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妮穿著樸素的白襯衣,搭配寬鬆的咖啡色直筒褲,紮著幾年不變的低馬尾,朝薑瑜期道:“你說的這種犯罪方式去年就有兩起,15年和14年各有一起,都是我們查的。”


    “處罰方式僅僅隻是沒收違法所得並處以倍數罰款麽?”薑瑜期道,他麵前的美式咖啡一口未動。


    陳冬妮搖了搖頭,“有進去的,還是五年以上,這四例是頂格罰的,其中有三例都是同個人幹的,另外那例我們罰了將近35億。”


    薑瑜期的身型比先前陳冬妮最後一次見他時瘦了一些,陳冬妮推測可能是健身教練的工作太累所致。


    薑瑜期將咖啡緩慢地攪了攪,眼神一直盯著咖啡表麵形成的漩渦,道:“但那個進去的,應該涉及內幕交易了吧?”


    “嗯,他就是利用公司內部一手信息操縱市場的,本身也是個基金經理。”陳冬妮回答到這裏,看著薑瑜期的神色也複雜了起來,她不知道為何時隔一年,薑瑜期突然找到她公司樓下約她聊這個。


    內幕交易,情節較輕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或者單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


    薑瑜期很清楚這條法規,困擾他的是,目前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金權集團是利用內部信息操縱那三隻次新股的。


    “冬妮,如果犯罪團夥沒有掌握任何信息,純屬就是人為操縱股價,擾亂市場,獲得暴利,是不是隻是罰款?”


    陳冬妮眉尖向上一挑,“你知道了什麽?”


    薑瑜期此時終於端起麵前已經快要冷掉的美式咖啡,喝了一大口,麵無表情道:“我就是隨意問問。”


    放下茶杯後,薑瑜期沒等陳冬妮回答就自顧自說道,“如果單純的用資金操縱市場,還是用一家殼公司,沒有任何內幕信息,隻是違反《證券法》第七十七條第一款和第三款,以及第二百零三條對吧”


    《證券法》第七十七條第一、三款:


    禁止任何人以下列手段操縱證券市場:單獨或者通過合謀,集中資金優勢、持股優勢或者利用信息優勢聯合或者連續買賣,操縱證券交易價格或者證券交易量;在自己實際控製的賬戶之間進行證券交易,影響證券交易價格或者證券交易量;


    《證券法》第二百零三條


    違反本法規定,操縱證券市場的,責令依法處理非法持有的證券,沒收違法所得,並處以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罰款;沒有違法所得或者違法所得不足三十萬元的,處以三十萬元以上三百萬元以下的罰款。


    單位操縱證券市場的,還應當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給予警告,並處以十萬元以上六十萬元以下的罰款。


    聽薑瑜期說到這裏,陳冬妮忍不住笑了,打趣道,“法規挺熟嘛,不如我跟領導推薦,你來我們稽查總隊工作吧。”


    薑瑜期聞言嘴角也似乎有了弧度,微微低下頭,“你們那裏要的全是名校畢業生,或者是工作很多年的律師會計師,我不可能進得去。”


    陳冬妮依舊露齒笑著,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那個趙誌勇,不是你同學麽?為什麽陽鼎完事後你不去他的經偵隊?你的履曆進去要個編製沒問題。”


    薑瑜期當然知道進入經偵隊人手會更多,但核查方式也會各種受限,且2017年和2018年的p2p暴雷**太多,經偵隊門口永遠都是血本無歸的投資者在鬧事,媒體壓力也很大,薑瑜期很清楚的知道,進去了,就不可能有時間查金權的案子了。


    於是他直接跳過了陳冬妮的問題,嚴肅道:“冬妮,我剛才說的處罰措施是不是全麵的,隻是純操縱,拉抬股價,沒觸及刑法對吧?”


    “嗯,對,隻是罰錢,但我們內部的要求是如果查出來,嚴重的全部按五倍頂格罰,假設操縱者賺了5個億,不僅5億全部沒收,還要再罰25億。”


    薑瑜期指尖在下巴處輕輕劃了劃,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目前金權集團的計劃是,找家物流公司a來做這件事。


    物流公司旗下有156個賬戶,剩下的一百多賬戶由其他個人投資者組成,物流公司承諾給這些投資者穩定的投資回報,至於賬戶用來幹嘛,這些投資者也不過問。


    但所有這些個人賬戶操縱股價獲得的收益,最後都先匯總到物流公司a的公司賬上。


    如果不是薑瑜期聽到了會議室中物流公司a的名字,經偵隊或者稽查總隊從這幾個主謀人的通話記錄和手機聊天記錄中根本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溝通不用手機,犯罪不留痕跡,是劉成楠這樣老道賭徒的基本常識。


    她控製的三百多個分散於全國的交易賬戶,以不定時、不定量的自我買賣交易方式逐步實施推升股價的方案,稽查總隊或者經偵隊很難看出來。


    畢竟市場上交易的賬戶成千上萬,且股價越是高,屬於“純中韭菜”的賬戶就越多,一窩蜂跟風人的交易賬戶會如潮水一樣快速淹沒那三百個賬戶,使得監管層對於始作俑者的抓取更加困難,資金流真正的去向也更加不明朗。


    按劉成楠這樣的操作方式,即便資本監管委員會真的發現了,要罰公司法人,也是罰那家物流公司,罰不到金權集團頭上。


    且如果是單位違規,劉成楠、王潮這些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最高個人也隻能被罰六十萬,基本等於毫發無傷,就算物流公司那幾十個億由全部由金權來賠,金權也賠得起,傷不了這家國內頂級投資公司的元氣。


    故薑瑜期很清楚這件事如果他們一做就捅出去,不僅會打草驚蛇,而且敵人依然會繼續在辦公室裏哼著小曲,吹著涼風。


    想到這裏,薑瑜期拿手機掃了掃桌上自助付款二維碼,同陳冬妮道:“我清楚了,今天謝謝你,還有事,先走了。”


    薑瑜期起身後陳冬妮突然叫住了他,薑瑜期停下後,陳冬妮咬了咬嘴唇,低聲道,“魚七,之前,對不起。”


    薑瑜期看了一眼咖啡廳門口燦爛的午後陽光,悠悠一句:“你沒錯,你從頭到尾都沒錯,那是你的工作,你不用道歉。”說完,他右手插進口袋,走進了陽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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