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鶴文正怒恨葉棠采和秋家上次把葉承德弄進牢裏的事情。


    但他顧忌著許瑞馬上就要認祖歸宗,他的孫子想往仕途上走,那就得愛惜羽毛,家裏不能再鬧騰了。


    “棠姐兒你帶什麽回來了?”葉玲嬌笑著道。


    “就是月餅和點心,什麽餡兒都有了。”葉棠采說。


    惠然已經提著東西上來。在苗氏的榻傍,有一張大大的圓桌,惠然就把中秋禮上麵,一共有六包月餅,還有好些點心,都是千味樓的東西。千味樓是京中有名的點心鋪子,東西好吃,但也貴得很。


    而圓桌另一邊,也有好幾包東西,惠然見著包裝,那是一品齋的。一品齋可不及千味樓。


    葉梨采和孫氏看著葉棠采帶回來的東西,怔了一下。葉梨采臉色很是不好,因為她買回來的東西不及葉棠采的好。


    “棠姐兒家裏窮,還買這麽多好東西。”孫氏嗬嗬冷笑一聲。


    葉棠采白了她一眼:“是啊,我家裏窮,都要買好東西。二妹妹家裏富有,怎麽不買好點?”


    孫氏和葉梨采一噎,葉承新覺得臉上無光。


    葉鶴文瞧不得葉棠采踩葉梨采,畢竟葉梨采再不擠也是張家的嫡長媳,張博元又下場了,以後指不定多風光。


    將來少不得要跟他的孫子許瑞在官場上互相扶持,便冷冷道:“東西貴不貴都不重要,有孝心就好了,一品齋的東西我最愛吃。”


    葉梨采見葉鶴文幫她做臉,便說:“對啊,我知道祖父最愛一品齋了。”


    葉棠采冷冷一笑,都懶得瞧他們了。


    她回來,是為了看溫氏和葉玲嬌的。


    苗氏見氣氛不對,連忙轉開了話題,笑道:“今年倒是涼得快,到了中秋,說不定會更冷一點。”


    “是冷了一點,但這也有好的。就是中秋後不是秋闈麽,若是家裏有人中了的話,家裏擺席宴,天氣冷一點,吃得也熱乎一些。”孫氏又要往張博元回鄉科考的事情上扯,笑得樂不開吱的。


    苗氏和羅氏嗬嗬兩聲,就在剛才葉棠采還沒回來之前,孫氏就拚命地說張博元要科考雲雲,現在又說。


    心中直嘲孫氏一件事要得瑟幾十百遍,聽得她們都煩了。


    不想葉鶴文卻很是有興致,不住地接話:“這話說得有理。若真中了,少不免要大辦一下。桌上要擺狀元雞和登科酒。”


    葉鶴文越說越高興,他想到的是許瑞。


    他六十的人了,連作夢都沒想到,自己也有準備這些的一天。他記得當年葉筠出生時,家裏也是埋了狀元紅的。


    但後來葉筠廢了,他就忘了,以後若許瑞中了進士,倒是可以挖出來。


    如此想著,葉鶴文眉眼都是笑。


    葉棠采看著他笑,她也在笑。心裏想著:你盡管開心吧!得意吧!現在多笑一會,以後有得你哭的時候!因為人家跟本不是你的孫子,嘖嘖。


    葉棠采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樂嗬。心中已經有了算計,等著他們最風光得意之時,就把他們給毀了,想想都爽。


    “娘,桂香水榭的那邊的桂花開滿了,我要摘些回來,一會兒拿到廚房做菜。”葉玲嬌說。


    “那你們去吧!”苗氏說。


    “棠姐兒,薇姐兒,大嫂,三嫂,咱們一起去。”葉玲嬌笑著說。


    溫氏和羅氏幾人早就煩了孫氏的聒噪,連忙笑著答應,然後走出門。


    葉梨采看著屋子空了大半,小臉沉了沉。


    以前,未嫁之前,到哪裏,葉玲嬌都會叫上她、葉棠采和葉薇采一起的,姐妹們一起玩鬧,現在卻獨獨叫了她們而孤立她。


    得了張家婚事之後,葉梨采便覺得自己成了人生贏家。自己是高貴的張家嫡婦,回到娘家來,會得到眾星捧月的待遇,不想,卻發生了張曼曼的事情,弄得她很是沒臉。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張家嫡媳,丈婿也爭氣。怎麽著也比葉棠采這個破落戶庶婦的強。葉玲嬌居然還要孤立她!


    葉梨采說不出的氣恨,手緊緊地捏著。暗暗發誓,總有一天,她要她們都跪在她麵前。


    苗氏見葉玲嬌孤立葉梨采,也是暗暗著急,惱恨葉玲嬌任性。


    ……


    葉棠采幾人一起出了安寧堂,吱吱喳喳地前往桂香水榭。


    阿佩早就奔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拿來幾個花籃來,幾人一人一個地挎著。


    葉棠采拉著葉玲嬌落在後麵:“表叔那邊查得如何了?”


    “就是那樣。”葉玲嬌一臉為難,“就是見他天天去聽戲,也有給那若蘭姑娘打賞,然後就回家去,偶爾到摘星台跟人彈琴。越查,覺得……咱們好像真誤會了。”


    葉棠采皺了皺眉。


    “那天就是姑娘太衝動了。”阿佩低聲道:“不過是聽戲伴了幾句嘴,就胡思亂想的,鬧得這麽難看。又是跟老太太告狀,又是跑去找那個花旦。”


    葉玲嬌捂著小臉,羞得飛紅:“實在是大哥……”


    實在是葉承德的事情那些天鬧得太厲害了,由不得她草木皆兵,風聲鶴唳的。


    一邊說著,已經到了桂香水榭附近。


    桂香水榭之所以叫這名字,當然是因為附近種著一片桂花,遠遠的,就能聞到陣陣清香。


    幾人走過去,就紮到花叢裏摘花。


    葉棠采和葉玲嬌才摘了半籃子,遠遠就見一個丫鬟奔過來,跑到葉玲嬌麵前說:“姑娘,你娘舅家來人了。”


    葉玲嬌一怔:“怎麽突然過來了?”


    “是不是給祖母和祖父送月餅的?”葉薇采怯聲道。


    “你這傻孩子。”溫氏笑道,“送月餅都是外嫁女往娘家送的。哪有反過來的。”


    羅氏說:“玲姐兒,快過去瞧瞧。”一邊說著,一邊把花籃子遞給了一邊的丫鬟。


    不知為何,葉玲嬌心裏有些忐忑,眾人隻得隨著湖釁往回走。


    走進安寧堂,還未進屋,就聽到孫氏的笑聲。


    葉玲嬌臉上黑了黑,丫鬟掀了簾子,眾人就魚灌而入,羅氏笑道:“舅母和表弟們來了。”


    葉棠采往屋裏一掃,隻見屋裏的圈椅上坐了四人。


    苗氏的大嫂彭氏,那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臉微圓,長得和謁,穿著棕色暗葫蘆紋的禙子,個子小小的。


    下首坐著她的兩個兒子,長子苗基全,次子苗基和,還有長媳黃氏。


    黃氏是個二十五六歲上下,穿著丁香色的纏枝交領裙,身量高桃,麵相精明,看到來人,一雙吊梢眼便瞥了過來。


    黃氏第一眼就落在最打眼的葉棠采身上,然後又瞧向葉玲嬌,笑道:“唷,表妹回來啦。”


    “舅母,表嫂,大表哥,二表哥。”葉玲嬌向著眾人見了禮,喊到二表哥時,目光落在苗基和那冷淡的臉上,心裏發疼。


    “玲姐兒,快坐著吧,不必多禮。”彭氏和藹地說道。


    但哪裏有這麽多椅子,隻得溫氏和羅氏坐了下來,葉棠采、葉玲嬌和葉薇采都在溫氏和羅氏身後站著。


    “舅母和表弟們上門,莫不是跟老太太討月餅來了。”孫氏笑著打趣了一句。


    黃氏走到中央:“既然來了,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說著看了葉玲嬌一眼,又盯著苗氏,笑道:“月底就是二弟和表妹大婚,論理,咱們不該這個時候上門來的,也不該讓二弟和表妹見麵。但有一事,咱們家實在咽不下去。”


    “唷,究竟發生什麽事了啊?”孫氏和葉承新一聽,知道他們來者不善,孫氏覺得有好戲看了,就插了一句。


    苗氏氣得肋下生痛,冷掃了孫氏一眼。


    “這件事就要問姑母和表妹了。”黃氏嗬嗬冷笑,“二弟和表妹訂親多年,咱們家把表妹當嫡親兒媳那般看待,哪曾想,姑母和表妹居然著人去探查二弟,說二弟在外頭亂來。”


    聽著這話,葉鶴文老臉一黑,不由的瞪了苗氏和葉玲嬌一眼。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孫氏聽著很是樂嗬,臉上卻擔心。


    “我們想問一句,他究竟幹了些什麽事讓你這般怒恨!”彭氏氣道,說著又望向葉玲嬌,“玲姐兒你倒說啊,畢竟要嫁的人是你,你若不滿意,這親事不結了!”


    葉玲嬌小臉一僵,吱吱唔唔起來。


    葉鶴文倒是知道了,上次葉玲嬌鬧著退親他也在場,氣不打一處出,盯著葉玲嬌怒喝一聲:“瞧你鬧的事兒。”又對苗氏道:“不過是玲姐兒任性,你就小題大做,弄成這般模樣。”


    “等著,我也有一事想要問一問大嫂和侄兒。”說著朝著錢嬤嬤看了一眼。


    錢嬤嬤立刻轉身走向臥那邊,不一會兒不知拿了什麽過來,交到了苗氏手裏。


    苗氏把東西打開來,隻見是一張皺巴巴的白色紙盞,她拈起來:“我畢竟隻得一個女兒,少不免擔心她,就著人到戲樓那邊問一下,回去的時候,不知誰撞了我一下,給了我塞這個紙盞。”


    眾人一怔,都看過去,隻見上麵寫著一句話:苗基和在外金屋藏嬌。


    眾人都驚了驚,孫氏和葉梨采一臉的幸災落禍。


    葉玲嬌小臉煞白,她都不知道還有這個。


    苗家人看了一眼,黃氏怔了一下,就氣道:“這是哪個殺千刀的陷害二弟!”


    “對啊,誰幹的?”苗基全怒道。


    “五妹,難道就因為這個,你對基和查了又查?”彭氏臉色鐵青著,接著嗬嗬直笑,“我倒是不知道,不知是誰故意弄的東西,倒是讓你不分青紅皂白倒騰這麽多事情。”


    “我就一個女兒,隻能小心又小心,總想著不會空穴來風。”苗氏說著把手中的紙盞砰地一聲,拍到炕桌上,“而且我不用查也知道是誰寫的信盞了。你們瞧著不覺得眼熟?”說著望向苗基和。


    苗基和一張俊美的臉有些白。


    苗氏皺著眉頭,看著苗基和:“我倒是想知道,玲姐兒就這麽不招你待見?”


    眾人一怔,這才反應過來了,合該這紙盞是苗基和自己寫的,然後找人塞給苗氏。字<更¥新/速¥度最&駃=0


    “哎呀,你個混帳東西!”彭氏也反應過來了,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指著苗基和,手指直顫抖:“一天到晚就知道作妖,就不能安生一些?”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外頭有人?所以一直拖著婚期,不願意成親。”苗氏想起以前葉玲嬌為著他老央著延婚期,想著便氣得鼻子都歪了。


    “怎麽可能!”彭氏怒喝一聲,看著苗基和,“你又在鬧騰什麽?”


    葉玲嬌整個人都怔怔的,葉棠采神色淡淡,都看著苗基和。


    苗基和俊美的臉煞白,別過頭,悶聲道:“我就是不想成親。我想去塞北……前一陣子就叫表妹延了婚期,她不願意,那就算了,原本是我的錯。前一陣子在街上撞到,去戲樓聽戲……跟她吵了幾句嘴,我氣走了……”


    “表弟,這就你不對了,吵幾句嘴你還氣走了。”葉承剛皺著眉說,這氣量未免太窄。


    “就為這點事?”苗氏氣道。


    “後來我覺得這樣做好像不好,又折回去,卻聽得她在雅間裏說我跟大表哥一樣,在外頭養外室,說不嫁了。”苗基和說著冷哼一聲,“剛好我也不想成親,見姑母在街上,幹脆給她寫個紙盞,好讓她放棄這樁婚事。”


    孫氏嘖嘖:“玲姐兒,這就是你不對了,怎麽能說這種話。”


    羅氏道:“二嫂有你這樣的嗎?玲姐兒也不過是說說氣話,表弟就這般作為,實在過份了。”


    “行了,你們倆吵吵啥!不過是小孩家家拌嘴而已。”葉鶴文連忙說,又瞪向葉玲嬌:“玲姐兒,都是你愛鬧騰。”


    葉玲嬌卻是眼圈紅紅的,委屈極了,哭著說:“怨我?誰叫他總推著不願意成親,又在戲樓含情脈脈地盯著台上的花旦兒,那裏都快成他的老窩了,我還不能夠多想?”


    苗家人聽著也是心中有愧,黃氏歎了一聲:“玲姐兒,我們這二弟就是擺弄著這些詞兒曲兒起家的,自然愛聽戲曲,否則哪來的靈感寫曲彈琴,在這上麵少不免計較一些。你就多擔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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