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您?”李杜二人臉色驚訝地望向他,李牧詢問說道:“這是什麽意思?”


    周峰不停地歎息,眼眸中布滿了悔恨:“說來話長,你們兩個先進來再說吧。”


    周家小院之中一片狼藉,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堆滿了牆角。正堂裏麵,擺放著白色蠟燭和香爐,香爐的後麵是一個用金邊鑲嵌的黑白照片,印著一個對著鏡頭傻笑的姑娘。


    賓主雙方落座,周峰轉目望著周芸的相片,虎目之中閃爍著淚光:“我是一名緝毒警察,因為這份工作,周芸媽媽在周芸很小的時候,就被毒販的流竄團夥拿刀捅死了。她的爺爺奶奶去世的也早,所以就沒有人照顧她,反而是在警局待的時間比在家裏還多。”


    “也因為如此,她長大後就報考了警校,成為了一名警察。當時我堅決反對她成為緝毒刑警,因為我很清楚,關於毒的交易是一個多麽大的利益鏈條,在這份利益鏈條上麵,幾條人命根本就算不了什麽,實在是太危險。”


    “可是孩子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任憑我磨破了嘴皮子,她都堅持要成為緝毒警察。我氣不過,打了她一頓,可是這孩子偏偏在這件事情上麵死了心眼,非要做成了不行。後來我才知道,她想要成為緝毒警察,也是因為她媽媽。”


    “在那個時候,我就應該堅持住自己的觀點,哪怕將她鎖在了家裏,關上禁閉,也比現在這種結局要好上無數倍。是我害死了她媽媽,後來又害死了她。”


    李杜二人一臉複雜地望著麵前這個突然間情緒崩潰,失聲痛哭的男人,後者的感觸要更深一些。


    同樣是家破人亡,同樣是喪失至親,那宛若割心一般的切膚之痛隻有他最清楚明白。


    “這不怪你。”李牧扭頭望了一眼相片上傻笑著的那個姑娘:“你們都是真正的英雄,正是因為有你們存在,那個黑色的利益鏈條才無法肆無忌憚的吞噬更多條人命。”


    周峰身軀顫抖著,泣不成聲。


    在中國這個擁有數千年人倫大道傳承的國度裏麵,無論男女,一旦到了中年,大多數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在活著。


    窮困一點的,拚了命的掙錢,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更不舍得花,要給孩子攢錢買車買房娶老婆。


    稍微富裕一點的,也在拚了命的工作,不想自己的孩子比別人差,輸在起跑線上。


    周峰,就周芸這一個女兒,父女兩人相依為命。後者早已成為了前者活著的動力或者說信仰,可是現在……周芸沒了,這個敢於和窮凶極惡歹徒作戰的剛毅男子,徹底崩潰了情緒,以至於落淚到泣不成聲。


    他哭了。看到他哭的這麽傷心,杜荷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也跟著慟哭了起來,整個靈堂之內,隻有李牧的表情始終漠然。


    世間如熔爐,每個活著的人都在熔爐裏麵煎熬。他的遭遇,他的過去,導致他很難輕易產生什麽同情心。


    惡鬼之所以是惡鬼,就是因為心中充滿了惡氣和戾氣。


    就拿李牧來說,若非周芸是因公殉職的緝毒警察,若非這個緝毒警察隻是一個處於花季的小姑娘,若非這個小姑娘在灰飛煙滅的時候還不想帶給他麻煩,甚至還想著幫助他,不求任何回報。若非是她真的幫助到了他,若非在那時,那地,那個環境,那種心境……


    這麽多的若非,但凡是少了一條,都撼動不了他那顆堅若鐵石的心髒。所以不管是周峰也好,是杜荷也罷,哪怕家破人亡,孤苦伶仃,又關他什麽事情呢?


    惡鬼從來不會憐憫可憐人!


    “那些毒販的下場如何了?”良久之後,見到他們依舊沒有停止哭泣的意思,李牧微微蹙眉,開口打破了這份哀傷。


    “捉住了六個,還有兩個迄今為止依舊在逍遙法外,我們支隊裏麵已經盡力了,可是直到現在,依舊沒有那兩個人的任何消息。”周峰擦了擦眼淚,聲音沙啞地說道。


    李牧停頓了一下,向周峰詢問道:“周叔叔,您有剩下那兩名歹徒的照片嗎?我家在江北市中還算有點勢力,可以幫忙探尋一下。”


    身為一個警察的職責告訴周峰,他不應該將歹徒的信息告訴麵前這個年輕人,以免將災禍帶給對方。但是身為一個剛剛喪女的父親,他真的想要用盡一切辦法,找到那兩名凶徒,為自己的女兒報仇雪恨。


    兩種念頭在他腦海中不斷鬥爭,暫時的誰也沒能壓住誰。


    “不用擔心我們的安危。”李牧雙眸中閃爍著精光,輕易洞穿了他此時的糾結,認真說道:“隻要我們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將他們找出來,緝拿歸案,才能避免更大的災禍發生。”


    周峰咬了咬牙,從口袋裏麵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我這裏有,加個微信吧,我發送給你……”


    半個小時後,李杜二人走出了周家小院,由杜荷開車,向第三區人民醫院方向趕去。


    “爽哥,你不會是真打算幫他尋找那兩個凶徒吧。”路上,杜荷扭頭瞥了他好幾眼,忍不住說道:“他們可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我們招惹不起的。”


    “好好開你的車,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李牧緊閉著雙眼,淡漠說道。


    杜荷心裏是真的有些怵李牧了,搖了搖頭,不敢再多勸什麽。


    下午五點二十分,杜荷開車帶著李牧來到了人民醫院門口,將車停好之後,他反而有些不敢下車了,臉色不停地變幻。


    “走吧,很快就要天黑了,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李牧才不會照顧他複雜的情緒,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就走了下去。


    進入醫院,李牧先跟著杜荷來到了停屍房,站在門口等待著對方瞻仰完遺體出來。


    或許是因為太傷情,杜荷僅僅在裏麵待了不到十分鍾就滿臉淚痕地走了出來,咬著牙齒,不發一言。


    “還去看看杜欣雨嗎?”李牧見他的狀態不太對,便開口問道。


    “當然要見,我要好好的問一下,一家人大早上的要去幹什麽,以及為什麽,隻有她活了下來。”杜荷握緊了雙拳,眼眸微紅地說道。


    在醫院裏麵想要找一個重傷病號並不困難,很快李杜二人就在護士的指引下,來到了一個單獨的病房前。


    杜荷在門前遲疑了許久,見李牧隻是抱著膀子,絲毫沒有開口說什麽的意思,隻得壓抑著驚懼,上前敲了敲門。


    病房內沒有傳出任何聲音,杜荷等待了五秒之後,伸手將房門給推開了,但隻見在狹小而潔白的房間內,熏白色的病床上,一名身穿淺藍色病號服的女孩抱著雙腿坐在上麵,目光怔怔地望著窗外的夕陽。


    房間門口,李牧瞳孔猛地一縮。


    杜荷肉眼凡胎根本發現不了什麽,但是在他的陰瞳下,杜欣雨體內的靈魂已經變成了一隻青麵獠牙的厲鬼,此時正瞪著一雙赤紅色的眸子,望著他們二人。


    “自己將自己煉化成為了厲鬼……這心靈該是扭曲成了什麽模樣。”李牧輕笑了一聲,在心底給出了一個評價:


    這顆果子,徹底腐爛了!


    “杜欣雨,你老實的告訴我,爸媽究竟是怎麽死的!”房門外,杜荷終於鼓足了勇氣,跨步進入病房中,色厲內荏地說道。


    杜欣雨依舊背對著他們,好似絲毫沒有聽到他的問話。


    杜荷狠了狠心,走上前去,將對方的身軀強行扳了過來,麵對兩人:“我問你話呢!大早上的,爸媽怎麽會帶著你出門!”


    杜欣雨的雙眸深沉到可怖,卻沒有絲毫聚焦,冰冷的目光照射在杜荷的身上,令他的氣勢越來越弱,聲音越來越小。


    “你先出去吧,我和她聊兩句。”李牧伸手拍了拍膽怯的杜荷,平靜說道。


    杜荷心裏又羞又怒,臉頰如同火燒一般燙熱:“爽哥,我沒有在怕的。”


    “好了,我知道,出去。”李牧說道。


    杜荷心髒一顫,突然間反應了過來,自己姐姐現在變得很恐怖,但是自己的這位哥哥,貌似也不是一個良人啊!


    兩個凶人之間的談話,自己還是不要參與的好。


    當杜荷乖乖出去了之後,李牧拉了一個椅子,在杜欣雨麵前坐了下來:“我以前看電視劇,最討厭的情節有兩種。第一種是,因為話多而放走了反派;第二種是,明知道對方將來有可能會威脅到自己,偏偏因為所謂的善良,因為對方現在還沒有做對不起自己的事情,就放過了潛在的隱患。你說好笑不好笑,編劇或者導演都覺得這樣寫,這樣拍很有意思,不僅能夠水劇情,還能夠表現出主角正直善良的一麵,可是他們又怎麽會想到,觀眾看到這種劇情的時候,一般都會罵他們煞筆。”


    杜欣雨身軀一顫,目光難以置信地望向李牧。


    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李牧就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我不想知道你究竟經曆了多少痛苦,才會演變成現在這樣。強行洗白的後果就是,殺了你,我心中的那份爽快感會降低……”


    杜欣雨的身軀之內,厲鬼靈魂瘋狂的掙紮,瘋狂的扭動,瘋狂的咆哮甚至反擊,但是李牧的那隻手卻完全禁錮了她的魂體,令她的所有掙紮都變得異常可笑。


    區區一隻厲鬼而已,在如今的李牧眼中,又能算得了什麽呢?


    “哢啪!”李牧扭斷了杜欣雨的脖子,將她那厲鬼靈魂生生拽了出來,小聲說道:“紅衣,玄女,怨偶,開飯啦。”


    紅衣從他袖口中冒出了一個頭,又飛了回去。


    玄女從他的左口袋裏飛了出來,望著杜欣雨的靈魂皺眉。


    縮小版的怨偶在他的右口袋裏麵探出了一個腦袋,搖頭說道:“老大,這個厲鬼不好吃,酸了。”


    李牧:“……”你們他媽是在逗我?


    看到他拉下來的臉色,怨偶連忙解釋說道:“可能是因為不是正常死亡的原因,或者說是幹脆就沒死反而將靈魂煉化成了鬼怪,總之在她的靈魂中,充滿了酸臭味,令鬼提不起一絲食欲。”


    李牧眨了眨眼,轉目望了一眼青麵獠牙,神情猙獰的厲鬼魂體,一樣怎麽都生不出食欲:“算了算了,果真很惡心。”


    “轟!”一團血紅色的鬼火從他手掌心裏麵飛出,將杜欣雨的厲鬼魂體燒的一幹二淨,徹底化作了虛無。


    當整個房間裏麵都沒有她的味道後,李牧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拍了拍手:“幹淨了。現在開始準備收尾工作,玄女,先委屈你一下,進入這個軀殼內,等我們都離開了之後,你去監控前麵轉一圈,然後找個地方上吊就可以了。”


    玄女飛出了口袋,小聲問道:“能不能讓紅衣去?”


    厲鬼手術刀內,紅衣捂住了雙耳裝死……


    經過這兩天怨偶的教導,她已經能夠聽懂一些淺顯的對話了。


    “如果你能叫得動她的話,我同意。”李牧頷首說道。


    玄女:“……”


    片刻後,李牧走出了病房,對蹲在房門口的杜荷說道:“走了。”


    “走?”杜荷一臉呆滯地望著他。


    “事情已經解決了。”李牧說著,見他一臉疑惑地想要問什麽,旋即不耐煩地說道:“別問,別想,別說,你隻要知道,杜欣雨將來不會再威脅到你了就好。”


    杜荷撓了撓頭,見他已經走遠了,這才慌忙的追了上去。


    他感覺是不是自己瘋了,否則的話怎麽看待這個世界都覺得不太正常。


    在兩人離開醫院後沒多久,玄女將床單擰成了一股白繩,出門在一群護士麵前晃蕩了一圈,最終來到了女洗手間裏麵,找了一個帶空調的廁位,將繩子掛在了空調支架上麵……


    然而忙著“尋死”的她並未發現,在洗手間外麵,走廊的角落中,一名身穿黑色風衣,骨瘦如材的男子目睹了這個過程,一雙眸子之中布滿了懊惱和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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