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寫?這種話你怎麽不親自寫?禾合看著他拿來的紙筆,哧鼻道「你怎麽不寫?這種挨打的事你讓我來幹?」


    韶康沉了沉心「遲早要寫,你不寫我寫。」他氣不過,啪的一下把紙拍在桌子上,自個拉了一個板凳過去,禾合在一旁瞅著他「你寫啊。」


    韶康拿著筆,不知道該怎麽寫,筆上的墨水啪嘰濕了紙,他煩心的把紙揉成一團「那不如再等等吧,在等等。」


    「等等?」禾合嘆了口氣,心氣沉浮不定,表情晦暗不明,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頹廢,低低道「馮常遠帶著堂冥門主的屍體回去,他是什麽下場?」


    韶康警告性的看了他一眼「管好你的嘴。」


    禾合沉了沉心「怎麽辦啊。」


    「不會的。」韶康也不知道在堅持著什麽希望,他躊躇道「皇後娘娘不是說,還有辦法嗎?」


    禾合一點也不理解他這種騙人騙己的行為,白了他一眼道「若是右護法來信問及此事,請南沼皇帝回信。」


    「這是大罪。」韶康頭也不抬。


    「那你現在寫啊。」禾合又拍在桌上一張新紙「你怎麽寫?」


    韶康扔下筆,騰地一聲站起來出門了。外頭雪花細細密密的,直至後半夜,衛天才到災民窩,原以為會看到一片祥和的景象,起碼也是前不久主上來時,又篝火和糧食白麵饅頭什麽的,又有了藥材喝大夫,怎麽著也得比原來要好。豈料離的遠


    遠的就看見滿山頭圍著的官兵,裏麵災民要往外沖,官兵攔的死死的,誰要是靠近了,官兵就拿刀劍戳誰。


    衛天記得這窩裏有個叫小二哥的,無奈黑燈瞎火漫山遍野的,瞧下去就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竄動的都往外擠。


    還下著雪呢,還有婦孺在哭,衛天一臉懵逼,就趕近了問,離山窩還有百十米遠的時候,就有紮崗的官差,嗬斥著指著衛天「嘿,幹什麽的?這裏是災民保護區,你不能進。」這叫保護區?屠殺區吧。衛天心裏咯噔一下,他該怎麽說剛剛從半空往下看,都是慘不忍睹的叫苦連連?他拉著守門的那個官差拉到一旁「小哥,是這樣的,我呢,我有個親戚在這災民窩窩裏。」衛天有點愧疚「途洲發大水那時候這親戚來投靠我,家裏老母親嫌累贅不收留,硬是給人家逼到難民窩窩裏了,前兩天老母親病重去世,我就尋思著把親戚接回家,怎麽說都是一條血脈的親戚,也不能放任著在這冰


    天雪地裏不管不是……」衛天說著,從懷裏的一遝銀票裏摸出一張塞進官差手裏「一百兩,不成敬意,不成敬意,這趕上天災老百姓都苦啊,你看這忙能幫不能?」


    官差上下瞅了他兩眼,衛天穿的是常服,一身靛青色的棉衣,傻乎乎的沖官差笑「我那親戚叫小二,勞煩兄弟把他帶出來。事後還有重謝,還有重謝。」


    這年頭,趕上天災,除了糧食,都眼紅銀子啊。衛天沒料到一點,就是他拉來的這個官差,也就是個平頭老百姓,給他一百兩,就算給他一千兩,他也是買不到糧食的,這錢還得被上麵人跟商人坑了去。


    那官差笑嘻嘻的收下銀票,拍了拍衛天的肩膀「成,你在這等著,我進去問問。」


    「欸,行。」衛天此刻比較糾結,他一個小小守門的官差,能不能把人拉出來。那官差進去就去稟報嶽城的縣官大老爺了,是個叫王溪熊的傢夥,中年男人,在蔡伊的驛館那裏見過一次,大腹便便,肥的油頭大耳的,吵吵嚷嚷的出來「是哪一個?哪一個給了你一百兩銀子要見親戚的?


    」


    衛天一怔,那官差立馬指著他「大人,就是他,給了小的一百兩銀票,說要找家裏的親戚。」衛天還忽略了一點,就是這個官差……他沒膽量要這一百兩銀子……拋開現在災荒民難,預計來說,這個官差每個月的月錢,大概是二兩,那你現在忽然給了一百兩,他就慌啊,不敢要,回頭去跟縣官告狀


    ,衛天就一臉懵逼。


    他眯著那雙眼上下打量著衛天。往褒義裏誇,王溪熊就是長的富態喜慶,往貶義裏誇,王溪熊就是賊眉鼠眼。衛天點頭嬉笑道「大人,是我,是我。」


    王溪熊手裏掂著那張一百兩的銀票,逼近了說「是你小子啊?你誰啊?出手還挺闊綽,老爺我怎麽不曉得嶽城裏有你這麽一號富貴公子?說吧,這銀子是打哪兒偷的?」他邊說,邊示意官差們把衛天扣押起來,衛天心知不妙,連連後退,那些個官差立馬把他圍了起來,其實衛天是可以逃跑的,但是少不得要傷幾個人,皇家影衛有一條規矩,無令不得傷百姓,違者殺無赦


    。還有一條,就是全身而退,保護任務的完整性。他就有點操蛋,任由官差給反綁著,心想著,隻要這些官差出手傷他,他就有資格還手了,就眼巴巴著等著挨打。王溪熊他丫混到嶽城這麽大一個城的縣官,何況嶽城裏還有武宗,你當他吃素啊,他也不


    生氣,就是讓官差反押著,然後淡淡然道「搜,看他身上還有多少贓物,一併給充了公。」


    「這天災民難的,你有銀子救親戚就沒銀子救救老百姓嗎?除了你身上的,還有你家,你家所有的家當,都充公,給災民買糧食。老爺我啊,給你記大功一件!!!」


    衛天「……」有沒有搞錯啊,你怎麽能這麽無恥!!!


    他隻是一個管理主上財務的影衛,要真是那家的公子,今個撞在這種縣官手裏,那不得哭死?


    幾個官差上來搜身,衛天急忙道「大人,大人我今個出來就隻帶了一百兩,大人您饒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這銀子都是血汗錢啊,您給充了公,我這,您讓我這一家子怎麽活啊。」


    「我管你怎麽活?」王溪熊冷哼「你為災民做貢獻要是上頭知道,一定會誇獎我治理有方,這是咱嶽城的榮譽,咱嶽城多幾個難民沒什麽,要多幾個敢於貢獻的良民,就你了,小夥子,你很有潛質。」


    王溪熊樂嗬嗬的誇獎,黨和國家都會記住你的,為災民捐獻自己的好孩子,你是最棒的。


    衛天「……」我能打你嗎?罵你也行。


    蜂擁而上十幾個官差搜身,一共搜出了一千二百三十七兩,這在這群人眼裏,已經是一個天文數字了,王溪熊眸光很是隱晦「你怎麽會隨身帶這麽多銀子?你叫什麽名字?」


    我……你可能還不知道你到底是搶了誰的錢,這倒黴催的縣官……和倒黴催的自己。


    任務的完整性,和全身而退,這規矩不允許衛天把銀兩,還不是他自己的銀兩丟在這裏,衛天笑也笑的陰沉了些「縣老爺,這銀子還真不是您能搶的。」


    押著衛天那官差的手骨哢嚓一聲脆響,衛天甩開一群人,王溪熊傻在原地愣了幾秒「來人,來人啊,給我抓住他。」衛天隻盯著王溪熊手上那一遝銀票,一個閃身就追了上去,拔出腰間匕首抵著他脖頸,很簡單的根本不需要技術含量的動作,衛天還算溫和的從他顫抖的手裏抽出銀票「還有啊,有些人呢,還真不是您能惹


    得起的。」


    王溪熊眼角餘光看著脖頸上的刀光,又顫顫巍巍的看了眼衛天「手,手下留情,你這一個手顫,我,我就沒命了。」


    衛天隻覺得這一趟來的糟心,收好銀子緊緊盯著王溪熊「我剛剛來的時候看見裏麵哀聲一片的,怎麽回事兒?」你自己非要軟的不吃吃硬的,衛天也很無奈啊,能悄悄摸摸的把事辦了,誰願意拿著刀威脅人?王溪熊手上有點小動作,哢嚓一聲,他手骨斷的毫無預兆,衛天有點不耐煩「放棄你幼稚的思想,這裏沒人救


    的了你,裏頭是怎麽回事?」除了身邊包圍著一圈兒蠢蠢欲動的官差,吵吵嚷嚷的叫衛天放開王大人,基本上沒有什麽不和諧的,王溪熊嘴唇都在顫抖,手也在顫,尤其是在看到自己脖子上那把刀,刀鋒的血之後,啪嗒一聲,掉雪地


    上。


    其實那是他自己的冷汗,衛天簡直無語,這不禁讓他產生一種殺雞的錯覺,王溪熊結結巴巴道「沒,你看錯了,我沒有虐待災民,我沒有,沒有搶他們的糧食。」


    衛天「……」你敢不敢在蠢一點。


    衛旭遠遠地吹了聲口哨,衛天斂眸吸了口涼氣,收回匕首淡笑著拍了拍王溪熊的臉「你啊,好日子到頭了。」


    匕首一離開他的脖子,又是一陣冷汗唰唰的掉,幾乎是眨眼間覺得麵前閃過去一道黑影,眼前就沒人了,王溪熊心裏七上八下的,急忙命令官差都撤了。


    衛旭與他同行,問了句「跟王大人打了照麵,這人怎麽樣?」


    衛天嗬嗬冷笑「不怎麽樣。」衛旭心思看起來比較沉重「我偷潛進去找到小二了,他說糧食早就被當官的給搶走了,藥材也是,聽說跟附近一個頂有名堂的鏢局有勾當,把這些東西轉手賣了出去,換來的銀子買糟糠,每天熬一大鍋,每


    個災民分一碗喝,沒得吃饅頭,有樹葉子吃,當官的說他們要是渴了就隨地挖雪吃。」


    聽不出來衛旭是什麽心情,衛天當時就震驚了,這一幫子當官的發民難財,這都是一堆什麽玩意兒。回毒宗時天色大亮,時過晌午,衛天將難民窩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清了,糟糠湯水,官差封山,以及王溪熊劫持自己銀兩一千二百三十七兩銀票時說過的話,南裕澤臉色越來越陰沉,哐啷摔碎了手中茶杯


    ,一地茶水。


    「讓外麵那群人滾進來!」外麵那群跪了一夜請南裕澤找糧食救濟災民的帝都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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