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忠誠腦袋瓜裏轉著,蕭崢他們會去哪裏?是東草的某個地方?還是去其他的城市?正這麽費勁地想著,市委副書記崔庭劍的電話已經打進來了,孟忠誠驚了一下,心裏很不想接,可最終還是不敢不接:“崔書記啊?有什麽指示嗎?”


    “你在哪裏了?”崔庭劍直接問,“跟著蕭沒有?”“……跟著……一直跟著。”孟忠誠道,“他們從市行政中心出來,到了東草迎賓館,然後打了一輛車……”直到這裏孟忠誠說的都是實話。崔庭劍沒耐性聽具體的經過:“那麽現在呢?他們去哪裏?”“這個……”孟忠誠靈機一動,“要上高速了,應該是去粵都。但是,路上他們會不會掉頭,或者轉向,我還不知道……”


    “行。你給我繼續緊緊地跟著。”崔庭劍吩咐道,“他們到了目的地下車的時候,你馬上向我匯報!”總算過了一關,孟忠誠立馬道:“是,崔書記!”放下電話,孟忠誠糾結著下一步該怎麽辦?自己分明已經跟丟,卻還裝著緊跟著蕭崢他們,這個謊言要是讓崔庭劍知道,他在東草恐怕都混不下去了。去粵都,對,就去粵都!既然自己對崔庭劍說,蕭崢他們可能去粵都了,那麽自己跟丟了,也得去!至少這個跟蹤的樣子,還是得擺出來!


    事有湊巧,蕭崢卻正是上了前往粵都的高速。唐海闊在剛才的行駛之中,憑借一輛略微破爛的出租車,在下班的車流中超越、穿插、漂移,竟然將跟蹤的車子一舉甩開,讓蕭崢和楊學虎再次想起台風之夜,就算是狂風、大雨、路斷等情況下,唐海闊還是堅持不懈、毫不放棄,施展渾身解數,將蕭崢他們從汕市送到了粵都!


    隻聽唐海闊輕輕舒了一口氣:“蕭書記,那輛跟蹤的車子,已經被我們甩掉了!”“很不錯,老唐的車技是一流的!”蕭崢表揚道,“老唐,我還有一個問題啊,你這兩天一直在附近?今天學虎聯係你,你怎麽十五分鍾就能趕到?”唐海闊笑著道:“是啊。不久前,楊秘書不是給我打了個電話嗎?問我願不願意來給蕭書記開車,我當然願意啊,不圖別的,就是圖穩定一點,而且蕭書記、楊秘書你們的為人,實在、低調、又關心人,而且能給蕭書記您這麽大的領導開車,我可以肯定‘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我當即就答應了。


    不過,楊秘書也跟我說了,市裏給蕭書記推薦了一位司機,還在用。但應該很快就會走,讓我隨時做好準備。我兒子都會說一句話,‘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嘛!所以,我索性和老媽商量了,開著出租車到粵都、東草、深市這條線上來做生意,等待蕭書記的召喚,等事情定下來,再把他們從老家接過來。說實話,之前老長一段時間,雖然楊秘書沒有給我打電話,但是在粵都、東草、深市這條線上,生意比在汕市好做多了。這個月,我比上個月在汕市多賺了5000多塊!馬上寄給我老婆了。你猜我老婆拿到錢怎麽說?”


    “怎麽說?”楊學虎問道。唐海闊道:“讓我就在這裏開車,不要回去了。有句話說的好,‘湯不放鹽不如水,男人沒錢不如鬼’,家裏的女人還是希望男人多賺錢啊。”蕭崢笑了笑,覺得老唐說得有趣,但還是提醒道:“可是跟著我開車,恐怕還賺不到你開出租的錢。”唐海闊微微搖頭道:“開出租終歸是不穩定的,一天到晚就是在路上,有很大的交通風險嘛!不知道什麽時候,在路上開著開著就沒了。我有兩個發小,也跟我一樣幹這個,可都出了車禍,沒了,留下一家老小……哎……我還有5個小孩,大的雖然在讀大學,可小的還在小學,我是頂梁柱啊,還得活下去。錢少一點,隻要穩定,細水長流也是一種富有,我們花錢省一點就行了,把他們撫養長大,我的任務才算完成。”


    蕭崢不由感歎普通人生活不易,家裏的頂梁柱要是倒了,這個家庭就將陷入最大的危機當中。這也可以理解,為什麽唐海闊如此看重蕭崢駕駛員這個崗位了。蕭崢又問道:“你既然這麽在乎個人安全,為什麽那天台風,那麽危險還把我們送到粵都?你可以半路不幹啊!”“這可不行。”唐海闊道,“答應了別人的事情,必須得做到。我們老祖宗的話,叫做‘老實終久在’,老實人因為做事地道、踏實,因此才能夠實在和長久。也就是說,誠信是第一位的。沒有了誠信,什麽都沒了!講誠信,可以影響下一代,是無形資產呢!”


    誠信是無形資產,一個出租車司機能有這樣的見識,已經是相當不錯了!也許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文化,不能說這個地方因此而都是好人,可在潛移默化中,終究還是會影響不少人的一言一行。蕭崢想,這個社會,還是老實人在物質上吃虧,大奸大惡之徒,會利用製度的空子,賺取巨額的不義之財,但是老百姓卻講究誠信,隻能賺到辛苦錢。可是,這個社會的財富,正是由這樣講究誠信的大多數普通人貢獻出來的!作為黨委政府,作為領導幹部,要做的,就是要平衡利益關係,盡一切所能,讓這誠信的大多數人盡量的不吃虧!


    這是一個美好的理想,同時也是一個無比艱苦的任務,不由讓蕭崢陷入沉思。楊學虎和唐海闊見蕭崢望著窗外,不說話了,想著領導應該在考慮什麽重要的問題了,也都不來打攪蕭崢。


    唐海闊的駕駛又快、又穩,一個多小時之後,就進入了粵都,此時城市降下夜幕,璀璨的燈火亮起。蕭崢馬上給省委常委、副省長張琪美打了電話:“張省長,我已經在粵都市區了,大約十五分鍾到達玫麗酒店。”蕭崢也把包廂號給了張琪美。


    玫麗酒店奢華非凡,門廳上下的車子都是豪車。唯獨蕭崢他們這輛車,是一輛老土的出租車,而且還是汕市的牌照。在我們這個社會,到處充滿著鄙視鏈,城市之間也是,四大一線城市鄙視二線城市,二線城市鄙視三四線城市。粵都這座老牌的一線城市,對周邊的城市也一樣是鄙視的。汕市的經濟社會發展在粵州眾多城市之中,本來就不出挑。就算是汕市的富豪,到了粵都,也得低人一等,更別說是一輛出租車了。


    所以,當其他勞斯車、奔寶奧車等名牌車下客的時候,門口的服務生都會上去幫助打開車門,然而看到這輛汕市出租車,這些服務生都帶著嫌棄地你推我、我推你,結果沒一個人上前。這個時候,忽然從酒店裏“嘟嘟嘟”跑出來一名氣質優雅、身穿高管製服的女子,忙拉開了車租車的門。


    蕭崢從車裏下來:“趙總,我們自己來,你不用給我們開門。”趙耘豔卻道:“蕭書記,不好意思,快請到裏麵,都安排好了。”蕭崢道:“謝謝。”他微微揚手,讓趙耘豔先走。眾服務生看到這個情況,有些傻眼。他們難以理解,這是什麽情況?乘坐這種破出租來的人,能有多高貴,趙總竟然親自出門迎接?服務生忙上前:“不好意思!”“對不起!”紛紛賠罪,然而,趙耘豔卻不看他們,這幾個服務生背後發涼,感覺自己的工作,恐怕因為一時勢利要丟了!


    趙耘豔帶著蕭崢、楊學虎進了酒店,並沒有乘坐大家慣用的電梯,而是進入員工專用的電梯,這樣可以避免被不相幹的人看到。


    進入電梯,安靜中帶著淡淡的香味。趙耘豔道:“蕭書記,張省長已經在包廂了,我剛送她上去,就下來接你們了。”蕭崢道:“張省長這麽早?辛苦你了。”趙耘豔道:“蕭書記要是跟我客氣,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呢?”蕭崢笑道:“那我就不說客氣話了。”趙耘豔道:“這樣才好。蕭書記,我男朋友,小富,你還記得嗎?”其實,亞川集團董事長富江順,比蕭崢和趙耘豔的年紀都大,趙耘豔卻叫他“小富”,應該是考慮蕭崢職務高,才這麽稱呼。蕭崢道:“富董,亞川集團董事長,我怎麽會忘記呢?”趙耘豔笑著道:“蕭書記,你的記性真好。小富說,讓我陪他去東草看望蕭書記,已經說了兩次了。我怕打擾蕭書記的工作,就一直沒跟您聯係,今天蕭書記正好過來,我把他的意思向您匯報一下。”


    “趙總,你剛才說讓我不要客氣,你自己反而這麽客氣嘍!”蕭崢道,“你們想來,我肯定歡迎啊。就是明天,華京有領導過來調研,我們市委市政府兩位主要領導都要陪同,其他時候應該都可以。你和富董定個時間,你直接和我打電話就可以!”趙耘豔道:“好,蕭書記!我過了明天就和小富說。”蕭崢奇怪:“為什麽要過了明天?”趙耘豔道:“小富是個急性子,什麽事情,想到了,就想馬上辦,辦了他就想辦成。”蕭崢笑道:“這種性格,怪不得能把電動車事業做得這麽大!”


    電梯到了,趙耘豔引著蕭崢進入包廂,張琪美副省長果然已經在裏麵了,她今天穿了一件墨綠色緊身上衣,灰色垂感長褲,臉上柔和的笑非常感染人,並起身朝蕭崢伸出手來:“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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