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正文第一一零章


    郢王一恍惚,險把兒子看成爹。


    也是這一恍惚,讓郢王靈光爆發,順勢兩眼一閉便往後倒去。位於郢王身後的順柔長公主駙馬連忙托住郢王,還急切的喚了兩聲,“老王爺!老王爺!”


    郢王雙目緊閉,郢王世子見狀也跑到父親身邊,焦急的望向榮晟帝。


    榮晟帝道,“將郢王移至偏殿,宣太醫過來,他既然身體不大好,世子便侍疾吧。”


    郢王回府養病,郢世子的差使也暫交由副手負責。


    此事在朝堂頗有議論,畢竟,郢王一直是榮晟帝的鐵杆支持者。當年,榮晟帝剛大婚,郢王便奏請鄭太後還政。新政失敗後,許多官員投效鄭太後,郢王依舊對榮晟帝忠心耿耿。


    當然,郢王也一直是“女子不可幹政”的堅定支持者。


    沒想到,一旦言及小公主,竟觸榮晟帝逆鱗。


    帝王竟對公主如此偏愛,一時令無數朝臣唏噓。畢竟,當年皇帝陛下甫一登基就想把太後娘娘心腹臣子都換下去的。


    如今輪到親閨女,皇帝陛下就全然不是如此了。


    還有不少大臣湊到齊尚書身邊,或明或暗的打聽起小公主來,齊尚書自然對榮烺讚不絕口。


    不過,朝上的這些事榮烺是不知的。


    鄭太後聽聞也沒說什麽,她早看郢王不順眼。


    榮烺隻管到日子換上新衣,高高興興的與兄長、小夥伴們一起去禮部,跟齊師傅學習春闈實務去了。


    春闈曆經數百年變遷,嚴謹性毋庸置疑,便是考題都是榮晟帝提前想好,到考試那一日方口諭告知主考,現場給考生出題,避免泄題露題。


    再有,考卷也全部糊名閱卷,以免考官存私。


    連當天貢院值勤守衛的官兵,都是從禁衛軍隨機抽調,以杜絕裏外私遞之事。


    榮綿聽著,不禁頜首,“這樣嚴格,考場必然幹淨。”


    榮烺背著手腆著肚看向齊尚書,齊尚書道,“依舊是每屆都有做弊之人。”


    榮綿大為震驚。


    齊尚書道,“殿下,春闈便是魚躍龍門的那道門。麵對成龍的誘惑,修行不夠的魚,想方設法也要躍過去的。”榮綿問,“若被抓住,如何了?”


    齊尚書道,“依法處置。褫奪功名,三代不可科舉。”


    榮綿向來不喜這些不正道之人,點頭,“自當如此。”


    齊尚書還帶著兄妹二人到貢院,現場看考試的地方。站在貢院門口,齊尚書說,“考試當天,諸舉子便在這兒排隊領取考間號牌。考場分四天地玄黃四部,領到哪間,便去哪間。”


    榮烺問,“那考牌是怎麽分的?”


    “按順序。天字一號、二號……這樣排下去。”榮烺想都沒想便說,“齊師傅,有沒有人在考間作弊,還沒考的時候,就買通貢院雜役。然後排隊當天雇許多人來排,譬如,就排第一個,天字一號,來得早就行了。”


    齊尚書道,“這我也有防備,在考試前一天,便會抽調人手進行最後一次考間的檢查。”


    “有沒有這樣的人?”


    “有。不過因是貢院排查,若查到作弊之物,都是直接收繳燒毀。因為是人髒並獲,那意圖作弊的舉子多半是平安落榜。”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貢院的雜役,考試期間在院中當差麽?”


    “會抽派新人過來。”


    一行人進了貢院,榮烺第一次見到貢院考間,她望著那四四方方的小考間,不禁道,“這可不太寬敞。”


    齊尚書道,“寫文章也夠了。”


    榮綿同妹妹說,“考生約有三千人,不得不將考間做小,不然哪兒放得下。”


    榮烺明白,“這也是。”


    這一次出行,大家都對春闈的嚴謹細致大開眼界。待中午在禮部用膳,榮烺鄭重的向兄長介紹齊師傅的名菜——禮部燜羊肉。


    齊尚書笑,“公主記性可真好,攏共就吃過一回。”


    “因為好吃我才記住的啊。”榮烺跟她哥說,“你看齊師傅,不僅學問好,當差好,連燒菜都懂。不是我說,這樣的文武全才,可不多見了。”


    榮綿剛要順嘴讚齊尚書兩句,齊尚書已受不了榮烺的誇讚先行發聲,“公主,燒菜算文還是武?”


    榮烺笑,“我是說你連燒菜都精通,可見事無俱細,學識淵博。”


    榮綿笑,“齊尚書的確行事幹練。”


    齊尚書謙虛,“臣這也是多年曆練出來的。”


    榮烺說,“皇兄你不知道,齊師傅做什麽都是事必躬親,雖然這次的主考不是齊師傅,但春闈絕大部分事都得禮部來做,齊師傅去歲就開始操持了。”


    榮綿也喜歡齊尚書的幹練,道,“國當有此能臣。”


    “兩位殿下過獎了。”


    待飯菜上桌,齊尚書請大家品嚐禮部夥食。當然,禮部的代表美食燜羊肉也受到大家一致好評,不過,榮綿不似榮烺無肉不歡,他飲食更清淡些。


    直待傍晚,兄妹二人方乘車回宮,說到今次禮部之行,都非常滿意。


    轉眼春闈已至,國家科舉取仕,當天,榮烺還跟兄長商量著,乘車出宮看了一回舉子排隊。待主考官親自從禦前取得試題,春闈第三日時,榮烺還攛掇父親親自到貢院巡視,看一看科場紀律。


    榮晟帝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你想去就說想去,還攛掇朕做什麽?”


    “我自己又去不了。我早聽齊師傅說過,龍門一關,必得春闈結束才能開。我就不信父皇不想去,國之大事,哪兒還有比遴選人才更重要的呢。”榮烺還很賣力的給父親捏捏肩膀,逗的榮晟帝直笑,“行了行了,等明兒去帶上你。”


    “還有我哥。”


    “嗯,都一起。”榮晟帝道,“阿穎她們就別去了。”


    薑穎也沒覺著自己能去,薑穎說,“等公主回來給我們說說,我們聽一聽也長大見識。”


    榮烺很義氣,“你們放心,到時我眼睛睜的大大的,仔仔細細的看,回來細細的講給你們知道!”


    其實考場有什麽好看,無非是沒去過沒見過,去了見了也就那個。用榮烺的話說,“一個個都悶頭寫文章,有些瞧見我們的,都是看一眼便低下頭去,不敢直視久看。”


    待貢試榜一出,殿試後便是金榜題名、天街誇官、錦衣還鄉之盛事。


    榮烺還跟著湊一回熱鬧,去街上包了上好包間位置看天街誇官,結果,狀元、榜眼、探花都是中年大叔了,年紀很大,形容亦不瀟灑俊朗。


    看一回,頗失望。


    榮烺幹脆去鄭公府找鄭老夫人說了回話,下午方回宮去。


    轉眼已是三月中,暮春將去,禦花園杏花燦爛。榮烺從羅湘手中取過玉佩,說,“這是我送給聞小弟的,怎麽在阿湘你的手裏?”


    羅湘道,“聽穆然公子說,這是公主給聞小公子入官學的賀禮。不過,聞小公子官學考試失利,沒能考上,便托我將玉佩還給公主。”


    榮烺有些訝意,“我看聞小弟很有信心啊,怎麽沒考上?”


    羅湘說,“官學每年隻有一百個名額,升學挺不容易的。”


    晨光下,墜子在榮烺指尖兒一晃一晃,榮烺說,“這還還什麽呀。明年努力就行了。”


    羅湘想公主在宮裏生活,不大知外麵人情世故。羅湘身子微微向前靠近,低聲提醒榮烺,“殿下,你想想,還玉是不是還有別的用意?”


    榮烺不解,“什麽用意?”


    羅湘欲言又止,榮烺說,“阿湘你一向爽快,有話盡管說。”


    抿一抿唇,羅湘道,“公主所賜,這是難得體麵,即便此次考試失手,再努力也一樣,焉何要退回呢?公主看,是不是聞小公子有需援手之意?”


    “告訴我落榜,是想讓我幫他們?”榮烺問。


    鄭錦道,“這不是什麽大事,打發人說一聲便是了。”


    羅湘道,“一般來說是這樣。有人就算不明說,也會有這麽點意思。不過,聽我三弟說,穆然公子在官學是一等一的人才,官學裏的先生都說穆然公子以後能去考功名。我見了他一麵,看他不像那種鑽營之人。我就有些奇怪,才親自進宮跟您說的。”


    榮烺說鄭錦,“官學入學肯定也是擇優錄取,特殊情況給個恩典還罷了。也不能總給恩典,遞條子遞話的人多了,就擠占了有才學子弟的名額。”


    鄭錦說,“這聞小公子不是公主的人麽,咱們當然得幫自己人。”


    榮烺笑,“雖是這個理。但也得他自己爭氣,要他們自己沒本事,提也提不起來啊。”


    榮烺對羅湘道,“等下回出宮,我見他們一麵,一問即知。”


    榮烺未將此事放心下,她現在正張羅去別莊打獵的事,正好羅湘進宮,邀羅湘一起出出主意。人家羅湘是個愛讀書的斯文人,不過,聽說要去別莊打獵,羅湘也小有激動,“咱們年紀小,豺狼虎豹就先算了,雞兔羊鹿之類的打打就行。”


    榮玥膽子小,“羊鹿也大,咱們打些野雞兔子就行。”


    薑穎不同意,“羊跟鹿溫順的要命,跟雞兔沒什麽區別。”


    顏姑娘道,“咱們出去打獵,一天肯定回不來,這得在外住下。到時住在哪兒,得提前安排好。”


    幾個小姑娘就在杏花林畔嘰嘰喳喳的議論起打獵的各項章程來,不知哪兒的一陣風拂來,杏花紛揚而落,沾濕衣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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