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拿著師爺遞過來的供詞記錄看了看, 轉頭對陳懷素道:“大人是否還有何補充?”


    陳懷素望了望跪在地上的柳氏, 輕輕搖了搖頭。


    “那正德公、王尚書和黃大人呢?”知府又道,“此案件如今已經比較清晰,主犯楊默辛有犯案動機, 對從犯的證詞承認不諱,謀害世家貴女罪名成立。”


    王尚書和黃大人點了點頭。這個案件比想象中簡單一點, 甚至與原先猜測的情況有些不同。陳懷素本來還做好了露醜的準備,卻不想此事完全是這個楊大夫的報複?


    隻有一直未曾出聲的陳公皺了皺眉, 他始終覺得這個柳氏不簡單, 可是現在沒有證據證明她參與了此事,也不可能直接用刑逼供,畢竟就算隻是妾侍, 也是他陳府的人。


    “那好, 本官現在可以讓罪人坐實了。”知府拿起驚堂木正準備拍下時,一個聲音徒然響起:“等等!”


    眾人一愣, 循聲望去, 隻見江不予走上前來行禮道:“大人,妾身還有話說。”


    剛才的斷案過程除了提審那個綁架犯的時候詢問了江不予幾句之外,後麵的過程她基本成了看客。可能是因為知府知道自己“失憶”,再加上身份不同,所以盡量避免她多露麵。


    本來江不予也確實樂得輕鬆, 但她沒想到楊大夫把罪行一力承擔,如此一來,柳氏就完全置身事外了, 回府之後最多受點小懲,那黃紫箬和陳夕憐的冤屈就永遠得不到申訴了。


    “蘇夫人還有何補充?但說無妨。”知府客氣道。


    “當年意圖殺害妾身的事情是否與柳氏無關,暫且不提,但是毒害妾身母親黃氏的人卻是柳氏無疑。”


    “什麽?”陳家父子包括黃大人都驚叫出聲。


    “蘇夫人,你可有證據?”知府立刻問。


    江不予從懷中拿出一盒藥丸,道:“這是太醫給母親配的藥丸,主要用來調理身體,可是前些日子,妾身偶爾遇到丫鬟給母親送藥,發現這盒子中有一顆藥丸帶有鬼迷花的毒性。”


    “鬼迷花?”知府拿過藥盒,看到盒中有7、8顆藥丸,其中有兩顆隻有半邊。


    江不予解釋:“鬼迷花是一種必須慎用的有□□草,若運用不當輕者能導致服用者神誌時常,重者能置人於死地。為了慎重,妾身特地拿兩種藥做了試驗,發現隻要那一枚具有鬼迷花的毒性,其餘都是調理身體的良藥。”


    陳公和陳懷素冰寒的目光直刺柳氏。黃侍中更是站起來指著柳氏道:“難怪,難怪我女兒會瘋!原來都是你這個狠毒的女人做的!”


    柳氏忙磕頭澄清道:“冤枉啊!妾身從來沒碰過那盒藥,更不知道什麽鬼迷花,又怎麽能僅憑這個就斷言妾身下毒呢?妾身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毒害主母啊!這藥是禦醫配的,也許是禦醫放的呢?或者在送藥途中有人偷放的。”


    “配藥的禦醫德高望重,與陳公一家交情深厚,每次送藥都親自送,怎麽可能無緣無故毒害左丞夫人?”黃侍中怒道,“除了你,還有誰有這個動機?”


    “稍安勿躁。”知府問江不予,“蘇夫人,你如何斷言此事與柳氏有關?”


    江不予說:“柳氏說從來沒碰過藥盒?但據妾身所知,自母親生病之後,府內的一些事務都交給了柳氏處理,其中禦醫每次送來的藥丸也要經過你的手,你卻說你碰都沒碰過?”


    柳氏忙道:“這是夫人的藥丸,妾身當然要過問一下,但妾身真的沒動過。倒是……倒是蘇夫人你,一來就發現了□□,未免、未免太巧合了。”說到這裏,聲音壓低了一點。


    江不予冷聲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嫁禍你,還是身為女兒的我要毒害自己的生母?”


    柳氏低頭不語。


    “其實要證明此事並不難。”江不予道,“這種□□的配製十分困難,妾身相信柳氏是配不出來的,那麽唯一能幫她配製□□的人就隻有楊大夫了。”


    眾人的目光立刻看向楊默辛。


    “楊默辛,本官問你,此藥是否出自你之手?”知府肅容審問。


    楊大夫看了看柳氏,眼中閃過複雜的光芒。柳氏此刻十分緊張,生怕對方承認。


    “是我。”楊大夫沉聲道,“我恨陳家人,所以做了這種□□想讓他們痛不欲生。”


    “你在撒謊。”江不予肯定道,“這種藥需要定期服用,也就是說每隔幾個月就要換一顆,你隻是一個外人,哪有機會換藥?所以能做此事的人隻可能是府裏的人,而與你有關係又有動機做這件事的人,除了柳氏還能有誰?”


    楊大夫不再說話。


    知府問:“柳氏,你還有何話可說?”


    “冤枉,妾身冤枉!”柳氏哭訴,“妾身或許有嫌疑,但沒有證據證明是妾身啊!”


    這時蘇誠在江不予耳邊說了幾句話,江不予眼睛一亮,上前道:“大人,妾身有證據。”


    “哦?有何證據?”


    “柳氏的貼身丫鬟紫芙。”


    柳氏麵色一白,手指忍不住顫抖起來。


    “好,帶丫鬟紫芙。”


    這期間,公堂上無一人說話,陳家父子冷冷的目光直戳向柳氏,此事即使沒有具體證據,他們也能肯定是柳氏所為。世上沒這麽多巧合,也沒這麽多歹人懷恨黃紫箬母子!


    不多時,紫芙帶到,她先是看了看柳氏,然後跪下稟道:“見過諸位大人,奴婢紫芙。”


    “丫鬟紫芙,你可知罪?”知府大聲喝問。


    紫芙忙磕了幾個頭,惶恐道:“奴婢不知,還請大人明言。”


    “哼哼!”知府冷笑道,“堂下嫌犯楊默辛和柳氏都指證你毒害左丞大人的正妻黃氏,你可認罪?”


    紫芙身體一震,驟然看向柳氏,不巧陳夕灝緩走幾步,衣擺剛好攔住了阻隔了兩人的目光。


    “大、大人,冤枉啊!”見無法從柳氏那裏得到信息,紫芙愈加不安,“奴婢身份卑微,斷不敢做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況且夫人平時為人溫和,奴婢怎麽會有謀害之心?還請大人明察。”


    “本官自然是查出了證據才會提審你的。”知府讓人把藥盒拿給她看,道,“這是左丞夫人用來調理身體的藥丸,你每隔一段時間換一顆□□,以至左丞夫人神誌錯亂。剛才本官已經審問過楊默辛和柳氏,楊默辛是大夫,此藥就是他提供給你的,而柳氏也說最常接觸藥盒的就是你。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狡辯的?”


    紫芙大恐,不住磕頭道:“大人明鑒,奴婢與夫人無冤無仇,又怎麽會毒害夫人?”


    “哦?你的意思是,柳氏和楊大夫都冤枉你了?”


    紫芙咬了咬牙,忍不住又偏頭看向柳氏,依然被阻隔著,她內心如麻,不知道如何應對。


    “嫌犯紫芙,你休得再狡辯,奴婢謀害主母當處以極刑。”


    “不要!”紫芙驚叫,周圍眾人都冷冷地看著她,仿佛在看死人,她心理幾近崩潰,一種被孤立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時知府又道了:“柳氏是你的主子,剛才還特地向本官求了情,說你這麽做隻是想博得她的歡喜。但是謀害主母是重罪,本官也不能徇私。”


    “求情?”紫芙突然冷笑,眼中厲色一閃,終於相信自己替柳氏背了黑鍋,於是不再隱瞞,一一陳述道:“大人,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的罪至多是知情不報,真正毒害夫人的是柳氏!”


    知府暗鬆一口氣,終於把她套出來了。


    “你繼續說。”


    “□□確實是楊大夫拿來的,但是換藥的是柳氏。每次奴婢都被遣了出去,但是他們連續下藥數年,奴婢就碰到過好幾次,後來被柳氏發現,她以奴婢和奴婢家人的性命做威脅,嚴令奴婢禁語。奴婢為了保住家人的性命,也隻好昧著良心三緘其口。卻沒想到柳氏最後竟然把罪都推到奴婢身上,奴婢冤枉,請大人相信奴婢!”


    “若你所說的屬實,那麽本官最多以知情不報處理,而且你受柳氏脅迫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你如何能證明你說的話?”


    紫芙道:“楊大夫每次會送來兩顆□□,上次換了一顆,柳氏應該還藏了一顆,就藏在她睡床靠牆的床柱中,那床柱有一小截是中空的,不仔細查看根本無法發現。”


    “好。”知府正準備派人去翻查,陳懷素突然站起身來道:“本官親自去找!”聲音冷厲異常,讓徹底失守的柳氏忍不住渾身顫栗。


    天要亡她!


    不過多時,陳懷素從丫鬟指出的位置將藥取了過來,麵無表情地將其遞給了知府,默默回到椅子上再也不看柳氏一眼。


    “啪!”知府的驚堂木一響,喝道,“犯人柳氏,如今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有何話可說?還不給本官從實招來!”


    柳氏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般,軟坐在地上,斷斷續續地把罪行都交代了,此時也容不得她再狡辯了,連同當年謀害陳夕憐的事情也說了出來。


    “哈哈哈……阿箏啊阿箏,我們雖然不能同日生但落個同日死也不錯啊!哈哈哈……”事後楊大夫大笑不止,聽得眾人嗟呼不已,這其實也是個可悲之人……


    最後,楊大夫被判處斬刑,而柳氏被處以絞刑,那個受雇的人販子也落了個死罪,而丫鬟紫芙則從輕處理了,判了五年牢獄。


    不論陳公和黃侍中的憤怒,陳懷素的失望,還是江不予的安心,此事總算圓滿結束。


    剩下的,就是讓流落在外8年的女兒重新回歸家族。


    8年間,她到底受了多苦無人知曉,但唯一清楚的是,她失去了8年的尊貴身份和優厚生活,失去了家世顯赫、英俊儒雅的未婚夫,失去了原本可以與一品夫人比肩的高貴地位。


    她,如今隻是一個小小五品武官的妻子,出嫁時甚至連一匹綢緞也沒有,獨自照顧婆婆和三個孩子、忍受著丈夫遠征的孤獨,艱辛地生活了8年。


    這便是外人在聽說陳家嫡女即將回歸後的猜測。盡管這個案件是秘密審理,但是消息還是傳出了一些,百姓們最津津樂道地便是這位嫡女的落難史。待到江不予正式準備回歸家族的那天,左丞府周圍擠滿了人,眾人都想一睹這位受盡苦難的陳家嫡女是何種模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之燕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雪原幽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雪原幽靈並收藏穿越之燕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