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威風凜凜的老人來說,隻要有白家人存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地盤。隻要白家人還能喘氣,就必須要遵照他的旨意來行動。隻要曾經出生在白家,那就一輩子刻上了白家的烙印,受到白氏威權主義的影響,對象征白家權威的人戰戰兢兢,下意識地服從命令。當然,對於白羅伊而言,這是一個悲劇,因為那個象征


    著白家權威的人,並不是他。正如剛才金弩目在評價雷諾皇帝的時候所說的,父親是父親,兒子是兒子。對於白羅伊同樣如此,他雖然頂著家主的帽子,卻無法拿到家主的權威——因為權威不是權杖,並不是實實在在的實體,隻要伸出手,就能抓得到。我們甚至可以寫一篇厚厚的論文,來論述白羅伊之所以幹冒天下之大不韙,居然為了自己的野心試圖背叛全蘭德大陸的人類的真正原因——在如此惡劣的行為背後,隱藏著的由於被威權控製的童年以及不受尊重的成年所導致的心理創傷,從而產生了叛逆一


    切的心理動機,好掙脫困住他一生的藩籬和牢籠……


    扯遠了。隨著一個緊張的白家士兵沒能拿穩手中的兵器,發出了第一聲清脆的武器落在堅硬地麵上的碰撞聲,後麵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乞裏哐啷”,一陣亂響,如同


    一首失敗的交響樂作品,所有白家護衛的武器都扔到了地上,自己解除了自己的武裝。鬆了一口氣的唐福,這才有機會將目光投向白樓越的身後——雖然他並不認識白樓越,但卻能猜到白樓越的身份,同時他也明白,這世上永遠不會有無緣無故的


    愛,更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懸崖勒馬……果然,在白樓越身後,出現了一支隊伍,看起來有些雜亂,但其實涇渭分明。唐福一眼就看到距離白樓越隻有半個身位的柯仕仁,不知為什麽,那一瞬間他頓時


    覺得安全了,死亡不再是懸在頭頂上的一把隨時會砍下來的刀。他把頭轉向阿馬德裏,大德魯伊還一臉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的表情,他頗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居然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對阿馬德裏說道:“沒事了,我們安全了。


    ”柯仕仁,雷色帝國西南行省泣血郡人,家族世代研習魔法,曾經獲得雷色帝國火係大魔法師的階位,在闌珊城流血夜中憑借空間傳送卷軸逃脫,心灰意冷,隱居


    在希瑪城市場,了此殘生。隻是沒想到,他在希瑪城中,距離他竭力想要保護的小皇子,隻有一步之遙。然而在命運的指揮棒下,跌跌撞撞兜兜轉轉,在十幾年後,柯仕仁和唐福居然再次


    遇到了一起。從此,雷色帝國,乃至蘭德大陸,翻開了全新的一頁……


    柯仕仁一出現在廣場上,就帶著焦急的表情四處東張西望,然而老眼昏花,看了幾圈也沒發現唐福,還是邊上有人提醒了他一下,他才看到半躺在地上的唐福。看到唐福的那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像是一隻上了發條的玩偶,瘋狂地變幻著,讓人一眼就看得出他五味雜陳的內心——大約他無數次想象過再次見到唐福的場


    景,但估計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當再次看見唐福時,他會是怎樣的心情。


    不過現在倒無需矯情了,唐福那慘樣,看上去就如同重傷垂死一般。因此柯仕仁省略了一切繁文縟節,或者自我調節的心路曆程,直接往唐福那裏快步走去,弄得白樓越頗有些措手不及,但也很快跟上了柯仕仁的腳步,一起走向


    前去。在他們倆的身後,是密密麻麻的軍隊。


    其實並沒有多少人,主要是小樓外頭的這個廣場麵積太小,這才讓整整齊齊排列成相同間距和人數的陣列的隊伍看上去格外震撼。不過對於現在正在外頭打生打死做一團的白家護衛和金弩目雇傭兵來說,這一千多人的軍隊就是壓倒天平的砝碼,不論站在哪一邊,都可以瞬間決定戰局的走勢


    。白樓越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跟柯仕仁低聲說了句話,便大步流星地向外頭走去。不管怎麽說,打生打死的都是他白家的子弟兵,死了一個傷了一個都讓他白樓越心疼,能多救一個回來都是好的。這也是為什麽他人還沒到,就高聲喊著讓廣場


    上的白家護衛放下武器的原因——一旦擦槍走火,這百十號人還不夠給援軍塞牙縫的!


    不過他的動作顯然還是慢了。


    在廣場另一側,正在激烈戰鬥的戰場之上突然爆發出巨大的聲浪,越來越大的聲浪跟海嘯一樣,席卷了整個廣場。白樓越的腳步緩了下來,麵色凝重得如同刷了一遍黑漆,他正仔細分辨著什麽。隨著戰場上傳來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也不需要特意去分辨了,因為巨大的聲浪最


    後匯聚成了一句話“精靈遠征軍,萬歲!”……白樓越心裏直犯嘀咕,精靈遠征軍是個什麽鬼?偵察兵穿回來的情報不是說白家的戰士正跟金弩目手下的雇傭兵作戰,兩邊僵持不下嗎?又從哪冒出來的遠征軍


    ,還是打著精靈的旗號……“轟”的一聲巨響,白樓越心神不寧之下給嚇得打了一個哆嗦。其實不光是他,凡是在廣場中的人,都被這聲巨響嚇了一跳。大家夥紛紛轉頭向另一邊,也就是正


    打得火熱的戰場那邊。一眾人等抬眼望去,就看到一支全是騎兵的部隊,正衝破白家設置的阻擊線,人馬如龍一般急速向廣場內衝來!那是怎樣怪誕的軍隊——每匹“馬”的頭頂上長著長長的犄角,渾身混合著灰塵、泥土與鮮血,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毛色,有些坐騎甚至跑起來都顫顫巍巍,看上去


    像是幾乎快要脫力的模樣。至於坐騎上麵的戰士,則更加不堪,每個人都瞪著血紅的眼睛,跟他們的坐騎一樣,渾身上下如同掉入了水裏,被撈起來之後又在泥塘裏頭滾了好幾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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