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延德摔下電話後,會議室中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了。


    王暮雪跟柴胡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假裝在做著自己手頭上的事情,唯有蔣一帆停頓了幾秒後平靜地說道:“胡總,您剛提到晨光科技的子公司股權糾紛具體是什麽情況?之前我們梳理子公司工商檔案的時候,好似沒有查出異常。”


    胡延德雖然餘氣未消,但還是按住怒火淡淡道:“我就嚇嚇他們,讓他們律師趕緊過來!”。


    瓦特?嚇嚇他們……


    王暮雪:“???”


    柴胡:“!!!”


    蔣一帆:“……”


    胡延德這種做法嚇沒嚇到律師蔣一帆不知道,但是著實把蔣一帆自己嚇了一跳,因為企業上市最怕的就是股權存在糾紛,股份權屬不清晰。


    上市其實就是把股份拿到公開市場上賣,如果你賣的這個東西連所有權都沒扯清楚,任何投資者都是不敢買的,因為買了也要承擔未來吃官司的風險。


    隻不過,蔣一帆聽到的股權糾紛並不是晨光科技本身,而是旗下的子公司。


    別看僅僅隻是子公司,出了問題事情也可能鬧很大。


    晨光科技子公司均為全資子公司,即晨光科技對其所有子公司擁有100的股權。


    既然是全權所有,那麽子公司每年的收入和利潤自然都要並入母公司,會計師會對整個母子公司集團整體編製合並財務報表。


    合並財務報表體現出來的收入和利潤,是由母公司和子公司加總而成的,這也是最終公布給二級股票市場上廣大投資者的數據。


    如果將來被投資者發現,母公司對子公司的所有權存在法律糾紛,權屬不清晰,那會不會影響母公司對子公司的控製地位?


    如果影響了控製地位,子公司過去的收入到底算誰的?


    原來合並進來的收入和利潤現在是繼續並進來,還是直接因江山易主而被迫剝離出去?


    若子公司業績好,對於集團收入和利潤的貢獻高,一旦被剝離出去,會不會投資者麵前整個集團的財務報表一下子就變得很難看甚至直接變為負數?


    利潤一旦突然降低或者直接變成負數,那麽最開始上市時,市場依據利潤的數值做的市場估值,也就是最開始的股價,是不是根本就是扯淡不靠譜的?


    隻要條件成立,這些問題的答案,毫無疑問是肯定的。


    而上述的所有問題,都可能因投資銀行和律師事務所盡職調查不充分、不徹底而發生,且發生的後果極其嚴重,因為這跟詐騙千萬股民的血汗錢沒有區別。


    所以,投資銀行的每一項核查工作,幾乎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絲毫馬虎不得。


    蔣一帆在剛接觸這個項目時,就認認真真、徹徹底底地核查了一遍晨光科技及其全部子公司的法律資料。


    令他欣慰的是,這些公司從設立以來的每一次出資,每一次股權轉讓,都是清晰明確的,有股東會決議,有銀行轉賬憑證,轉讓手續完備,轉讓價格公允,自然也都有工商局的變更確認檔案。


    整個晨光科技體係內的所有公司,可謂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好似剛成立就是奔著上市去的。其控股股東屬於集團之中最老的公司,成立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曾中途轉型做過很多業務,也因為業務分支龐大的關係設立過很多子公司。


    隻不過,後來那些子公司大多都注銷了,而集團業務也慢慢被一個個砍掉,最終聚焦於國防軍工這一優勢領域。


    最近五年來,集團所承接的所有業務合同,都是由六年前新成立的晨光科技承接的,所以該公司的曆史沿革和業務沿革具有極高的匹配性。


    這樣的體係在蔣一帆看來,應該不是自發形成,而是經過高人點撥的。不得不說,這很像曹平生的手筆。


    而後來,經蔣一帆一打聽,果然!曹平生大致七年前來過桂市,幫古老的晨光集團大刀闊斧地搞過一次資產重組,可謂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如今要上市的這部分,就是精華中的精華。


    而這時,神色依舊不太好看的胡延德就跟剛才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他忘記了要炒掉律師的事情,而是對蔣一帆突然開啟了領導詢問模式,主要是詢問這一個月內晨光科技的情況。


    “新簽的銷售合同有幾個?”胡延德問道。


    “六個,四個兩千萬以上,一個八百多萬,一個五百多萬。”蔣一帆回答。


    “合同上的收入確認方式還是跟以前一樣的麽?”


    “是的,還是等晨光的產品生產完工之後,送到對方指定地點安裝調試,調試完成後如果機器沒有異樣,0天內客戶就打款。”


    胡延德拉開了他那個灰白色的破舊書包拉鏈,邊拿出電腦邊繼續道:“之前也都是那麽簽,都是0天,結果去年還不是一堆客戶逾期不給錢。”


    “關於這個我統計了一下,去年逾期付款的情況還不算很糟,個月之內基本都給了。”


    胡延德聞言眼神突然聚焦了,按了一下開機鍵後皺眉道:“蔣一帆,你幹投行也很多年了,我們投行人的陳述裏,不能存在‘基本’這種詞會,什麽叫基本?基本都給了是幾家給了幾家沒給?”


    蔣一帆聽後趕忙糾正道:“是隻有一家,所有客戶中隻有一家沒在三個月內付款。”


    “哪一家?”胡延德繼續追問。


    “編號4八795的那家。”


    胡延德聞言眼珠轉了轉,“95……哦我記起來了,那家是老客戶,合作四五年了,可能熟人不好逼太急,李總多給了些賬期。”胡延德說到這裏神色輕鬆了些,開始動手安插電腦電源線和鼠標線。


    “是的,這家最後也給了,逾期110天。”蔣一帆補充道。


    “金額多大?”


    “兩千一百九十二萬。”蔣一帆想也沒想就回答道。


    王暮雪趕忙盯著自己電腦前碰巧打開的統計表,這些逾期客戶的數據是她上周幫蔣一帆統計的,結果她自己都記不得的數,蔣一帆居然直接背了出來。


    王暮雪眼前的l統計表上顯示:


    客戶代碼:4八795


    逾期金額:1,95,7八91元


    逾期時間:110天


    “具體點。”胡延德道。


    “確切金額是兩千一百九十二萬五千七百八十九點二一。”蔣一帆想也沒想就回答,他此時的眼睛根本沒有去看電腦。


    王暮雪倒抽一口氣,此時她的電腦屏幕前立刻收到了來自柴胡的微信,微信上是一個欲哭無淚的表情,其後緊跟著一句話:完了暮雪!我們回答問題都要背到數點後兩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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