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


    許俊生皺眉, 問,“大成, 你要這麽多錢幹什麽?”


    兩千塊對於普通人來說, 那就是一筆巨款了,冶金局待遇挺好,但耿大成就是個普通職工, 一個月能有六七十就頂天了, 這個數目相當於他不吃不喝快三年的工資了。


    耿大成笑了笑,遞上一支煙, 還要幫著點上, 許俊生說, “不用了, 你有事說事。”


    去年, 他們這些高中同班同學倒是聚了一次, 聚會上耿大成還挺得意,一個勁兒的臭顯擺。


    他沒下鄉,高中一畢業就進了冶金局, 工作結婚生子都沒耽誤。


    他又是顯擺他的工作和工齡, 又是顯擺他的大胖兒子, 還顯擺他存了多少多少錢。


    怎麽突然就要張嘴借錢了?


    耿大成歎了口氣, 說, “這都是家裏的老娘們兒惹的禍,你嫂子不是見識少嗎, 買菜的時候, 遇到一個老太太, 說家裏人病了,難得揭不開鍋了, 要把祖傳的玉鐲子賣了,你嫂子一看玉鐲子特別好,就花了兩千買下來了,結果讓人家行家一掌眼,嗨,是假的,說裏麵都是石頭染了色的。”


    林雨珍坐在旁邊,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這人真是又壞又蠢,說瞎話兒都不會,一個普通的雙職工家庭,怎麽可能有錢到,兩千的鐲子隨便買?


    再說了,現在根本還不流行戴首飾,金子都是不讓明著賣了,諾大的老平城,連個金樓銀樓都沒有。


    這麽明顯的胡說八道,許俊生自然也不信,說,“大成,你就別糊弄人啦,嫂子我也見過,看著是個老實人,她能拿出兩千塊買鐲子,不得問問你的意見?你家錢不少啊,兩千說花就花了。”


    耿大成笑得略有點尷尬,但還是嘴硬的說,“你嫂子是老實,可也特別倔,認準的事兒誰也不聽,家裏沒那麽多錢,借了我嶽父嶽母還有小舅子的,我這邊,還借了我妹妹的,這是年前的事兒了。”


    “為了這個,我這年都沒過好,你猜我打哪兒來的?”


    “我從通州來的,在我三姨家躲到現在!”


    許俊生問,“現在才回來,你不上班啦?”


    耿大成說,“我們辦公室,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我請了一個月的假。”


    他說的這些話,躲到親戚家和沒上班是真的,買鐲子當然是假的,實情是,他從去年十月份染上了賭博,一開始輸贏都是十幾塊,後來就是二三十,三四十,再後來,一晚上就可能輸掉一百多。


    隻要輸了錢,就有人借給他,時間一長,他也不當回事了,直到去年臘月,都快過小年了,他正盤算著去張家口買一隻羊,人家拿著有他簽名的一遝子欠條上門要債了。


    一共竟然有四千多!


    那幫人凶神惡煞的,耿大成平時挺橫,也不敢不還,他工作這麽多年了,雖然有點存款,但也就一千出頭,全部拿出來之後,還差著三千。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出千裏,他住的房子是冶金局的宿舍,鄰居們都知道了,整個大院的人也都知道了,要是別的事兒借錢,親戚朋友沒準兒就借了,因為還賭債,誰都不願意借,最後隻能兩邊的父母,還有他妹妹湊了一千塊。


    末了還差著兩千呢。


    年二十六的時候,家裏稍微值點錢的東西都被人搬走了,還揚言再不還就不隻是這點東西的事兒了,耿大成給嚇得夠嗆,一個人跑到了通州。


    許俊生見他不肯說實話,就拒絕了,“大成,對不住了,文武告訴你我發了,他的話你也信,你忘了上學的時候,為了糊弄老師,文武都能讓他奶奶去世三回,他是聽岔了,我來告訴你,我經手的生意的確賺了不少錢,但那都是我們單位的,我現在不在經貿局,是在下屬的經貿公司,專門做買賣的!”


    耿大成一愣,“真的?”


    這些日子他在通州過得特別痛苦,把所有認識的人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朋友同學裏有錢的倒也頗有幾個,但要說特別大方的,也就許俊生一個。


    上回他和一個高中同學在酒局上遇到了,無意間聊起來了,說沈文武也學人家做生意,可惜賠了大幾百,是許俊生給他填補上了。


    上學那會兒,這人就特別大方,現在發了,估計也會念著同學舊情,沒想到還是碰了個釘子。


    許俊生說,“那還有假,沈文武就是個蠢貨!他借我的錢,我要讓他還了,你是不知道,經貿局聽著好聽,其實就是個企業單位,還特別的窮,我們出門談生意,費用都是要自個兒墊付的!”


    耿大成心裏覺得,沒別的指望了,抓住這個救命稻草不肯放,這會兒也不要什麽麵子了,撲通一聲跪下了,說,“俊生,你就幫幫我吧,實話告訴你,不是你嫂子買鐲子欠下了錢,是我玩牌老輸錢,也不知道怎麽就輸了四千多,現在已經還上了兩千多,還剩下兩千,那幫人說,我要是再不還,就得剁我的手啦!”


    林雨珍噗嗤笑了,“人家那是嚇唬你呢,你還當真了?”


    許俊生也說,“你趕緊起來,這像什麽話,你不怕跌份,我還怕折了我自個兒的壽呢!”


    耿大成不肯起來,說,“俊生,咱們三年同學,我是不是幫你打過不少架,你就念在過去同學一場,幫幫我成不?”


    林雨珍很擔心許俊生一時心軟,正要說話,許俊生說,“看在同學的麵子上,我幫你出個主意。”


    耿大成這下起來了,說,“俊生,你肯幫我了?”


    許俊生瞪了他一眼,“聽不懂人話,我說的是幫你出主意,嫂子也在冶金局上班對吧,一個人的工資你們一家人花足夠了,你可以跟那幫人商量商量,你每個月發了工資就還給他們,有個兩年多不到三年就還上了!”


    耿大成挎著一張臉,其實他媳婦之前也是這麽說的,但他覺得把工資白白給人家,還一下子兩三年,有點不甘心。


    許俊生又說,“你要不這麽辦,你就得東躲西藏的,那你的班還上不上了,萬一讓單位開除了,那你不更虧大了?”


    耿大成一想,也是,要是沒了工作,他吃什麽喝什麽?


    估計到時候他媳婦更不會給他好臉了,而且冶金局可不好進,他父母托了好幾層關係才把他安排進去的。


    耿大成耷拉著腦袋,說,“俊生,那就按照你說的辦,你能不能借我一百,我在通州親戚家吃喝,不能白著人家。”


    許俊生扭頭問林雨珍,“雨珍,家裏現在還有多少錢?”


    林雨珍冷冷的說,“沒錢了,你這個月還沒發工資呢,給我爸準備的壽禮,都是我自個的錢!”


    耿大成失望的笑了笑。


    許俊生摸了摸口袋,偷偷遞給他十塊錢,說,“大成,你都這麽多天沒回家了,趕緊回去吧。”


    耿大成覺得這十塊錢有點侮辱人,可還是伸手接過去了,一連歎了好幾口氣,說,“現在借錢可是真難啊!”


    因為這事兒耽誤了,他們來到柳枝胡同的時候,都快十一點了。


    此時其他的親戚朋友都到了,就連張曆城都到了,林二爺急的團團轉,擔心親閨女和女婿不來了,黃翠芬出主意,讓林宇強去金山胡同跑一趟,他都攔下了,說既然雨珍應下了,指定會來。


    這會兒,看到許俊生手裏提著大包小包的,陪著他的親閨女出現了,一顆心落地了,忍不住抱怨,“你倆咋才來,這都快開席了!”


    林雨珍笑著說,“臨時有點事耽誤了,爸,您請的人還不少啊。”


    林二爺笑了,“都是咱們自個的親戚,我也讓宇強請你兩個舅舅了,但人家都忙,都沒來。”


    請不到兩個舅爺,他就請張曆城,張曆城剛從東北回來,本來也是不想來的,但第二回是林二爺親自去找他的,還說雨珍和俊生也會到,他才勉強同意了。


    張曆城也已經到了,走過來笑著說,“雨珍,你累不累,快坐下歇歇吧!”


    黃翠芬本來和兩個鄰居在廚房裏忙活,聽到動靜趕緊走過來,“雨珍和小許來了,給你們提前留好了座位,宇強,快帶你大姐過去!”


    林宇強走過來,喊了一聲大姐大姐夫,領著他們來到主桌。


    也不知道林二爺從哪兒借的桌子和椅子,雖然也有掉漆的地方,椅子倒是沒壞,坐上去挺牢靠的。


    張曆城就坐在他倆身邊,很自然的聊起東北的藥材,“俊生,我去很多山林子看了,發現這藥材的種類還真是挺多,除了咱們收的黃芪黨參和靈芝,還有好多都挺不錯,柴胡,蒼術,升麻,還有紅景天和沙參,下一步,這些是不是也要考慮了?”


    許俊生最近沒出平城,本地的客戶還會親自跑上一兩趟,外地的業務都是靠電話和電報聯係的,工作量不算多。


    經貿公司也不要求坐班製,他一般一上午就忙完了,下午要麽回家看看藥材方麵的書,要麽去中藥學院旁聽。


    大學不好考,半個旁聽證倒是不難,他找的高教授,沒兩天就辦好了。


    那些比較複雜的藥理藥檢還有藥物化學,他都選擇性跳過,專門聽中醫藥基礎,了解常用中藥材的性味歸經和常見用法。


    一開始有點聽不進去,後來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許俊生也正有此意,說,“周末你來家裏吧,咱們好好聊聊!”


    張曆城笑了笑,“好,那順便咱算算賬?”


    這生意是他倆人的,但每次他從東北發來的貨,許俊生幫著銷完,怕他在那邊收貨沒有本錢,錢一分不留,都是通過郵局打給他的。


    等於這幾個月賺來的錢都在他手裏。


    許俊生說,“這個不急。”


    他不急,張曆城著急,他這人摳門歸摳門,倒是沒有沾人便宜的毛病,何況許俊生還是他的妹夫。


    這放在銀行的錢能下崽,現在銀行利息不低,活期也有千分之二呢,聽著是不算多,但架不住這生意越做越大啊。


    時間短了還不算沾人便宜,時間長了肯定就是了。


    張曆城不管,反正他明兒就去取錢,等周日一塊帶過去。


    兩人說話聲音不高,但坐在旁邊的林宇剛支著耳朵聽,還是全聽到了,現在大街上小商小販那麽多,他也眼饞著呢,但又不知道到底幹什麽好。


    之前他媽說,讓他跟著雨珍的對象學做生意,打算的挺好,結果人家沒看上他。


    這會兒,他不敢問許俊生,因為和張曆城是緊挨著的,便陪著笑,問,“大兄弟,你們這藥材生意,做的挺好啊?”


    張曆城這人小氣又記仇,聽林雨珍說小時候,林宇剛和林雨珠都欺負過他,便沒有好態度,說,“對啊,你想打聽什麽,這藥材生意可不是誰都能做的,你指定不行,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指條路,保準你能賺錢!”


    他這麽說話,林宇剛挺生氣,但又不得不忍著問,“什麽生意?”


    張曆城說,“最近這一半年,企業和各個單位的工資都漲了,這一般人有了錢幹什麽,那肯定是吃點喝點穿點,你看大街上那麽多做小買賣的,個頂個都掙錢,一個月咋不掙個百八十塊的,你不如弄個小攤子。”


    林宇剛本來還覺得去大街上擺攤有點丟人,但被百八十塊給說服了,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別看張曆城說的一套套的,實際上他有了錢,還是一樣的摳門,他現在一個人的時候,絕對不舍得吃好的,和好的,衣服倒是做了幾身,可收購藥材的時候,他怕給弄髒了,日常還是穿著破衣爛衫。


    林宇剛的妻子忍不住插嘴,“是的吧,我看人家賣吃的就挺發財!”


    她在紙盒廠上班,單位效益很一般,她倒是有一門手藝,很會做紅糖火燒,誰吃了都說好,本來要辭了工作去擺個小食攤,林宇剛硬攔著不讓去。


    張曆城點頭,“可別瞧不起小商小販,那些麵子都是假的,隻有落到口袋裏的錢才是真的!”


    林二爺見繼子和舅爺家的兒子聊天,挺喜聞樂見,笑著說,“宇剛,雨珍的外家,祖上可是出過秀才舉人的,現在也好幾個讀書人,人家懂得多,說的一準沒錯!”


    林宇剛在妻子麵前硬氣,但在繼父麵前硬氣不起來,雖然以現在的眼光來看,林二爺這人不太靠譜,但畢竟也養大了他和妹妹林雨珠,後來他娶親,她媽拿出來兩百塊給他辦喜事兒,他繼父也同意了。


    他隻能笑著點頭,說,“爸,我知道了。”


    說話間十一點多了,終於開始上菜了,為了辦這個壽宴,黃翠芬沒少動腦子,肉都是跑到郊區買的,不但價格便宜,還新鮮,還不要票。


    菜一上來,大家夥兒都忙著吃,等所有的菜都差不多上齊了,也都吃的差不多了,這才又開始唧唧喳喳的聊天了。


    林雨珍的兩個姑姑走過來,她大姑說,“雨珍啊,這幾個月沒見找你,你這越來越水靈了,看著跟大姑娘似的!”


    她二姑說,“也不看雨珍嫁了什麽樣的人家,人家過得那日子多滋潤,能不水靈嗎?”她瞅了一眼林雨珠,又說,“可不像有些人,還沒嫁人呢就成天灰頭嗆臉的,還想找幹部家庭呢,還提一堆條件呢,真是不知道自個兒幾斤幾兩!”


    林雨珠做的也並不遠,自然聽到了這些話,她承認她那繼姐越來越漂亮了,剛才來的時候一打照麵,都把她給驚著了。


    可她這便宜二姑就沒意思了,怎麽還非得捧一個踩一個呢?


    林雨珠氣憤的說,“二姑,你說誰呢?”


    林二姑笑著說,“我沒說誰啊,你以為我說的是你啊?”


    當著那麽多人,林雨珠一個大姑娘,到底不敢吵架,林宇剛的媳婦使勁兒拽她的胳膊,她到底是又坐下了。


    林二姑冷冷的瞄了一眼她那便宜侄女,卻又對著親侄女笑了笑,“雨珍,二姑都想你想的不行了,前幾天還夢見你了呢,你上學忙,也不好隨便去登門,這個周末你在不在家,二姑過去看看你,咱姑倆說說話!”


    林二姑一共有四個孩子,老大是閨女,老二是兒子,都已經成家了,老三和老四都是閨女,也都參加工作了。


    但還都沒有成家。


    倒不是找不著對象,兩個閨女有正式工作,長得也不錯,說媒的人挺多,有的條件還不錯,但兩個年輕姑娘心高,要求不但工作好,家庭好,男青年還要長得好才行。


    那就很不好找了。


    前些天,黃翠芬提著東西上門,央求幫著給林雨珠介紹一門親事,林二姑勉強答應了,給林雨珠介紹了一個她閨女沒看上的小夥子,小夥子其實條件不錯,拖拉機廠的幹部,家庭也不錯,就是長得稍微差點。


    這樣的條件,配林雨珠綽綽有餘,最難得的是,小夥子還看上林雨珠了,沒想到林雨珠竟然還不同意!


    之前黃翠芬可是拍著胸脯保證的,隻要男方同意了就成了。


    林雨珍說,“二姑,不好意思,這周末我們學校有活動,恐怕沒時間,以後再說吧,您有什麽事兒,今兒就說吧。”


    林二姑說,“那,咱們進屋說去吧。”


    林大姑剛才被小孫子纏著,沒能第一時間分開身,這會兒趕緊把孩子給了兒媳婦,說,“雨珍,我也想跟你說說話呢。”


    林雨珍笑了笑,“成,那一起吧。”


    上輩子,她這兩個姑姑實在算不上好,當時返城回來,她硬著頭皮托兩個姑姑找個臨時工,誰也沒幫她,是後來她嫁到了許家,兩個姑姑才突然特別熱絡的,時不時上門去看她,還回回都不空手。


    可也沒少沾她的便宜,時不時借個小錢算是常規操作。


    兩個姑見許俊生和張曆城也跟著進來了,說,“我們說話,你們爺們就別摻和了,外頭喝酒去吧!”


    許俊生不太放心,林雨珍笑著說,“這是我自個兒的家,沒事兒!”


    林二姑神神秘秘的掏出一個手絹,裏麵是一紙袋丸藥,她笑著說,“雨珍,你媽走得早,你那後媽也不上心,有些事兒想不到,這是我去慶生堂配的藥,調理身體的,吃了容易受孕!”


    林大姑也從衣兜裏拿出一個手絹,裏頭是一個銀色的小佛像,說,“大姑窮,給不起金的,這純銀的也好用,等你懷上了,貼身帶著保平安。”


    林雨珍笑了笑,說,“大姑,二姑,多謝你們的好心,可我已經懷上了,都三個多月了。”


    說著,又撩開袖口,手腕稍微靠上的位置,係著一個小金佛。


    許俊生不知道聽誰說了,說孕婦身上最好帶一個小金佛,就趕緊去黑市買了一個,她平時上學也不戴,今兒臨出門,他非要她戴上。


    好在現在穿著長袖襯衫,也看不出來。


    林大姑和林二姑都有些懊惱,這東西到底還是給晚了,要是早早給就好了。


    不過很快,兩人都笑了,異口同聲的說,“真的呀,那可太好了!”


    林大姑和林二姑說了一大堆好聽的話,最後林大姑說,“雨珍啊,算算日子,你這八月底九月初就要生了,到時候誰伺候你月子啊?”


    一般的人家都是婆婆伺候院子,可雨珍的婆婆是個幹部,據說還是個處長,肯定指望不上。


    雨珍的親媽又早早不在了,估計黃翠芬也不會舍得為此請上一個月的假。


    林雨珍說,“家裏本來就有一個保姆,要是實在忙不開,可以到時候再請一個。”


    林大姑撇撇嘴,“伺候月子可不是別的,那外人能盡心啊,我倒是退休了,反正在家也沒事兒幹,不如到時候我去吧。”


    她退休後,在家裏閑得沒事兒,她那大兒媳婦也不知道怎麽了,處處挑她的錯,經常鬧別扭,與其在家生悶氣,倒不如去住住那寬敞的四合院。


    反正許家已經有一個保姆了,到時候她隻需要幫著帶孩子就成了,多輕鬆,還能讓侄女欠好大一個人情。


    林二姑卻說,“大姐,你還是算了吧,你不是有心髒病嗎,你現在受不了累,熬不了夜,去伺候月子哪能成啊?”


    林大姑反唇相譏,“我不能去,你能去啊?”


    林二姑還沒退休,自然是不能去的,她笑著說,“要我說,咱們都不去,這伺候人的活兒,還是得找專業的保姆,咱們幹活,手頭都不夠利落,萬一讓雨珍受了委屈,還不值當的!”


    她這麽一說,林大姑也沒那麽堅持了,因為她想起來了,她伺候兩個兒媳婦生孩子,一點兒好都沒落著,都嫌棄她做菜不好吃,孩子衣服換的不及時。


    要是雨珍為此抱怨她了,那還真不如不去。


    林大姑笑著說,“你二姑說得對,的確,我現在身體不好了,倒不如找個保姆更好,反正你婆家也不是請不起。 ”


    林雨珍點頭,說,“我有點累了,想去裏麵躺一躺,大姑,二姑,你們還有事兒嗎?”


    看到林大姑和林二姑出來了,許俊生趕緊進屋,說,“雨珍,你累不累,要不咱們回去吧?”


    林雨珍點頭,說,“好。”


    黃翠芬一直在外麵和其他親戚朋友說笑,她挺喜歡這樣的場合,尤其林二爺還時不時說上一兩句酸話。


    但同時也一直瞅著屋裏的動靜,見兩個小姑子出來了,她本來想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林雨珍和許俊生已經出來了。


    其實老百姓辦壽宴,也就是湊在一起吃個飯,沒啥儀式,這會兒人已經走了不少了,張曆城也早就走了。


    留下的大都是些還在喝酒的爺們兒。


    林雨珍說,“爸,我和俊生先走了,您也別喝太多了,心髒受不了。”


    林二爺笑眯眯的說,“成,我知道了,你們路上小心些。”


    直到借來的桌子被抬走了,院子裏都收拾利索了,林大姑才笑著說,“老二,你大概還不知道吧,雨珍有了!”


    林二爺一愣,“真的?”


    林大姑說,“那還有假,都三個多月了,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


    林二爺嘿嘿一笑,“那可不,不說別的,咱們這胡同裏,有幾個能考上大學的?考上平大的,更是這些年都沒聽說過,雨珍太爭氣了,就憑她現在的條件,那一點也不差,完全能配得上許家!”


    林二姑也笑了,“瞅瞅俊生那體貼勁兒,剛才我和大姐要跟雨珍說說話,他都不放心呢!”


    林二爺說,“這孩子,就是不愛讓人操心,怎麽不早說懷上了,好單獨給她做點可口的。”


    黃翠芬也說,“可不是嗎,我見她沒怎麽吃,還以為看不上我做的菜,原來是懷上了,有了身子的人,胃口本來就不好。”


    貨比貨得扔,人不人氣死人,林雨珍不但嫁到了許家,自個兒還考上了大學,現在還懷上了,她自己的親閨女卻還連個合適的對象都沒有呢。


    上回小姑子給林雨珠介紹的對象,的確家庭工作都沒得挑,可就是本人長得磕磣了點,不但矬,還有點胖,矮墩墩的可真不順眼。


    黃翠芬這心裏像是打翻了醋壇子,酸得不行了,但很快又覺得這是個機會,“雨珍愛吃我做的肉餃子,要不,我過幾天包點給她送去?”


    林二爺說,“別等了,今兒就送去,買的肉一點兒沒剩?”


    黃翠芬有點惋惜,“早不知道這事兒,這不宇強愛吃紅燒肉嗎,剩下的我都給燉上了。”


    其實還有點,但她不想今天送,她忙活了大半天,累了,想改天再說。


    回到金山胡同,許俊生進屋就拆開了一包點心,說,“光顧和你表哥說話了,忘了吃飯了,這會兒有點餓了,雨珍,你吃不吃?”


    其實根本不是,統共六個菜,隻有兩個是葷的,一個白菜炒肉片,一個燉肉丸子,一上桌就被飛快地搶著吃完了。


    剩下的素菜,豆腐燉得沒入味兒,蘿卜絲放了挺多醬油,拌黃瓜鹽放多了,總之沒一個可口好吃的。


    林雨珍笑了,說,“我也沒吃飽,我也吃點。”


    周日,吃過早飯林雨珍就騎上車子出門了。


    他們學生會的骨幹今天都回去後海公園,這是楊建奇發起的活動,其實沒什麽事兒,就是一幫子人在一起玩兒。


    不過,她覺得作為副主席,缺席也不太好。


    她到的時候,不少人已經到了,人分成了兩撥,一撥人在唧唧喳喳的聊天,另一撥人竟然準備去滑旱冰呢。


    孫明之腳上已經穿好了旱冰鞋,興衝衝的跑過來,說,“雨珍,我記得你說過,你會滑旱冰是吧,咱們去滑旱冰吧?”


    林雨珍有些為難的說,“沒有旱冰鞋,沒辦法滑呀?”


    孫明之衝她調皮的笑了笑,跑到不遠處的自行車棚,從裏麵拿出一個袋子,說,“喏,新的,你應該能穿!”


    本來她是給趙麗娜準備的,結果臨到頭又怵頭了,沒膽子了,死活不肯穿,更不敢滑。


    林雨珍有些為難的說,“我都好長時間沒滑了,還是算了吧。”


    孫明之搖頭,忒沒勁了,怎麽一個兩個膽子都那麽小?這時王迪亞匆匆趕來了,說,“明之,我可以的,我會!”


    本來今天來的都是學生會的骨幹,但她聽林雨珍說了這事兒,也趕來了。


    孫明之笑著說,“真的呀,趕快的,郭誌剛還說,咱們女生都不會滑,今兒就讓他瞧瞧,看不起誰呢這是!”


    可惜這天她沒能如願,王迪亞說自己會,可看樣子根本不會,而且像是第一次滑,滑得特別差不說,還摔了不少個子。


    真有點丟人。


    孫明之滑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淨忙著教王迪亞了,還要扶著她,真糟心,轉頭回去看到楊建奇,趙麗娜還有林雨珍在聊天呢。


    每人手裏還拿著一瓶汽水。


    孫明之心裏突了一下,立即跑過去質問,“不夠意思啊,我們怎麽都沒有汽水?”


    林雨珍還沒喝呢,說,“明之這瓶給你!”


    楊建奇擺了擺手,“不用,孫明之,你等著,我再給你買一瓶!”


    孫明之這才滿意的笑了笑,遲疑了一下,也跟著過去了。


    趙麗娜見他們走遠了,悄悄說,“雨珍,你知道嗎,孫明之喜歡楊建奇,喜歡了好幾年了,給他寫了好多封情書,他都不回。”


    林雨珍愣了一下,“是嗎?”


    趙麗娜點點頭,歎了口氣,說,“要是我,反正就不會繼續喜歡了。”


    孫明之是個各方麵都挺優秀的女生,她喜歡楊建奇,盡管並沒有什麽過分的行為,她一直都挺大方,但也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


    最起碼學生會已經人人皆知。


    楊建奇這麽聰明的一個人,平時對孫明之也挺好的,但不肯說清楚,就這麽不明不白的,可太過分了。


    說話間,楊建奇和孫明之已經回來了,倆人不知道在說什麽,有說有笑的,看得出,孫明之挺開心的。


    林雨珍在公園跟同學們一起玩的時候,許俊生和張曆城正在家裏對賬目,張曆城這人特別仔細,一筆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


    最後算出一個數字之後,張曆城把準備好的一大包錢拿了出來,並說,“俊生,我想招一個人。”


    許俊生說,“成啊,我也正想和你商量呢,我可能很快會辭職了,打算成立一個藥材批發公司,你願不願意跟我合夥幹?”


    張曆城高興的敲了一下桌子,“當然願意了,咱們開個公司,什麽樣的藥材都進貨,找客戶想要什麽咱們都有!”


    許俊生說,“我也是這麽想的!”


    之前他總想一下子掙大錢,林下參和鐵皮石斛的確也讓他掙了大錢,但現在他的心性和以前不一樣了。


    做生意也要踏踏實實的,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


    當然了,林下參的買賣,估計這十來年不用想了,但鐵皮石斛的生意,他還是要去做的。


    不過因為他賺到了錢,現在往南邊跑的人挺多了,什麽的東西多了利潤就薄了 ,指定不能翻番了,但利潤也還可以,百分之二三十,其實都是正常的範圍內。


    總想著一口吃個胖子可不成。


    兩人聊的挺投機,不知不覺都快到中午了。


    許俊生說,“表哥,今兒就在家裏吃飯吧,咱哥倆兒喝一杯!”


    張曆城說,“好,我回去也沒現成飯吃,正好省了。”


    今兒他家人和二叔一家人都去郊外逛了,沒人在家。


    許俊生正要去廚房告訴一聲,沒想到王媽倒先過來了,說,“俊生,雨珍的媽來了,說是給雨珍送餃子來了。”


    要不是林雨珍特意交代過,王媽就把人領過來了。


    不管咋說,雨珍的後媽,那也算是許家的親家,讓人家等在門口不合適。


    許俊生還能怎麽著,客客氣氣的把黃翠芬請到西廂房了,黃翠芬左看右看,失望的問,“雨珍不在家啊?”


    “對,她出去了。”


    黃翠芬又問,“那她什麽時候回來?”


    許俊生說,“不定回不回來,和一幫同學出去了,備不住中午就在外頭吃了。”


    黃翠芬暗道自己的運氣不好,卻也隻能笑著說,“你們上周回去,我不知道雨珍懷上了,也沒特意給她準備飯,她挺愛吃我包的餃子,所以特意包了點。”


    許俊生衝王媽使了個眼色。


    王媽笑著接過飯盒,說,“您有心了,您放心,等雨珍回來,我一準告訴她!”


    “要不,中午您也留下來吃飯,我馬上就做好了。”


    黃翠芬倒是很想留下來吃飯,但隻有女婿在家,到底不方便,而且還有那討厭的張家的大兒子。


    冷著臉一直沒跟她說話呢。


    她笑了笑,“雨珍不在,我就不留了,家裏一堆事兒呢,得趕緊走了!”


    沒等她走遠,張曆城就說,“不是什麽好人,小時候虐待我表妹,現在又巴巴的湊上來了,這不惡心人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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