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到我那裏去坐坐。”聞到很重的酒味,黃海川並沒有說什麽,下班時間去應酬,黃海川對此並不反對,身在官場,誰沒有個身不由己的時候,出去喝酒應酬再正常不過。


    幾人要往後走去,黃海川突的想到了什麽,腳步一下子停住,“等等。”


    黃海川轉頭回望了幾眼,疑惑道,“怎麽沒見汪財?”


    趙一德一怔,隨即也醒悟了過來,剛才一門心思在黃海川身上,現在也才發覺汪財這個總經理沒出現過,不由得跟著點了點頭,“是啊,怎麽沒見汪總經理,招待所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他這個總經理反倒不見了。”


    “可能汪財還不知道這裏發生的事,小趙,你讓人通知了他沒有。”路鳴看向趙一德。


    “下麵的人應該會通知他才對。”趙一德尋思了一下,“黃縣,路局,你們先進去,我去問問,待會就過去。”


    走到黃海川在招待所後麵住的小院,這還是路鳴第一次到黃海川的住所來,好奇的多打量了幾眼,路鳴笑道,“黃縣,您這裏環境不錯,獨門獨戶的,倒是跟世外桃源有得一比。”


    “環境確實還可以,不過我一個人住一棟房子卻是浪費了。”黃海川微點著頭,麵容有些惆悵,走到小院裏的水泥石桌旁,看著那幹幹淨淨的石椅和圓形石桌,黃海川眉頭擰的更緊,有些觸景生情,這屋內屋外的衛生都是張盈在幫他搞,看到這些被擦拭幹淨的桌椅,黃海川難免要想起剛才躺在血泊中的那張青澀麵孔,她還沒來得及享受人生,人生就已經結束。


    走出去問話的趙一德此刻也走了進來,“黃縣,剛才下麵的人已經聯係過汪總了,他說他也剛聽招待所的值班經理聽到這裏發生的事,正從家裏趕過來,估計一會就到了。”


    “是嗎?”黃海川目光一沉,陷入了沉思當中,一旁的路鳴和趙一德對視了一眼,兩人眼裏都有著濃濃的疑惑,特別是路鳴,後麵趕來的他,還沒弄清楚這裏麵的一些細節。


    良久,黃海川才歎了一口氣,“你們是不是覺得我的反應有些奇怪?”黃海川抬頭望了兩人一眼,“今晚墜樓的這個小女孩是招待所安排來負責給我打掃衛生的,從我到溪門的第一天起,這個小女孩就每天盡職盡責的來給我打掃衛生,哪怕是我叫她不用天天過來,她也是執著的每天過來。”


    “這段時間下來,每當下班回來,要是沒看到這個小女孩,我反倒會奇怪,時不時的也會跟她聊幾句,很善良天真的一個小女孩,今年才剛剛高中畢業,就因為家境原因,放棄了大學,最近又自己去縣職專學習,傍晚的時候,她還在有說有笑的跟我說職專是七點半上課,沒想到才幾個小時過去,一個活蹦亂跳的人就這樣沒了。”


    黃海川說起這些,心裏的感觸很深,如果是招待所隨便一個服務員跳樓,黃海川可能沒什麽直觀的感覺,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人身上,而且還是給他印象不錯的小姑娘,黃海川也受到了格外大的觸動,那可是一條十八歲的年輕生命。


    路鳴和趙一德釋然,總算是明白了黃海川會對這起墜樓事故重視的原因,剛才路鳴乍一過來,還以為是因為這起墜樓事故是發生在招待所的緣故,這會總算是真正明白了過來,心裏頭略微覺得黃海川的反應有些大了一點,倒不是說路鳴覺得人命不值錢,而是處在公安局這樣的單位,以前又是在刑警隊幹的,路鳴也算是見慣了各種窮凶極惡的事,頗有些見怪不怪,區區一個女娃墜樓,在路鳴看來純屬於不痛不癢的事,當然,此刻黃海川對死去的這個小女孩表現出了特殊的關注,路鳴自然也是要拿出相對應的重視態度來,領導關心的事無小事,路鳴也不敢表現出輕視的態度來。


    汪財過來的時候,便直奔招待所後院而去,身材肥胖的他,跑的氣喘籲籲,一副滿頭大汗的樣子,看到路鳴也在,汪財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原來路局也在。”


    趙一德直接被汪財忽略了過去,趙一德認識汪財,汪財卻是不認識對方,這也是因為趙一德才從鄉鎮派出所調任縣城沒多少時日的緣故,況且就算是認識,汪財也有忽略對方的資本,縣委書記汪東辰是他的大堂哥,在溪門縣這片土地上, 等閑之人根本沒放在他眼裏,起碼要到路鳴這層次才能入他的眼睛。


    在黃海川身旁坐下,汪財登時搖頭歎氣,“沒想到張盈這個小姑娘竟然年紀輕輕就想不開,也不知道現在的小孩子是怎麽想的,將生命看得這麽輕,動不動就輕生的,碰到事情怎麽就不知道跟大人多商量一下,有什麽難關過不去,何苦要自殺呢,這幾天我就瞅著這小女娃有些不對勁,怎麽我就沒及時發現她有問題呢,哎,發生了這樣不幸的事,我這個總經理也有責任,怪我沒及時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是我這個總經理的過失。”


    汪財自說自話著,又是惋惜又是自責,黃海川默默的看著對方,“汪總,你怎麽知道張盈就是自殺的?”


    “嗯?”汪財沒想到黃海川會突然有此一問,愣了一下,即道,“不是自殺?難道是他殺?”汪財說著,神色旋即大驚,轉頭看向路鳴,“路局,真要是一起謀殺案,你們可一定要全力偵破,你說咱這縣委招待所也經常招待一些上麵來的幹部,這要是傳出我們這裏出了謀殺案,那影響要有多惡劣。”


    “汪總放心,這起墜樓事故發生在縣委招待所,我們公安局也很重視,一定會盡全力調查。”路鳴點了點頭,對於汪財的態度也算客氣,怎麽說對方背後也有汪東辰那棵大樹。


    “黃縣,張盈這小姑娘出事了,以後您這裏我就另外安排人來給您打掃衛生。”汪財對黃海川說著,伸頭往前麵張望著,道,“黃縣,您這裏要是沒什麽事,那我先到前麵去看看,現在招待所發生這樣的事,員工們都情緒不穩,我過去安撫一下。”


    “去吧,不要因為這件事而搞得人心惶惶的。”黃海川點了點頭,目送著汪財離去,黃海川的神色若有所思。


    汪財離去,剩下黃海川三人獨自坐著,空曠的小院顯得有些寂靜,黃海川突然毫無征兆的說著,“路鳴,我記得中午你才跟我說過,這個汪財有猥褻女童的不良前科?”


    “嗯,可不是嘛,這個汪財看起來一本正經的,骨子裏可齷齪著呢,要不是……”路鳴說著,聲音戛然而止,猛的抬頭望向黃海川,神色有些震驚,“黃縣,您……您該不會是懷疑?”


    “我沒懷疑什麽,我隻是隨便說說。”黃海川淡淡的看了路鳴一眼,“當然,你們公安局也不要放棄任何一絲可疑的線索,這麽一條年輕的生命就死在我們眼前,就衝著心裏的那份良知,我們也要調查個水落石出不是。”


    路鳴微點頭,附和著黃海川的話,臉色已經恢複正常,心裏頭卻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沒有想到黃海川竟是懷疑到汪財身上,汪財真要是牽涉到人命案子,那這件案子可就是相當棘手了,對方可是縣委書記汪東辰的小堂弟來著。


    “黃縣,這起墜樓事故,我們公安局一定會調查個水落石出,不管是自殺還是意外,又或者是他殺,我們一定會拿出讓人信服的證據來。”當著黃海川的麵,路鳴鄭重的說著,對於他殺兩個字,路鳴也咬的格外的重,他如今可是旗幟鮮明的站在黃海川的陣線,眼下黃海川懷疑汪財,他的屁股可不能坐歪了。


    “好了,你們都去忙吧,我希望盡快聽到你們破案的消息,這也是對死者在天之靈最大的告慰。”黃海川揮了揮手,神情有些疲憊,張盈雖然跟他沒什麽直接關係,但相處這些時日來,對方也能算是他在溪門唯一一個可以輕鬆聊天的‘小朋友’,傍晚還看到對方有說有笑,沒想到才過了幾個小時,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剛才那血泊中的青澀容顏,讓黃海川切身的體會到了生命是如此之脆弱。


    轉頭望了一眼安靜的小院,隨著路鳴和趙一德離去,本來就寧靜的小院也更顯得冷清和蕭瑟,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黃海川感覺有有些惆悵,緊了緊衣衫,突然感覺到身體有些冷,時值三月,倒春寒的天氣,寒冷異常,今夜,黃海川感覺到的是自內而外的冷。


    轉頭走進房間,擦拭的一塵不染的地麵,讓黃海川眼前仿佛再次浮現起了傍晚時分,張盈弱小的身軀在這裏拖著地麵的畫麵,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思緒甩到腦後,今後,可再也見不到張盈為他打掃衛生的場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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