臣,讓兒臣□□的,雖說兒臣是盡心竭力,卻也沒有一日間就能完成您囑托的本事,總還是要在兒臣那邊在呆些日子,真說學什麽,兒臣卻也教不了菱兒太多,但是姐妹間彼此多親近些總是好的。”蘇悅菡仍是笑吟吟地答著,在太後的眼裏看到了讚許的神色。


    “嗯,哀家就知道悅菡是個懂事的孩子,倒是望兒那孩子,年輕氣盛,做事倒沒點兒帝王該有的沉穩,悅菡萬事莫跟他計較,再過幾年長大些就好了。先帝年輕時可不是也是那麽個強脾氣,這爺倆一個樣的。”


    “母後說的哪裏的話,皇上是真龍天子,天下之主,兒臣哪裏會跟皇上計較什麽,隻要皇上不怪罪兒臣不懂事就好。”蘇悅菡微微垂首,說得極其謙恭。


    太後放心地笑笑,便也不再多囑咐什麽,隻是輕聲的似自言自語地說道:“望兒娶了你做他的皇後,也真是他的福氣。”


    蘇悅菡聽得並不是十分真切,抬眼疑惑地去看太後娘娘,太後卻並未再重複,隻道:“悅菡,你隻要記著,若是望兒欺負了你,你便來找哀家,哀家一定會為你做主。”


    “皇上不會的。”蘇悅菡甜笑著說道,麵上仿若還帶著幾分新婚婦人的嬌羞。太後心中一動,想起後宮一直傳言阮黎望自立後起,便從不曾在蘇悅菡宮中過夜,也不曾傳蘇悅菡侍寢過,倒不知這小兩口到底是個什麽情形。現在看來,似乎也並非如想象的那麽不睦。原要開口問問,琢磨了下卻也作罷,想起一會兒蘇夫人會來,總也會跟閨女見麵聊上幾句,便打發蘇悅菡下去歇著,準備一下。


    蘇悅菡卻是還不太能得歇,尤太妃那邊一早說是受了風寒,高熱昏迷。蘇悅菡趕緊傳了太醫先過去,這會兒也得緊著過去看望下。尤太妃膝下無子,隻一女,數年前也嫁到了鄰邦和親。先帝一去,身邊還真是連個親人也沒有了。聽說,尤家以前也是永昌朝的名門望族,隻是後來才慢慢衰落了下去。這尤太妃倒是也可憐的緊,外戚裏沒個支撐,在宮裏也沒人能有個照應。


    高熱混亂中的尤太妃口中胡亂地喊著什麽,似是先帝的名諱,蘇悅菡隻當是不知,握住在那空中亂揮著的手,隻是平靜地安慰道,“太妃娘娘,您放寬心,本宮已經找了最好的太醫來給您醫治,有不了幾日您的身子就好了。”


    尤太妃迷亂的眼神倏地看向蘇悅菡,忽然就笑了起來,“馨兒啊,你來看母妃了,母妃跟你走,母妃再也不要在這宮裏呆著了,這裏沒有一個人會在意我。”


    那幹熱而枯瘦的手指攥的蘇悅菡手掌生生的疼,幾個宮女幫著,才把蘇悅菡的手拉了出來,手背上卻已經印上了幾抹淤青的痕跡。把手籠進寬大的袍袖裏,蘇悅菡起身囑咐道:“好生照顧著太妃娘娘,再有什麽不適,馬上去通知本宮。”


    回去鸞闕宮的路上,春暖這個小嘀咕卻又開始了在蘇悅菡耳邊絮叨,“娘娘,您看見了,尤太妃就是因為沒有子嗣,才落得個如今這麽可憐的地步。所以啊,您甭管怎麽著,一定要先生個皇子,才是在這後宮安身立命的根本。尤其現在正是時候,後宮還沒有旁的嬪妃,沒人跟您在皇上那爭寵,就是咱們院子裏那個狐媚子也是個上不了台麵的。錯過了現在,等以後宮妃多起來,再要懷上龍種,隻怕是更難了。”


    蘇悅菡的唇角微微揚起了個弧度,目光迷離地望向了前方,春暖急道:“娘娘,您倒是聽見沒有啊?”


    “聽見了,春暖說的有理。”蘇悅菡極平和地回道。春暖皺眉還要再說什麽,卻隻見蘇悅菡忽然一抬手道:“停。”春暖這才看見,迎麵,皇上的車輿正朝著她們而來。


    蘇悅菡下了鳳輦,蹲身立到一邊,隻等著阮黎望的車輿過去。可是阮黎望路過她的身邊,卻停了下來,並且下了轎,走了她的身邊,“臣妾給皇上請安。”蘇悅菡看到停在麵前的明黃色龍靴趕緊施禮道。


    “梓童這是已經忙完了?”


    蘇悅菡抬頭嫣然一笑,“皇上取笑,臣妾哪有什麽要忙的,還不都是些瑣事。”


    “好,那朕現在就跟你說些正事。”阮黎望早朝一下朝,便去鸞闕宮找蘇悅菡,卻撲了個空,本有心自己帶了菱兒就走,卻也怕太後知道了,沒他的好過,聽說蘇悅菡此時在尤太妃那邊,便急不可待地尋了過來。


    蘇悅菡溫順地看著阮黎望,靜候著他要說的正事。阮黎望在這清澈的目光注視下,渾身卻生出了一股子不自在,隻得偏開頭去,不再看蘇悅菡,一本正經地說道,“還是一早朕與你說的事,朕要帶菱兒回去,朕要封菱兒貴妃。”


    蘇悅菡心頭微微一驚,她雖心知阮黎望在這裏攔住她,定還是為了菱兒一事,卻也並未想到,阮黎望要給菱兒的封號會是貴妃。


    沉吟了下,蘇悅菡隻是淡淡地說道:“皇上,您說的這事,臣妾剛剛已經同您講明,菱兒早晚是您的人,隻是現在還不能跟在您的身邊,冊封一事,此時也不宜舉行,至於貴妃這一封號,臣妾認為不妥。”


    “為何不行?有何不妥?”阮黎望沉著臉,沒好氣地問道。


    “如今還在先帝的孝期之內,沒有這時便冊封新妃的規矩,況且以菱兒的出身,也最多隻是個四品婕妤的分位,封不得貴妃。”蘇悅菡一字一句答得清晰,麵無懼色,平靜地看著阮黎望。


    阮黎望冷哼一聲,“規矩?哪裏的規矩?這天下都是朕的,難道朕還要聽皇後的規矩行事?”


    “回皇上,不是臣妾的規矩,是咱們永昌朝的規矩。”


    “朕的話就是永昌朝的規矩,現在朕就頒旨廢了這些勞什子規矩去。”


    “那就等皇上的旨意傳下來,臣妾定依旨辦事。”蘇悅菡仍是不卑不亢地答著。


    阮黎望原本心中便是有火,此時更是被蘇悅菡這態度弄的火大。


    自從見了這女人的第一眼起,阮黎望最瞧不得的就是她這麽副平靜無波的模樣,似有一層堅硬的麵具覆在臉上,找不到一絲的罅隙。倒讓從小就受著訓練,要求喜怒不形於色的他,總心生自歎弗如之感。每次見了這樣的蘇悅菡,阮黎望隻恨不得能當場戳破她所有的平靜、祥和,徹底打破那與生俱來般的雍容、嫻靜。


    “皇後是當朕不敢?”阮黎望走近一步,逼視著蘇悅菡,麵孔間隻有不到半尺的距離,彼此的呼吸都能吹拂到對方的臉上,蘇悅菡卻不退不躲,依舊從容著迎視著阮黎望,輕笑著柔聲說道:“臣妾哪有認為皇上不敢的道理,隻是有了旨意,臣妾才好辦事,否則,臣妾若是壞了規矩,就成了咱們永昌朝的罪人了。”


    阮黎望咬牙切齒地看著蘇悅菡,恨恨地說道:“想來,蘇相爺定是未有囑咐過梓童如何為人/妻,如何做皇後。”


    “父親在臣妾大婚時,倒是囑咐過臣妾四個字?”


    “哦?想必一定不是賢良淑德這四字。”阮黎望語帶嘲諷,斜睨著蘇悅菡道。


    “臣妾的父親告訴臣妾四個字――一榮俱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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