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患者的過敏原隻是在雙臂或者背上,她是全身血管。”一個大約50來歲的主任醫生道。


    “可為什麽她已經不太能走路了,說膝蓋很痛。”病房外的蔣一帆一臉焦急,他永遠不會忘記王暮雪穿著睡衣,倒在地上呻吟的畫麵。


    她疼成那樣想著的居然還是自己走下床,自己去醫院。


    “我們初步判定是血管性蕁麻疹,這個病有些病人是會伴有關節疼痛症狀的,她算是比較嚴重的那一類,血液檢測顯示酒精濃度很高,而且從你說的喝酒時間看,她應該還有部分酒精在腸道中沒進血液,所以這個症狀還會持續,也不排除加重的可能。”


    “加重是什麽反應是膝蓋更疼麽?”蔣一帆道。


    主任醫生笑著搖了搖頭,“這個病最難受的不是關節疼,那是附加的,最難受的是血管的反應,會讓她全身刺癢,病症輕的,一般是刺癢,重點的,就是痛了。”


    見眼前的小夥子愣住了,一旁的小護士看不下去跳出來道:“我來形容吧,這病我自己以前也得過,也聽很多病人形容過,你就想象把針頭燒燙,然後不停紮你的血管,因為是血管,在皮膚之下,所以你抓不到,皮膚表麵也不會有紅斑,看上去跟正常人一樣,但隻要你一抓,血痕好幾天都去不掉,甚至可以在手上寫字!病症輕,紮的針就少,是刺癢,如果多,那渾身簡直痛到發麻,不僅發麻,還發燙,簡直就要被燙死了,又燙又痛,以前有幾個病人直接痛暈過去。”


    小護士說到這裏,才發現主治醫生瞪著她,示意她說太多不該說的了。


    “小夥子你也別過多緊張。”主治醫生朝蔣一帆安慰道:“現在她還在可控範圍內,而且已經打著點滴了,肯定會有所緩解,但如果有突發情況,比如咽喉堵塞、胸悶、氣促、惡心或者嘔吐這些症狀,就馬上跟我們說,當然,血壓我們會定時測。”


    “為什麽還要測血壓?”蔣一帆問道。


    醫生沒料到眼前的小夥子會問這麽細,她原本不打算說的,不過她沉默片刻還是道:“因為血壓如果突然降低,有可能出現過敏性休克,嚴重的,還是會危機生命的,所以要重視,不要以為過敏吊個瓶就沒事,徹底沒危險的方法就是不能再讓她再碰酒,任何酒都不行,度數低的啤酒都不可以。”


    “好的醫生,我明白了,我可以進去了麽?”


    在醫生點頭之後,蔣一帆終於進入了病房,但當他看到王暮雪此刻躺在床上的樣子,眼眶立刻就紅了。


    王暮雪雙眼禁閉,嘴裏咬著一塊白毛巾,額頭、脖子全是汗,黑色長發散亂在病床上,有些濕,臉色白得嚇人,眉心鎖得死死的,左右手臂居然被護士用白布綁在了病床兩旁的鐵扶手上,動彈不得,嘴裏不停地發出疼痛難耐的呻吟聲。


    大概是她感覺有人進來了,立刻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到來人是蔣一帆後立刻停止了呻吟,但麵部痛苦的表情始終無法燙平。


    “小雪你喊出來,喊出來才不會那麽痛。”蔣一帆坐在病床旁對王暮雪說,他突然感覺眼前王暮雪的臉有些模糊。


    “嗯……嗯……”咬著毛巾的王暮雪好似試圖想跟蔣一帆說話,蔣一帆馬上主動拿開了王暮雪嘴裏的毛巾,發現她的雙唇因為剛才咬得過度用力,再加上幹燥,已經泛出了一兩縷隱約可見的血絲。


    “一帆哥……幫我拆掉……好緊……”王暮雪的語氣是祈求,她眼神看著自己手臂上捆著的布條。


    “不行,拆掉你會亂抓的。”小護士推著一個醫用物品的推車走了進來,“之前有病人抓得皮膚都破了,我告訴你抓沒用,你的過敏源在皮下血管,抓不到的,抓傷了隻會更痛。”


    蔣一帆聽到這句話兩手默默抓緊了被單,他看著護士幫王暮雪測完血壓出去後,直接上前關上了病房門。


    “一帆哥……”


    聽到王暮雪隻是再次叫了一聲自己名字,蔣一帆就轉身迅速回到床邊將她雙手的白色布條利落地拆了下來。


    在把她打著點滴的右手放平後,蔣一帆握著王暮雪的左手道:“痛你就抓我,但隻能是這隻手用力,那隻手越放鬆點滴才能越快打進去。”


    “我用力,一帆哥你會骨折的。”


    聽到王暮雪這句話蔣一帆笑了,“小雪你原來還有力氣開玩笑。”但他說完後,發現王暮雪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眼睛裏似乎有水波閃動,於是他也收起了笑意,認真道:“骨折也沒關係,接回去就好了,我從小到大都沒骨折過,你讓我感受一次也挺好,我……”


    正當蔣一帆說到這裏,他發現王暮雪因為疼痛,突然用力咬著嘴唇。


    “小雪別咬,會出血的!”說完蔣一帆將備用毛巾迅速疊好放到王暮雪嘴裏,而後他也不說話了,一隻手緊緊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幫她擦著額頭和脖頸上的汗。


    蔣一帆原本以為最壞的情況就是這樣了,但小護士第二次進來測血壓時,數值比原來低了很多,而王暮雪好似也不太能聽到蔣一帆對她說話了,最後連睫毛顫動的細微動作都停止了。


    於是主治醫生被叫了來,蔣一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醫生和護士表情逐漸變得凝重,最後蔣一帆被趕了出去,一個人坐在空曠的走廊上,綠色的塑料長椅讓他覺得格外冰涼,就連走廊上的空氣都沒有一絲溫度。


    他握緊了拳頭,逼迫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


    深呼幾口氣後,蔣一帆撥通了曹平生的電話,現在已是上午5:50。


    “喂,曹總,你認不認識比較有名的皮膚科醫生,治過敏的,尤其是血管性蕁麻疹。”


    曹平生不傻,蔣一帆大半夜給自己打電話,而且一上來就提這句,肯定是王暮雪出事了。


    他光著膀子猛地坐了起來,難以置信道:“那丫頭真過敏啊?我還以為她就是不想喝酒而已。”


    “我們現在在醫院,小雪的情況很嚴重,已經有休克跡象了,曹總你認不認識相關的醫生。”蔣一帆手抓著塑料椅的邊緣,那塑料割得有些不太平整,蔣一帆感覺手指指腹刺刺的,似乎因為抓得太過用力,磨出血了。


    “你別急啊,我現在馬上聯係!”曹平生剛要放下電話,想到什麽又立刻拿了起來,“別掛別掛,一帆你這樣,醫生現在給她開的方子你拍給我,我幫你問問專家還差什麽,或者還有什麽更好得藥,這樣快!”


    “好。”蔣一帆說完就掛了電話,他沒有責罵曹平生,他知道這通電話足以讓曹平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以後也不會再強迫王暮雪喝酒了,如果說這通電話蔣一帆與以往態度有什麽不同,那便是在電話的末尾,他隻說了一個“好”字,並沒有說任何答謝的話。


    蔣一帆以為他可以很冷靜,但當他把醫院的方子發給曹平生後,在曹平生沒有回音,麵前病房的門也沒有打開的那段時間裏,他的淚水逐漸繃不住了,一滴一滴打在睡衣衣領上。


    像王暮雪這樣漂亮有氣質的女人其實不少,高學曆且家世好的也不少,這些都隻是王暮雪吸引蔣一帆的一部分,這部分是可以讓蔣一帆對她產生好感並喜歡她,但不能讓蔣一帆非她不可。


    自己究竟為什麽一定非她不可呢?為什麽如果她死了,自己好像也會死呢?


    淚流滿麵的蔣一帆此刻不斷思考著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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