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團紅棕色的毛球竄出來,扒在窗欞上往裏爬。


    華闞睡得四仰八叉,絲毫沒有要醒的意思。


    一隻狐狸腳步輕盈地落在窗前桌麵上。


    狐狸抬起一隻前腿,謹慎地四處看了看,確定沒有人發現自己,便伏低身子往床上一蹦。


    床頭半空漂浮著的符咒一閃而過,狐狸慘叫著落在地上。


    破曉,華闞伸著懶腰坐起來,揉揉眼睛。


    “咦?”他看了看四周,“我怎麽在房裏?”


    他隻記得和椿杪打鬧,互相往對方臉上塗墨汁。椿杪仗著自己會傀儡術,捏出兩個紙人來圍攻自己。自己以一敵三,越戰越勇,最後……誒?最後怎麽了來著?


    華闞打著哈欠出門去,打水洗臉。


    床沿雕刻的花紋裹著檀色的包漿。


    庭院中還有薄薄的晨霧,遠山縉雲,沉默佇立,山上樹木叢生,遠遠看去刺喇喇如同巨獸身上的毛發。天還未完全亮,一切籠罩在藍灰色的迷蒙中,隻有偶爾的幾聲鷓鴣叫,搭著濕漉漉的晨風穿越河穀而來。


    華闞正漱口,抬頭看見一個人影站在院子裏的重陽木上,心內一時警鈴大作,條件反射想把手中的牙粉盒子當做暗器投出去,仔細一瞧,原來是椿杪。華闞看他仿佛正凝神遙望著什麽,便喊他:“哎,大清早的,扮猴子嗎?昨天爬樹還沒爬夠?”


    椿杪頭也不回,道:“華闞,你上來。”


    華闞說你叫我上去我就上去,那我豈不是很沒麵子?撩起袍子嗖嗖兩三下竄到椿杪旁邊,扶著樹幹問他:“做什麽?這兒長出花來了?”


    椿杪道:“還真長出花來了。”他示意華闞去看遠處。


    華闞一望,兩人正對後山方向。初時沒覺得有什麽不同,定睛一看,華闞發現後山竟有什麽東西在發光,高高長長,枝丫縱橫,遠看猶如一束凝固住的火花。光芒很微弱,在晦暗的深山中幾乎分不出是晨光的反射還是它自身的熒光。


    “這什麽玩意兒……”華闞忽然回過神,“是巨木?巨木在發光?”見了鬼了,這是什麽路數?


    椿杪說:“我聽見你這邊有異動,便出來看看,結果發現這個。剛才天還沒開始亮的時候,光芒更加清晰些。現在已經快要分辨不出了。”


    華闞道啊哦,咱們蒼梧真是人傑地靈,連塊半死不活的枯木也能成精。


    椿杪說:“過獎過獎,沒你家梅先生靈。巨木在這裏千年萬載都沒變化,你家梅先生說它要發光,它就發光了。”


    華闞說:“你別老是陰陽怪氣,這關梅先生什麽事?她不過是聽山下人謠傳。可能前段時間巨木就已經異常,隻是我們沒發現,叫山下的村民發現了。”


    本來就是玩笑話,椿杪唔一聲也不和他計較,拍掉手上的灰,往樹下麵跳。


    “你腳好了沒,我接著你?”椿杪作勢張開雙臂,故意對樹上的華闞道。


    華闞呸他:“誰跟你一樣嬌嬌弱弱,我早就好了。”


    正欲往下跳,卻聽一個聲音道:“真人還是慢慢下來的好。”


    華闞收勢不住,腳底一滑差點跌下來,連忙抱住樹幹,慌慌張張回頭看。


    白衣人站在階前,一身清冷。


    也不知道兩人的對話被她聽去了多少?


    “梅先生早。”椿杪倒是坦蕩蕩,“我們剛才還在討論,梅先生所說的巨木熒光,現在果然成真了。”


    白衣人一笑,道:“是嗎?梅某也隻是道聽途說。”


    椿杪不依不饒:“聽誰所說?”


    白衣人道:“既然是傳聞,自然是人人都在傳說,並沒一個準確出處。”


    華闞打哈哈:“說不準隻是湊巧。山下人平日無聊,傳什麽的都有,如今碰巧成真而已。巨木忽然興起想發個光看看,也給咱們添了方便。沒準兒以後師尊準許咱們晚上到後山去了,那就連火把都不用拿了。”


    椿杪說:“整個蒼梧也就你連燃珠都點不著,修道之人還借助火把,好意思到處嚷嚷。”


    華闞理直氣壯:“點個燃珠有什麽稀奇的?你還不會使劍呢。輪武力,你們鬼神道的未必能比過劍道。”


    椿杪翻了個白眼。


    白衣人聞言道:“華真人不會鬼神道術?當日不是用鎖妖術鎮住了妖狐嗎?”


    椿杪說他也隻會那個了。


    華闞連忙道梅先生你別聽我師弟瞎說,道術我還是會一點的,隻是會得不多。像點個火呀熱個爐子呀這種就不會,但是鎮妖降魔、千裏追凶這種就會啦。


    椿杪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白衣人點點頭。


    “如此說來,華真人,”白衣人道,“在下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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