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的命很硬,至少在易克茂看來是這樣。


    兩天,易克茂才讓陳天麟收手,而他自己消耗太大腳下有些虛飄差點摔倒,不過總算是保住張昌的性命。


    救張昌的過程很凶險的,易克茂已經很多年沒有經手這種陣仗了,手藝稍微有點生疏,好幾次差點被張昌體內的陰毒反噬,好在本事還在,最後關頭讓他搞定了。


    不過對於張昌自己,易克茂並不清楚這樣活著算不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少了條胳膊,肉身經絡幹涸,骨骼脆化,髒器受損嚴重再經不起折騰了。”易克茂給自己倒了杯水,抓起桌上的一塊幹餅慢吞吞的往嘴裏塞。兩天沒吃喝了,他有些扛不住了。


    “嘖,能活下來就不錯了,總好過死了吧?張昌這混蛋命硬,不錯。以後不能打打殺殺了就老實過日子,說不定當個富家翁取八十個老婆,哈哈,樂滋滋啊!”


    富家翁?八十個老婆?樂滋滋?


    陳天麟沒有去接謝謙明顯言不由衷的話,他清楚,或許張昌醒過來之後還得費些力氣才能過他自己心頭的那一關。


    推開門,見到外麵憂心忡忡的一眾漢子,陳天麟揮了揮手,說了句“沒事兒了,都散了吧”便自行離開了。一同走出來的還有謝謙。


    “呼......”


    張昌沒死,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白登山也重新開始運轉起來。隻不過張昌的事情就這麽壓在了所有人的心頭。沒問但都記得清楚,這筆賬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接下來的幾天看起來似乎再無變化,但每天夜裏,總有三三兩兩的殺才從外麵被召回來。這些人都是被派出去做完成任務的人手,提前被喚回,賠付之類的事情白登山似乎也不在乎了。


    莫離也照常的過日子,但他分明感覺到白登山上的氣氛正在悄無聲息變得緊湊起來,似乎每個人都在刻意的繃緊自己的神經,在戒備著什麽。


    再一次見到張昌又是六天之後了。


    中午的時候莫離抱著大海碗正在第三次發起攻擊,嘴裏咀嚼得很慘烈,突然聽見飯堂裏氣氛微微一變,一個熟悉的氣息走了進來。


    “張大哥!?”


    “張頭兒!你沒事了?”


    “哈哈,大夥兒瞧啊!我就說張大哥屁事沒有吧?”


    “對對對!張頭兒硬氣!”


    ......


    莫離也跟著敲著碗起哄,但他知道自己是在演,周圍的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也在演,一個個演技拙劣但非常認真的在演。


    隻要不瞎,都看得出現在的張昌哪裏能稱得上“沒事”喲。


    張昌在笑,笑得很豪邁,隻不過時不時的要咳兩聲,說是因為肺上有問題還沒好。在飯堂裏要了一份吃食,坐在一桌聊著天,說起自己準備下山另謀生活了。


    “謝老板在黎城幫我購了幾百畝好地,還有十幾間旺鋪,一座大宅子,以後諸位兄弟要是路過,一定要來看我,記住了,我那宅子就叫張府,我今後改名叫張白山!曉得不?”


    氣息不對了啊!


    一個個殺才們跟著張昌的言語在大聲的說笑,說以後一定要去吃垮張昌這個大戶,一邊眼眶不自覺的就泛紅了。


    張昌沒了修士的氣息了,甚至連呼吸都很亂,肉身表現出來的狀態一副久病不愈的樣子,再配上張昌的言語,大家清楚,張昌這次保住了命,但卻是廢了。


    一個白登山的頭頭,就這麽成了一個普通人,要改頭換麵的去當富家翁?


    說不出的悲涼。


    莫離的眼睛也紅紅的,但忍著沒有掉淚。他知道這次見過之後恐怕以後很難再見到張昌一麵了。因為就算明知張昌以後會落腳黎城也不會輕易的上門,因為容易攪擾的張昌,也容易將不必要的麻煩帶上門去。現在的張昌可擋不住那些麻煩了。


    傍晚,張昌就離開了白登山,送他下山的是兩名白登山的兄弟,一群殺才們哈哈笑著紅著眼揮手道別,模樣盡都豪邁爽利,但都偷偷的扭頭抹過眼角。


    “張昌算是運氣不錯的了,能跑能跳的還活著,離開這個地方說不定能嚐嚐真正的活法。”陳天麟不知何時到了莫離的身邊,語氣淡然。


    “活著有時候也不是一件幸運的事。”莫離有些感慨。他在白登山上待了這麽久,怎麽會不清楚這些武修們的性子?他們沒有哪一個是貪生怕死之輩,更多的是在追求武道上的突破和力量的自我掌控。當一個病懨懨的普通富家翁?這比讓這些武修去死更殘酷。要不然這些習慣了流血的漢子又怎麽會落淚呢?


    “走吧,有幾天沒檢查你的修行進度了,去後山的小亭裏吧,聽說你最近都在那裏修行?”


    “是的老師,您說過修行也要接一些地氣,所以我就搬到了室外,現在已經習慣了,吹著山風感受著陽光雨露的確有助於心情平靜。”莫離語氣和平常有些不一樣,受了張昌這件事的影響不小。


    陳天麟點了點頭,拍了幾下莫離的肩膀,走在前麵。心裏暗道:這孩子好像又長了一截個子?孩子就是長得快呀,估計要不了幾年就會比我高了吧?


    穿過建築群,拐上小道,再越過一片小樹林才眼前開闊,一方隻能容下三兩人的小涼亭印入眼簾。


    涼亭是粗石砌起來的,模樣粗狂也沒什麽造型可言。但走進涼亭,放眼望去卻是一片開闊,白登山外崇山峻嶺一覽眼底,伴著寥寥雲霧吹著山風,真會讓人的心情瞬間打開變得舒適。


    陳天麟的考校是全方位的。不單單是籙修的外在手段運用,還有內在的魂魄滋養進度,甚至有時候興起還會將一些修界的奇聞異事問問莫離對其的看法。


    其實這種考校莫離已經經曆很多次了。不止陳天麟會定期過來查看他的修行進度,謝謙也會過來檢查看他有沒有偷懶,畢竟比起“閑適”的籙修體係,武修的日子就要難熬得多。


    “徒兒,你的特質很特殊啊!尋常人到你這種魂魄能量的時候已經早就跨入畫符境了,而你現在還差很多,量足但缺乏質。不用著急,這事不一定就是壞事,慢也有慢的好處,說不定一旦等你邁入畫符境會和我所知的畫符境大不一樣呢?”


    陳天麟對莫離一如既往的滿意,就算莫離的進展緩慢也不惱,他清楚莫離的天賦和勤奮,目前的境界隻是暫時的,不用急。所以總是寬慰莫離,擔心這孩子急躁反而亂了修行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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