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希望家的小院約摸二分多地,以中間的石板路為界分成東西兩部分。東邊有個手壓井和一塊石板台,用水很方便。西邊埋了兩根水泥方柱中間拴了繩子留著晾衣服用的,除此之外,靠西牆還用磚砌了個小花園。


    鍾希望花了半天時間將空地全部翻了一遍,種上時令蔬菜瓜果和小蔥小蒜辣椒等,在南邊靠圍牆的一角搭了個雞圈,準備養幾隻雞。


    待這些做完,鍾希望環視整個小院,覺得那個小花園怎麽看著怎麽覺得有些違和,索性將裏頭的花都給移出來種進了花泥盆裏,靠著主屋牆角擺了一圈,窗台上也擺了幾盆,如此小花園就成了空地。然後她便將小花園的地也翻了一遍,種了些從空間裏拿出來的藥草種子,這些藥草都是普通的藥草,可入藥,也可用作調味料入菜。


    鍾耀和鄭典兩個孩子在鍾希望翻地幹活的時候,他們也拿著小鏟子和小木桶挖土玩,等鍾希望幹完活後,這倆孩子也都成了泥猴了。


    鍾希望在浴室裏放好藥浴水,然後出來直接一手拎著一個進了浴室。兩個孩子被他們媽媽拎在半空中,非但不害怕,反倒樂得咯咯直笑。鍾希望將他們剝光放進浴缸內,兩個孩子就兀自在浴缸內撲騰起來,將水濺得到處都是。


    鍾希望佯裝發怒說了他們幾句,他們表麵上聽了,乖了一會兒,然而鍾希望一轉身,他們就繼續拍水玩。鍾希望好不容易將這兩個小的洗幹淨換好衣服,讓他們自己坐在棉墊上玩積木,她則進廚房給他們做點吃的,算是半下午的加餐了,熱牛奶和新煎的雞蛋餅。


    兩個小的一見鍾希望端了吃的進來,立馬歡呼著撲過來。鍾希望就衝他們一瞪眼,兩小的趕緊去洗手間洗手了,洗完手出來,兩人都高舉著手讓鍾希望檢查幹不幹淨,待鍾希望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們才高興地拿起雞蛋餅吃起來。而鍾希望也終於能夠坐下來喝杯茶歇歇了。


    這時,院門外傳來劉金鳳的聲音:“希望,你在家嗎?”


    “在的,快進來!”鍾希望放下手中的茶缸,一邊應聲一邊朝外走。


    劉金鳳懷裏還抱著劉寇,見到鍾希望時不由地笑了笑,但臉上明顯有焦急之色。原來是劉寇突然發熱了,她本來想帶她去部隊裏找軍醫給瞧瞧的,走出門時突然想到鍾希望不是也會醫術嗎?於是就過來了。


    鍾希望也不含糊,直接就給劉寇把了脈,問題不大,就是感冒引起的發熱,直接從屋裏拿了一小紙包藥劑用水衝了喂給孩子喝了,因為藥劑是甜的,所以孩子還滿喜歡喝的。鍾希望看出劉金鳳的疑惑,便解釋道:“這是我以前用藥材熬製的,是給鍾耀和鄭典備著的,藥裏頭加了糖,是甜的,所以孩子能接受。”


    劉金鳳鬆了口氣,她就說嘛,以往她喂孩子喝藥都是直接強硬灌的,還是希望有法子!她下回是不是也可以在寇奶奶喝的苦藥裏頭加點糖呢,這樣寇奶奶喝起來也不會太難受了?


    鍾希望一下子就看穿了劉金鳳的想法,直接跟她道:“我熬製的時候可是按照一定比例和藥效來的,你熬藥時可不能隨便加糖呀,會影響藥效的!”


    劉金鳳驚得瞪大了眼,隨即就尷尬地笑了笑:“希望你說得對,俺剛才是想岔了!”說著說著忍不住又笑起來,“俺真是犯蠢了,俺都能想到的,沒可能那麽多醫生想不到啊,但他們給的藥還是苦的,這就說明根本不能隨便加糖進去啊!”


    鍾希望沒想到自己隨意一句話竟會讓劉金鳳想得這麽遠,也忍不住笑起來。


    劉寇喝了藥後,精神頭好多了,見到鍾耀和鄭典兩個小的坐在桌邊吃東西,她的兩隻大眼睛就烏溜溜地盯著瞧,口水都不自禁地流了出來,不過她就看著,並沒有紮著小手討要。


    鍾希望這才發現,不由地啞然失笑,跟劉寇說:“不好意思啊,小劉寇,是阿姨沒注意,廚房裏還有,阿姨給你拿點過來!”


    劉金鳳就在一旁推辭道:“不用不用,希望,我這就帶她回家了,家裏都有的!”劉金鳳並沒有說虛話,如今家裏雞蛋和白米白麵都買了好多,她二弟說了,絕對不能虧了劉寇和寇奶奶。


    “我知道,我知道,這不是剛巧我多做了嗎?等會兒啊,我去廚房端過來!”


    鍾耀和鄭典聽到鍾希望的話後,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在鍾希望準備進廚房時,鄭典喊了一聲:“媽媽,我和哥哥分給妹妹吃!”說著,兩個小家夥每人從自己的盤子裏拿出一小塊來遞給劉寇。


    劉寇的兩隻小手都有餅了,高興得咧嘴笑了。鍾耀和鄭典又對視了一眼,兩人的小眼神都亮晶晶的。


    劉金鳳見鍾耀和鄭典兩個孩子這麽乖巧懂事,毫不吝嗇地誇獎起來。


    而鍾希望就站在廚房門口看著自家兩個孩子的做派,心裏又是自豪又是想笑。老話說知子莫若母,鍾希望哪能不明白自家兩個孩子的小心思呢?這倆是覺得她要是另外端出一份來,肯定不會比他們盤子裏的餅少,甚至可能還會多,如此,還不如他們一人分出一小塊給那個孩子,那麽剩下的餅就全都是他們倆的了,肯定比他們分出去的要多得多。


    坐了沒多久,劉金鳳就抱著劉寇回去了,說是寇奶奶還擔心著劉寇的情況。


    說到寇奶奶,鍾希望就忍不住問了句她是什麽情況。劉金鳳說是半身不遂好幾年了,老太太可能是被病痛折磨得太久的緣故,脾氣變得有些古怪,也不太說話,尤其是怕見外人,除了對劉大海還有些笑臉,對旁人都愛理不理的。劉金鳳和劉杏兒都和她相處一年了,仍然沒能和她親近。


    老太太很愛幹淨,劉金鳳剛照顧她時沒經驗,沒摸準她的排泄規律,於是她的屎尿便拉在褲子裏了,她事後居然想一死了之,被劉金鳳給攔下了。劉金鳳給她清洗身體時,見到她的眼淚不停朝下流,但即便如此,她對劉金鳳依然沒有好臉,在她說過的不多的幾句話裏,“你別對我這個老婆子這麽好,我受不起啊”這句話說得次數最多。


    “其實老太太人不壞,現在俺也習慣了,前兩天你過去吃飯時,她不願出來見你,俺和二弟也都知道她的脾性,所以也就沒介紹她。”劉金鳳笑起來還是一副憨厚淳樸的模樣。


    鍾希望不由地在心裏唏噓,怪不得當初在路上劉杏兒講到寇奶奶時也隻是一句帶過,表情甚至也淡淡的。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劉金鳳和劉杏兒與老太太可是非親非故,她們能夠盡心照顧老太太已經是很難得了,結果得到的還是冷言冷語,雖然這冷言冷語可能隻是老太太的一種自嘲和自暴自棄,但聽在外人的耳裏,還是挺讓人心寒的。


    劉大海這個二愣子,自己報恩不算,還把自己大姐拉過來一起報恩,他是個當兵的,平時出點工資津貼就完事了,可劉金鳳卻需要親力親為地去照顧人,最累的還是她。劉杏兒說她娘是因為著急她舅舅不娶媳婦才急出了白頭發,在鍾希望看來,應該是被這一年來的辛苦操勞給累出的白頭發。


    “金鳳,你回頭就跟那個老太太說,我會針灸,可能對她的病有所幫助,你看她是什麽反應,如果她自己願意讓我看,我就去看,權當是幫你的;如果她自己都放棄了,仍然不願見外人,將自己活得跟一潭死水似的,明明就在受著別人的幫助,也離不開別人的幫助,但嘴上卻還口口聲聲說著不願拖累人的清高的話,那就隻能讓她這麽受著一直到最後了,誰也不想犯賤地拿自己的熱臉去貼旁人的冷屁股!”


    鍾希望的這番話可謂是不客氣了,而且還凶巴巴的,但聽在劉金鳳的耳朵裏卻是比平時那些軍嫂總說些“好可憐”“真不容易”什麽的讓她心裏來得溫暖感動,她的笑容還沒完全收住,眼淚就流了出來,她趕緊抬袖去擦。


    “希望,你來了真好……”劉金鳳啞著嗓子說了一句話,“俺,俺這就回去了,俺會跟她說的!”


    劉金鳳抱著劉寇急匆匆地走了。鍾希望看著她的背影,感覺她的身形比沒到這邊之前瘦了很多。鍾希望重重地歎了口氣。


    “媽媽,我知道,那個老奶奶可凶了,我就從門縫裏偷看了一眼,就發現她在瞪我!哥哥也知道!”鄭典聽到鍾希望和劉金鳳的談話,忍不住就向鍾希望告狀,順便還將她哥哥鍾耀也給拉上。


    “嗯,我也看到了!”鍾耀點點頭。


    “媽媽!”鄭典踮起腳尖拉扯鍾希望的衣袖,待鍾希望蹲下來時,她才湊近她耳畔小聲道,“老奶奶是不是老巫婆,專門抓小孩來吃的?”


    鍾希望差點沒笑噴,繃著臉問道:“你聽誰說的?”


    “是杏姐姐說的,她偷偷跟我說,讓我別靠近那扇門!”鄭典皺著小眉頭,右手的虎口托住小下巴思索了一陣又道,“看來,我和哥哥得跟著媽媽學武功了,就像杏姐姐那樣,能打敗老巫婆,讓她再也不敢來吃我和哥哥!”


    “妹妹說得對,媽媽,我和妹妹的馬步還得練多久啊?我們想學其它招式了!”鍾耀也皺著小眉頭煞有其事地說道。


    鍾希望終於沒能忍住,直接哈哈大笑起來,這兩個小東西,不過三歲而已,這也算是早慧了。鍾希望也沒推脫,當下就教了兩個小的一套簡單的拳法,她在前頭練著,兩個小的就在後頭揮胳膊踢腿比劃著,還別說,還真的有模有樣的。


    晚上鄭曙光回來,鍾耀和鄭典直接從屋裏飛奔出來,然後在鄭曙光麵前兩米遠的地方站定,伸出小手衝著鄭曙光抱拳道:“爸爸,我們倆今天學習了新的武功,請你賜教!”說著兩人就開始一起比劃起來,嘴裏還“喝”“哈”地配著音,看起來就像是兩個白胖的糯米團子在地上滾來滾去,蹦來跳去,非常有喜感。


    鄭曙光忍著笑意,認真地看了她們的拳法,剛想點評一下,忽然就聽身後站著的劉大海哈哈大笑起來。


    “咦?大海叔?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鄭典驚訝地說道,說完還回頭小聲跟她哥哥咬耳朵,“我這句話說得對不對?”


    鍾耀點點頭:“對,妹妹說得好。”


    鄭典聽了鍾耀的表揚,得意地挑了挑小眉頭,兩人的小手掌還對擊了一下。


    劉大海笑得更厲害了,他覺得這倆小孩簡直就成精了,說話太逗了,笑著笑著,心裏不自禁地就有些空落落的,情緒也跟著低落了下來。他想,他這輩子是沒機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劉大海過來的目的不是別的,正是為了寇奶奶的病。他其實比鄭曙光要早回大院,已經先回了一趟家,聽他姐說本來鍾希望提議可以幫寇奶奶看看病的,但寇奶奶自己不願意嚐試,劉金鳳也沒辦法。劉大海對鍾希望很信賴,所以二話不說就過來找鍾希望,路上就遇到了鄭曙光。


    鍾希望答應了,第二天吃完早飯七點多鍾就過去了。劉大海為了這事還特意請了半天假,他就是擔心老太太一個脾氣不好把鍾希望給氣著了,他因為自己的事情已經對不住一個姐了,不能連這個姐也對不住。


    鍾希望終於見到了寇奶奶,倒是不像鍾劉村的那些老婆子那樣皮膚粗黑,滿臉皺褶,精瘦精瘦的,這個寇奶奶麵皮白皙,身形富態,腦後挽了個幹練的圓髻,還別了根銀簪子,看那雙手細皮嫩肉的,竟比劉金鳳的手還要年輕好看。寇奶奶板著一張臉,眼神冷漠,顴骨高,嘴巴小,看著就感覺不大好相處。


    “幹娘,這是我姐鍾希望,她的醫術很好,讓她幫你看看腿吧!”劉大海笑著對寇奶奶道。


    寇奶奶麵對劉大海時,果然臉上就帶了笑,不過在鍾希望看來她的笑意並不達眼底,說出口的話也沒多少誠意和溫度:“好啊,反正幹娘的腿也都癱了好幾年了,治好治壞的,我都怨不得旁人,大海啊,你是好孩子,幹娘這輩子就隻能靠你了!”


    劉大海忙連連應聲。


    鍾希望則聽得直皺眉頭,咋感覺這老太太有點賴上劉大海的意思呢?不過到底是她兒子救了劉大海一命,劉大海報恩也是理所應當的,隻要劉大海願意,她這個“外人”也無從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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