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心怡似乎看出了他內心的疑惑,淺淺笑著道:“我這個人不善應酬,甚至有點社交恐懼症,當初市裏本來是想讓我去招商局的,但我考慮再三,還是覺得自己不適合那份工作,選了一大圈,最後才去了國資委,在市府大樓進進出出的十多年,除了同事之外,跟其他部門的人幾乎沒什麽往來,很多人說我清高,其實並非如此,我從小性格就很內向,不願意和陌生人交流,或許和我父母離異有關吧。”


    他有點意外,沒想到陳心怡會提到父母離異的事,盡管其父陳國秀拋棄原配,和情人再組家庭在雲州鬧得滿城風雨、路人皆知,但從來沒人敢在陳心怡麵前提及,據說,這已經是國資委內部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了。


    “你內向嗎?我還真沒看出來。”他巧妙的避開了這個敏感的話題。


    陳心怡微微笑了下:“我們之前接觸得不多,況且,工作中的我和生活中的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說實話,我更喜歡工作中的自己,充滿自信和活力,思路也很清晰,可隻要回到家,便感覺變了個人似的,渾渾噩噩的,不想跟任何人來往,隻想躲進自己的小殼裏,生怕被傷害。”


    “所以你就拚命的工作來緩解壓力?”他試探著問。


    陳心怡點了點頭,苦笑著道:“是的,我經常強迫自己一直工作,盡量減少獨自在家的時間,別人以為我是工作狂,其實他們不知道,忙碌和疲勞,對我來說是一種享受,靜下來反而是很頭痛的一件事。”


    他匪夷所思,撓著頭嘟囔道:“天啊,誰要是跟你搭班子,還不得被折騰個半死啊。”


    陳心怡低著頭,吃吃的笑了。


    “說的沒錯,我經常半夜給宋主任打電話請示工作,他現在都養成習慣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關手機和拔電話線,估計被我給嚇著了。”


    他想了想:“你不會半夜給我打電話布置工作吧?”


    陳心怡歪著頭想了想:“這個......你這麽一說,還真提醒我了,如果由我兼任雲建的總經理,那也是非常有可能的哦。”


    “草率了,看來以後在你麵前得少說話啊。”他笑著道。


    陳心怡卻幽幽的歎了口氣:“我也知道這樣挺令人難以接受的,但有時候控製不住自己,好幾次都想偷偷去看心理醫生了。”


    他聽得有些心酸。


    看似強勢的美女局長,竟然如此的脆弱和孤獨,真有些令人唏噓。


    “其實,你也可以考慮換一換心情,比如......”他沉吟著說道:“比如,談個戀愛,愛情能讓你更充實,至少回家有事可做,不至於滿腦子都想工作了。”


    陳心怡淺淺一笑:“我已經過了風花雪月的年齡,對愛情更不抱幻想了。”


    “這未免有點悲觀吧,人總是要嚐試改變的,再說,你才多大啊,咋說話老氣橫秋的呢!”


    陳心怡歎了口氣:“爸媽離婚之後,母親很長一段時間心情非常低落,終日以淚洗麵,家裏就我們兩個人,經常整晚一句話都不說,氣氛非常壓抑,從那時候起,我就不願意回家,甚至對婚姻和家庭有莫名的恐懼感。”


    “我看老太太挺精神的呀,性格也開朗得很.......”他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說禿嚕嘴了,但又無法收回來,張口結舌的卡在了那裏。


    陳心怡停下腳步,驚詫的問:“你見過我母親?”


    他吭哧了半天,最後尷尬的笑著道:“我坦白吧,前些天,趙天成請你和老太太在藍皇吃飯,我正好撞上了,隻是沒好意思過去打招呼,怕打擾了你們倆。”


    陳心怡恍然大悟,笑著道:“那天是趙總請老太太吃飯,我隻是作陪而已,什麽怕打擾我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


    他哦了聲,心中暗想,陳心怡不止一次的強調和趙天成隻是普通朋友,應該不會是假的,要這麽說,這位美女局長還沒傻透,趙天成雖然善於偽裝,但想忽悠人家,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見他沒吭聲,陳心怡則微笑著道:“對了,廣陽方麵後天就要在東華賓館召開臥龍湖項目招投標大會了,公司準備得怎麽樣了呀?”


    說到工作,他自然輕車熟路,張口就來。


    “基本沒問題了,雲建在這種大型項目的施工上,還是有相當的經驗和實力的,我們的目標是主建築和休閑廣場以及主題公園整體拿下,走自己的路,讓其他公司無路可走。”


    “胃口不小啊,有把握嗎?”陳心怡又問。


    他淡淡一笑:“那要看是誰來主持工作咯。”


    “好!如果雲建能中標,我好好請你一頓。”陳心怡道。


    “你把錢準備好吧,這頓飯便宜不了。”他道,說完,見一輛出租車緩緩開了過來,趕緊伸手攔下,陳心怡似乎還不想上車,見他把車門都拉開了,隻好彎腰鑽進了車廂,並且主動往裏挪了下。


    他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而是迅速關好車門,然後坐進了副駕駛,跟司機說了陳心怡家的地址,這才扭回頭說道:“對了,後天早上遠軍告別儀式,你能來嗎?”


    “不一定,看看再說吧。”陳心怡低著頭,淡淡的說道。


    他察覺到了陳心怡情緒上微妙的變化,但並不清楚原因,見態度很冷淡,便隻好選擇閉嘴。


    一路上兩人再無交流,到了家,陳心怡甚至連個招呼都沒打,便開門下車,揚長而去,搞得他蒙頭轉向,心中暗想,到底那句話說錯了,又惹這位姑奶奶不高興了呢?


    這個問題想了一夜,也沒找到答案。


    劉遠軍的最後一程走得很風光,前來送行的親朋好友有三四百人,車隊蜿蜒幾百米,場麵蔚為壯觀。


    在告別儀式上,他流淚了。為這份十多年的友誼而難過,同時也為蘇煥之那句人雖然死了,但政治上不能蓋棺定論而遺憾。


    送別了老友,他來不及調整自己的情緒,在回去的車上,就把李萬海喊了來,仔細詢問了投標的準備工作,確認沒有任何疏漏之後,這才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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