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照遍了東方


    自由之神在縱情歌唱


    看吧千山萬壑銅壁鐵牆


    抗日的烽火燃燒在太行山上


    聽吧母親叫兒打東洋妻子送郎上戰場


    我們在太行山上


    我們在太行山上


    ……”


    這首當年由冼星海填詞的革命歌曲,曾激勵了無數華夏兒女為了民族自強,而拋頭顱灑熱血!悲壯的歌聲飄出車窗外,仿佛一直回蕩在巍巍太行的蒼茫歲月之中。


    杜聿駕駛著新買的suv一路飛馳,享受著屬於他的說走就走的旅行。他此行的目的是去欣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賞壩上草原風光!他沿著京石高速南下,然後西轉進入張石高速,但特意在進入太行山前下了高速,為的就是能走一走飛狐徑這條上千年來,連接了華北平原與蒙古草原的燕趙通胡要道。


    自從張石高速通車之後,從冀北省前往口外的車輛大都上了高速,讓大致與高速平行的飛狐古道一下子變得車馬稀少起來,越發有幾分滄桑的味道!


    現在的飛狐徑經過整修,早已不似古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峻,而成了寬敞、通暢的坦途。但望著公路兩邊百嶺互連、壁陡崖峭,杜聿依舊湧上幾分豪邁的氣概!


    因為車輛稀少,杜聿不知不覺中就把車速提了上來。前方是個s型彎道,他正準備腳踩刹車、慢速過彎,突然路邊竄出來一個人影!杜聿下意識的猛打方向盤想要避讓,結果汽車在離心力的作用下,反而一下子甩出了車道,猛烈地撞向了路邊的一塊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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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滿眼土黃色的泥牆茅草屋中,村子最東頭那棟青磚青磚青瓦的院子特別顯眼。這就是杏樹窪大隊為知青們修建的知青之家。當然,其實看鄉親們自己住的房子,就能猜到杏樹窪大隊富裕到哪裏去!知青之家之所以修的比較特別,還是因為307廠從中貼了不少錢。


    按照黨中央對知識青年們提出的“紮根農村幹革命,安家落戶煉紅心”精神指示,要“紮根”首先要“安家”,要“安家”首先要有住房。


    而在七十年代的農村,想要有一個能遮風避雨的住房並不是一件易事。以杏樹窪大隊為例,村裏的泥牆茅草房大部分還是解放前就建好的老房子。大家飯都吃不飽,哪裏有錢來修房子?


    而上級對於建造知青安置房的政策是,集體為主、國家鋪貼。其中關於補貼部分,每個省的標準都不一樣。307廠子弟都是首都戶口,所以執行的是首都標準,每個插隊知青有300元的安置費。


    這筆安置費由三部分組成。


    第一部分是建房補貼100元,交由生產隊掌握。


    第二部分是購置農具和基本生活用品補貼80元。這部分也不是現錢,而是直接由供銷社代發物資,包括木床、棉絮、被單、草席、蚊帳、鋤頭、扁擔、蓑衣、馬燈、鍋碗瓢盆等,林林總總有十幾樣。


    第三部分是生活補貼,每人每月發放10元生活費,以及45斤口糧,其中粗糧、細糧各半。但這部分補助隻發放12個月,到了第二年就跟當地農民一樣,吃飯靠掙工分了。


    尉縣農村建房子都是采用幹打壘結構,先用石塊砌出地基,再在地基上每側各夾一塊木板做框架,往裏麵填入用麥秸和黃泥和成的黏土,打垛成牆。然後在土牆上架起木製的大梁及檁條,釘上木椽鋪上茅草。如果經濟條件好的人家,還會在土牆兩麵貼上青磚,在茅草上蓋一層青瓦。


    但就算按照幹打壘的標準來建房,每人100元的補貼也肯定是不夠的。而杏樹窪大隊自身也才勉強達到溫飽水平,自然也沒能力拿錢來補貼知青們建房。最後還是知青們的父母——一部分307廠的職工們看不過眼,不停去廠領導家裏堵門。於是307廠開了個黨委會,同意補足建設知青之家所需的資金缺口,讓知青子弟們安心紮根農村。


    有了307廠的資金介入後,杏樹窪大隊的知青之家雖然還依舊采用幹打壘結構,但仿造的是城裏的平房樣式。土牆的兩邊都貼了青磚,房頂的茅草上也蓋上了青瓦。而最重要的是,廠裏的領導們考慮到尉縣冬天的惡劣條件,還一步到位幫知青們裝上了土暖氣。


    這讓他們一下子成了全縣最幸福的一群人。能在七十年代就享受到集中供暖福利,別說是尉縣居民,就算是在首都北京也還是屬於鳳毛麟角。要知道首都大片的胡同、大雜院,現在也依舊還停留在,用火爐子取暖的時代。至於杏樹窪本地的農民,大土炕更是每家每戶必備。在寒冷的冬季裏,一家人坐在熱炕頭上嘮嘮嗑,是最生動的生活畫卷。


    杜聿推著自行車來到知青小舍的院口,院門開在西麵,推門而入正前方坐東朝西的兩間大房分別是夥房和知青們的活動。而南北兩排各五間房子,則是知青們的宿舍。每間宿舍住兩人,能住下20個知青。但如果人數超標,實際上每間房子擠三、四個,也能安排的開。


    杜聿剛進門把自行車停好,南邊靠門口的房間聽到院子裏的動靜,走出一個人來。


    “杜聿,你回來啦!病好了嗎?”女孩笑著打趣道。女孩穿著一件土裏土氣的花格子棉襖,卻難掩天生麗質。白嫩的皮膚,配上那雙又大又水靈的眼睛,像是一位墜落人間的天使。


    “陸瑾同誌,我聽你這語氣不像是在關心戰友啊!***教導我們,對戰友要像春天一般溫暖,你的溫暖在哪裏?”杜聿挑了挑眉,笑著反問道。


    陸瑾有些訝然的瞟了他一眼,仿佛重新認識了他一般:“好你個杜聿,說話都開始一套一套了!你哪裏聽出我不是在關心你了?”


    “嗬嗬,看來是我理解錯了,你是很關心我的!”杜聿故意在“關心”兩個字上加重了聲音,配合著擠眉弄眼,給人一種很曖昧的感覺。


    “呸,你這個臭流氓!”陸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頭就準備回自己的房間。


    不過她在進門前又回身說了一句:“你那個鋪子已經被胡躍文給占了,原來和他睡一屋的周誌奇上調到公社去了,現在就他倆原來那個房間還空著!”


    杜聿目送陸瑾扭腰走回自己的屋裏,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意。對於四十年後的人來說,七十年代是一個物質極端匱乏的艱苦年代。但相比於後世,這個沒有那麽多物欲橫流的時代,這又何嚐不是一個單純、幹淨的年代。


    沒有人知道現在的杜聿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渾渾噩噩的十八歲少年,這副瘦弱的身體裏已經住著一具來自四十年後的靈魂。知青之家裏的其他人覺得他發個高燒就休息了一個多月,肯定是在家裏偷懶,而實際上他實在重新定位和規劃自己的人生。


    一九七七,改革開放的時代大幕還未拉開,沒有人能猜到接下來的四十年,中國這個古老的文明,將會創造一場史無前例的發展奇跡!過去這一個多月,杜聿也曾有過惶恐與迷茫,但他每每想到自己有機會親身參與偉大祖國的輝煌崛起,又不禁會激情澎湃!


    當然,不過夢想多麽遠大,我們還是要腳踏實地!而杜聿現在的身份,還是一個剛剛病愈歸來的插隊知青!而且其他人還覺得他這“生病”得太久了,有逃避勞動的嫌疑,新手村初始聲望有點低啊!


    杜聿鎖好自行車,解下綁在自行車後座上的大包袱,然後朝右手邊最靠近門口的一間房子走去。


    房間的門是虛掩著的,杜聿一推而入。屋裏十分淩亂,他的床單被子都被胡亂的扔在床上,其他雜物也東一堆、西一堆,仿佛被人洗劫過一樣。杜聿無奈的歎了口氣,他先走到暖氣片旁邊,打開暖氣閥門,然後開始整理房間。


    在這個處處講究集體主義的年代,對大部分人來說最怕的就是被其他人所排斥和孤立。杏樹窪雖然是307廠的定點知青安置點,但落戶在這裏的知青並不全都是來自307廠。而胡躍文顯然是其中比較倒黴的,因為與他合住的這位周誌奇剛好不是307廠的,而是從w縣縣城安排下來的。


    而且這位周誌奇好巧不巧,還被上級任命為了杏樹窪大隊團支部書記。要知道杏樹窪的絕大部分知青都是307廠出身,而領導青年工作的團支部書記偏偏不是307廠的人。他的工作有多難開展也就可想而知了。


    要知道307廠雖然坐落於太行山的山溝裏,但他畢竟是首都來的企業啊!307廠出身的知青可不比其他土包子,哪個每年不得回祖國的心髒——北京探一兩次親,人家的眼界可高著呢!


    所以縣城出身的周誌奇能鎮得住鄉下的小青年,卻沒法讓307廠的這群人買賬。而周誌奇也很明白自己的處境,他幹脆把工作的重心放在團結杏樹窪本地的青年上麵。


    這樣一來,與他做舍友的胡躍文處境就十分尷尬。在其他307廠子弟看來,他有告密做叛徒的風險,日常活動中不自覺就開始疏遠他。而在周誌奇看來,他又是307廠小團體派來監視自己的。


    於是,胡躍文可謂是裏外不是人,兩頭不討好!這次剛好趁著周誌奇調離杏樹窪大隊,而杜聿又生病不在的機會,胡躍文趕緊搶了杜聿的室友。免得以後再來一個不是307廠的舍友,他又要被再次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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