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別殺我——”


    四個人一起嚎叫起來。


    林園好笑,“我不殺你們,我是來放你們走的。”她甩了甩手,“斧頭好重,我一路提著走來,手酸了。”


    四個人:“……”


    馬上停了哭,一起瞧著林園。


    他們眨眨眼,會錯意了?


    林春生眨巴著兩眼,不相信地說道,“當……當真?你說話可要算話?你得當著爺爺的墳頭發誓。”


    林春生生怕林園隻是說著玩的,馬上提著要求。


    林園笑了笑,這小子好狡猾,焉知她是好欺負的?“我可以發誓,不過,你也得發誓。”


    林春生眨眨眼,“發……發啥誓?”


    “你就說,你以後再不會欺負翠兒和誌兒,要是說話不算話,出爾反爾了,就叫爺爺天天晚上去找你!賭一次錢,輸一次錢。”林園瞄了四人一眼,“一起說,再敢欺負翠兒和誌兒,林爺爺會每晚去找你們!”


    “你先發誓!”林春生可不想上當,他發完誓,林園拍拍手走了,他可就慘了。


    他餓得快不行了呢!


    “好,我先發誓,我是來放你們走的,我說話不算數的話,讓爺爺罰我摔一跤。”林園走到林老漢的墳頭前,認真說道,說完又瞥向林春生四人,“該你們了。”


    “好,我說。”四個人一起說起來,“我們再不欺負林翠和林誌了,再欺負的話,叫林爺爺每天晚上來找我們,賭錢次次輸。”


    林園朝林老漢的墳頭作了個揖,“爺爺,您聽到了吧?春生下著保證呢!”她眯著眼側著耳假裝聽的樣子,“爺爺說聽到了。”


    林春生瞧著林園的樣子,心裏毛毛的,這死丫頭,怎麽越看越邪乎?


    林園抓起斧頭,將那繩子割斷了。


    四人一得自由,撒蹄子就跑,就怕林園再將他們抓起來,捆到墳頭受罪。


    “記得你們發過的誓,多話的話,小心我爺爺天黑去找你們!”林園看著他們的背影,大聲說道。


    四人跑得更快了,跟兔子似的。


    林園回過頭來,看向林老漢的墓碑,歎了一聲,“爺爺啊,那四個混小子吵了您一晚吧?唉,孫女也是逼不得以啊,不這麽做的話,春生他們又會去欺負翠兒和誌兒了。”


    林園一邊拔著墳頭的草,一邊說道,“爺爺你知道不?奶奶偏心呢!凡事都向著二房,秀月推我落水,春生欺負翠兒和誌兒好幾年了,奶奶卻不管。我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前幾天,林大柱帶著林誌給林老漢上過墳,將墳頭上長了一春天的草,全拔幹淨了,她現在拔的,是幾根剛剛冒出來的小嫩草。


    拔著草,林園心中漸漸疑惑起來。


    印象中,自打林老漢死,二房的人和林老太,就沒來給林老漢上過墳。


    昨天吃罷晚飯後,她還聽到林大柱和林大娘子,坐在院子裏小聲地說著二房人又不來上墳的事呢。因為當時林誌將換洗的衣衫掉地上弄髒了,她擔心林誌著涼了,急著找衣衫,一時忙忘記問了。


    現在想想,的確讓人費解呀。


    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二房的人,明明最得林老漢喜歡呀?


    想不出所以然來,林園拔光墳頭的草,看了眼林老漢的墓碑,提著斧頭轉身往山下走去。


    她要去砍那棵柏樹了。


    ……


    林園按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到那處山崖旁,竟意外地看到了陸子翊。


    他正在砍著樹呢。


    那棵直徑約有一尺多的樹,樹根處快要斷了,他一定是天不亮就來了。


    這漢子!


    林園搖搖頭,走了過去。


    她不過是隨口一說,他居然聽了進去。


    “陸大哥。”林園走過去,笑著喊道,“你咋來這麽早?”又將腰間掛著的一個牛皮袋取下來,遞給他,“給,喝水。”


    陸子翊微怔,微笑著伸手接了過來,打開塞子喝了幾口,還到林園的手裏。


    “阿園,這棵樹很粗,你個姑娘家力氣小,哪裏砍得動?我今天有空,不如我來砍吧。”


    清晨的陽光照在他的額頭上,那細密的汗水閃著點點晶瑩的亮光。


    林園心中很是感動。


    她從衣兜裏摸出塊洗得幹幹淨淨的舊帕子,走到陸子翊麵前,抬頭看他,“低下頭來。”


    陸子翊愣了一瞬,漆黑的眼眸中,眸光閃爍了下,照著做了,“噢。”


    林園的唇角揚起,真是個聽話的人。


    陸子翊的肌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寬額頭,高鼻梁,兩道濃眉斜斜向鬢角飛去,配著國字臉,顯得十分的英武。


    他低了半天頭,見林園隻管瞧著他的臉,一言不發,也不做什麽,便挑著眉尖問,“阿園,你瞧什麽呢?”


    “瞧你啊。”林園回過神來,笑微微道,“瞧我未來相公的臉,嗯,好看。”


    未來的相公——


    陸子翊聽著這字眼,心頭一漾,唇角悄悄的溢了抹微笑。


    “瞧好了嗎?我去砍樹了。”


    “沒。”林園拿著帕子,給他擦起額頭的汗來。


    她的手指纖細靈巧,一點一點地點在他的額頭上,驚得他一動不敢動,更是大氣也不敢出。


    林園見他緊張得不得了,心好好笑,擦完汗後,她索性大方地捏捏他的臉,“幹活啦!”


    唉,這漢子這麽老實靦腆,也不知將來敢不敢洞房啊。


    可別到時候嚇跑了。


    林園想捂臉。


    陸子翊被林園捏了一把,僵了半天。


    要不是林園再次喊他,估計他還會僵半天。


    “哦,對了,陸大哥,我將林春生那四人放走了。”林園走到柏樹前,打量著樹杆說道。


    “嗯,捆一晚也夠了,那幾個小子,全是些欺軟怕硬的,嚇嚇他們,他們再不敢鬧事了。”陸子翊走來,接著砍樹。


    林園提著斧子,砍另一邊方向,“他再敢欺負翠兒和誌兒,我可就不會這麽心善隻捆一晚了,我得捆他三晚!”


    “再打一頓。”陸子翊道。


    林園心中好笑,林誌和林翠要是知道陸子翊這麽關心他們,會更高興了。


    老話說的好,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兩人各自拿著斧頭砍樹,張開臂膀才能抱住的樹,不知不覺間,被二人砍倒了。


    樹很重,陸子翊不要林園插手,主動抱起樹樁往山下拖,“山下有牛車,放在車上就走得快了。”


    “好。”林園點頭。


    但她也沒有享清閑,而是走在陸子翊的身後,隔著一些距離抬起後麵的部分。


    陸子翊發現手裏的樹輕了些,回頭看她一眼,微微笑了下。


    樹很重,兩人抬一會兒,歇息一會。


    終於到了山下,果然看到陸子翊常借的那輛牛車,停在路旁。


    那老牛正悠閑地吃著沾著露水的青草。


    林園想到自家買的牛犢子,便說道,“陸大哥,你這牛車借來,多少錢一天?我看你常借牛車,一月得花不少錢吧?”


    陸子翊說道,“我和你家鄰居牛大爺關係好,借他的車不要錢。我們村的薑大叔和我爹生前是好友,我又常給他家牛兒免費看病,我借他的牛車,也是不要錢的。”


    “哦,原來是這樣……”林園恍然,她眸光閃了閃,說道,“陸大哥,別家送見麵禮,都不到一兩銀子呢,你卻送我六隻狼,太多了,要不,我分你一半?免得別人說我閑話。”


    陸子翊將柏樹拖到牛車上放好,他拍了下衣衫上沾著的樹葉兒,望向林園,漆黑的目光中閃著真誠,“阿園,那是我樂意給你的,旁人愛說,讓他們說去,你不用理會!”


    他語氣十分的執著,估計呀,送他銀子或是送他牛兒,他更是不可能要了。


    林園隻好不提這件事了。


    “好。”她無奈地點了下頭。


    陸子翊將車架上係著的一塊舊布取下來,鋪在樹杆上,“放下樹,你就沒地兒坐了,坐這兒吧。”


    林園微微笑著,點了下頭,爬上了牛車。


    陸子翊坐在她的前麵,揚了揚鞭子,將牛車往秀水村趕去。


    他抬起右胳膊時,林園發現那胳膊肘子處,破了好大一塊。


    這是剛才拖樹時,劃破的吧。


    林園心中開始琢磨起來,要不,送他一身衣衫吧?


    這個總不會拒絕吧?


    她是他未來娘子呢,做身衣衫怎麽不行?


    想到這裏,林園心中好一陣期待。


    ……


    林園回到家裏時,發現前後門緊閉著。


    看看時辰不早了,林大柱夫婦一定是帶著林翠去了地裏,而林誌則去了學堂。


    陸子翊把樹拖進林園家的前院放好,看了下牛犢後,轉身要走。


    被林園一把拽住了,“家裏沒人呢!”


    陸子翊一怔,臉色不自然起來。


    “吃飯。”林園望著他的臉,心中好笑,這男人是不是以為,她會把他拖進屋裏對他圖謀不軌?畢竟是她先表白的。但在這個守舊的古代,在沒有正式拜堂前,她可沒這個膽子,“忙了一早了,不餓嗎?吃點東西再回去。”


    陸子翊搖搖頭,“不好,家裏越是沒人,我越得離開。”


    林園又氣又笑,“那你等著!”


    她從狗窩裏摸出鑰匙開了堂屋門,在廚房裏尋了兩個留給她吃的狼肉野菜餅,用幹淨的布包著,又用牛皮袋重新裝了涼開水,拿來給陸子翊。


    “拿著,路上吃。”


    陸子翊這回沒有拒絕,“好,那我先回去了。”


    直到陸子翊的牛車走遠,林園這才關了院門。


    她到廚房匆匆吃了點東西,叮囑狗子看好家門,帶著水和幹糧,往田裏走去。


    今天插秧,她要去幫忙。


    秧田在秀水村和陸家村之間,走上二三裏地就到了。


    林園趕到的時候,果然看到不怎麽下地做事的林翠,正挽著高高的褲管和袖子,站在黑色泥濘的水田裏,學著林大柱的樣子插秧呢。


    這丫頭變了好多,林園笑著走了過去。


    看到林園來了,林翠高興地招手,“姐,你來了?你一早去哪兒了?”


    林園笑道,“我撿了個寶貝樹,一會兒回家去看看。”


    “樹有啥好看的,你這丫頭咋啥都當寶?”林大娘子笑。


    “園子,你和翠兒插這塊田,我和你娘插這邊幾塊田,今天一定要插完哩。”林大柱也招呼著大女兒。


    “知道了,爹。”林園點頭。


    她將裝著幹糧和水的籃子,掛在田梗邊的小樹上後,退了鞋子,挽了褲管和袖子下了水田。


    林家大房的人,一邊插著秧,一邊說說笑笑著,惹得岸上路過的兩人,停下腳步來看。


    其中一人的臉色,黑得跟那秧田裏的淤泥一樣,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董家娘子,我說得沒錯吧?這個林園啊,是個旺家的女人!看她的臉和身材,嘖嘖嘖,誰娶誰家發。我家二憨奶奶最會看麵相,說她將來的夫婿,不是官人,便是大富人。你家不娶,那我家就娶了啊?到時候你別嫉妒我。”說話的,是金竹鄉金竹村金大傻子的娘,她又想到什麽,一拍大腿,“哎呀,弄錯了,不是你家不娶,是人家姑娘不要你家兒子啊,那我還愁個啥?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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