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談話變得比較乏味。


    各懷心腹事的兩個女人,說出的每一句話都非常謹慎,甚至有相當長的一段冷場,場麵一時有些尷尬。最後,還是陳心怡微笑著說道:“高原的這件事比較複雜,我這個身份......實在不便妄加議論和猜測,所以,還請你多多理解,至於你心中的困惑嘛,我覺得可以開誠布公的和夏凡同誌談一談,當麵說,總勝過在背後瞎猜吧。”


    聶楠楠略顯無奈,淡淡的道:“那就不勞煩你操心了,或許,我今天就不該來,咱們之間的身份和地位相差太懸殊了,腦袋裏想得完全是兩回事,是*率了。”說完,端起茶盞一飲而盡,苦笑著繼續說道:“好了,我告辭了,謝謝陳副市長的熱情款待,還有這麽好的茶。”


    送走了聶楠楠,陳心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之中。


    盡管不善權謀之術,但從政多年的她,還是從聶楠楠的話中,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高原突然被監察部門調查本就有些蹊蹺,如今再加上夏凡和韓江的反常舉動,更讓整件事變得迷霧重重。


    作為一個局外人,聶楠楠被拉進來確有畫蛇添足之嫌,可仔細一想,其中的微妙之處又令她的背後有些發涼的感覺。


    聶楠楠喜歡高原,而我是高原的未婚妻,如果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想的話,那夏凡的這一招,就有點細思恐極了。


    難道是要在我身上做文章嗎?陳心怡想,可是,我的身上有什麽文章可做呢?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際,父親陳國秀的來電讓她本來就紛亂的心情又多了幾分沉重。


    父親告訴她,今天淩晨,高原被省城經偵帶走了。公安部門的介入意味著案件的性質發生了變化,從目前了解的情況上看,高原的問題比想象得要複雜得多,也嚴重得多。


    “心怡啊,你和高原之間的感情,知道的人多嘛?”陳國秀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陳心怡的心微微一沉,她已經猜到了這句話所隱含的潛台詞。


    略微思忖片刻,她沉吟著說道:“不多,我的生活圈子本來就不大,知道的就那麽幾個人而已。”


    “那就好!”陳國秀說道。


    這三個字在陳心怡聽來,顯得異常沉重。


    略微停頓了片刻,陳國秀繼續說道:“心怡啊,我是這麽想的,高原目前的情況比較複雜,其中各種關係盤根錯節,牽扯麵很廣,這個......你必須要做好兩手準備。”


    陳心怡沒有回答,隻是默默的往下聽去。


    陳國秀則繼續說道:“如果動用一切資源把高原弄出來,倒也並非不可能,但問題在於,就算出來了,影響已經造成了,對他今後的發展肯定是個致命傷,我退休了,影響力越來越小,你和這樣一個有瑕疵的人結婚,恐怕不是個最好的選擇。”


    “我明白。”陳心怡平靜的道。


    表麵平靜的她,心中卻升起了一個巨大的疑團。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親了。陳國秀之所以能成為政壇大哥級的人物,並非因為職務高,事實上,自從離開雲州之後,他再也沒有主政一方的經曆,省發改委主任雖然也算是位高權重,但距離真正的權力中心還是有相當距離的。


    能取得今天的地位和影響力,靠的其實就是三個字:講義氣。


    別小看這三個江湖色彩非常濃重的字,中國是個人情社會,不論是在官場和職場,講義氣、夠意思的人注定是受歡迎的,身邊沒有一幫鐵哥們,就算本事再大,也很難站穩腳跟。


    隻要是自家兄弟,哪怕是把天捅個窟窿,也要竭盡全力的保下來,這就是陳國秀的一貫作風,事實上,邱明良也是如此,在這個問題上,兩個人倒是不謀而合的一致。


    高原是未來的女婿,當然是鐵定的自己人,可向來把不離不棄掛在嘴邊的陳國秀卻動了放棄的念頭,這實在有點太意外了。


    到底是多大的麻煩,能讓父親這樣的人也打起退堂鼓呢?陳心怡默默的想。


    陳國秀緩緩的道:“我剛剛和煥之通過電話,他也是這個看法。”


    局勢越發明朗了,看來,蘇煥之也及時的調整了思路。


    陳心怡淡淡的道:“是嘛,他倒是轉變得挺快,上午的時候,還說要跟監察委的老方打招呼呢。”


    陳國秀苦笑:“此一時彼一時,如果高原在雲州,一切都好辦,可誰能想到會突然被轉到省城經偵呀。”


    陳心怡略微猶豫了下,還是試探著問道:“我記得你和省廳的幾個領導都很熟,能不能通過他們打聽下高原的問題到底嚴重到什麽程度嗎?”


    陳國秀歎了口氣:“高原的問題嚴重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件事背後文章,現在看來,高原不過是盤開胃菜而已,通過這盤開胃菜要引出什麽來,才是這個局的最終目的。”


    “邱明良有這麽大能耐嗎?”陳心怡突然問了句,


    陳國秀哼了聲:“邱明良!你太高看他了,搞不好他自己也是獵物之一,隻不過自己還渾然不知而已。”


    這個回答倒是令陳心怡頗感意外。


    “獵物之一?你的意思是,這個局不是他設的?”她問。


    陳國秀冷笑一聲:“老邱那兩下子,我心裏還是有數的,憑他的能量,掀不起這麽大的波浪,這件事的背後肯定隱藏著更大的推手。”


    陳心怡感覺匪夷所思。


    以高原當下的職位,就算是想得罪什麽大人物,恐怕都沒這個機會,怎麽可能有人煞費心思的搞他呢?而且,這個人的能量之大,甚至連父親這樣在叱吒官場多年的人都動了放棄的念頭,這也太離譜了吧。


    她正欲再進一步問下午,卻被父親打斷了。


    “心怡啊,電話裏也不是很方便,你就別再問了,過幾天我要回去一趟,咱倆當麵再細談吧,這件事非常複雜,關係到很多人的政治前途,現在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你身處漩渦之中,務必要千萬小心。”


    聽父親這麽說,陳心怡也隻好作罷。


    掛斷電話,她忽然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在沙發上坐了許久,這才總算是緩了過來。


    風雲突變,我該作何選擇呢?她這樣問自己。


    這一夜,她徹底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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