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福慶幸自己在觀察水晶球之前就悄無聲息的在自己周圍布下了滿滿一圈警示魔法,那些威力不大、卻對於周邊魔法波動及物理攻擊極度敏感的小魔法可以在他受到攻擊的那一刹那前提醒到他。否則他在看到水晶球裏的精靈戰士時,那一瞬間的心神失守足以讓他死掉好幾回——永遠不要小看高階死靈法師對於戰機的把握。然後他又繼續在水晶球的畫麵中尋找——


    他在找他最關心的那一些人,這樣說似乎對普通的精靈戰士不夠公平,但是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麽時候是完全公平的呢。他找到了——愛麗絲,阿馬德裏,曾基,莫斯,海格納——看起來死靈沼澤也知道他們的價值,將他們全都單獨聚攏在另外一個角落裏,也難怪,這些精靈都是一個戰區的負責人或者獨當一麵的軍團、隊伍的首腦,很容易在戰場上將他們分辨出來。


    他們看上去似乎受到了跟普通戰士們一樣的待遇,類似昏迷一樣的表情,隻有阿馬德裏的情況比較特殊。一來大德魯伊傷痕累累,看起來是遭遇了一場最為激烈的衝突之後才被俘虜的,這也難怪,大德魯伊長老突破之後,可能是精靈之森中戰力僅次於唐福的存在,想要抓住他,死靈沼澤必然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二來阿馬德裏的身上多了幾道像是繩索一樣的黑氣,並且時刻變幻著形狀,想來應該是到現在為止,大德魯伊都還沒有放棄戰鬥。


    唐福的眼眶濕潤了,他很感動——這些忠誠勇敢的戰士為了他們的族群和領袖,戰鬥到了最後一刻;還有那些他寄以厚望的長老和年輕人,無論過去他們有過什麽樣的心思,也無論在精靈之森他們對他的態度如何,在這場戰爭中,他們都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態度。還有濃濃的內疚,以及萬丈的豪情——內疚是因為他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沒有出現;萬丈豪情是因為擁有這樣的下屬和戰友,他自信不會有任何困難和艱險能夠阻擋他前進的道路,以及精靈之森強勢的崛起!


    “說說你的條件吧。”唐福坐了下來,坐在煉金實驗室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那隻椅子隻有三條腿,斜斜地靠在牆邊上,可見,黑袍人之前說“隨便坐”其實隻是一句隨便說說的話。


    三條腿的椅子是站不穩的,就像一條腿的人一樣,可是唐福就穩穩的坐在那上麵,紋絲不動。他的表情也紋絲不動,那些激動的痕跡已經完全從他的臉上消失了,如同沙灘上的城堡被漲潮的浪頭抹去一樣。


    之前黑袍人就問過他“我們是不是先談一談條件?”,可是被他吸取獸晶石恢複魔法力準備立即開戰的舉動嚇住了,隻好退步說“我不需要任何條件了,馬上我就帶你去見你那些該死的下屬……”。


    嗯,沒錯,就是這麽個過程。可是黑袍人顯然早已預留了後手,他讓唐福看到自己的下屬,並且能夠確認他們都還活著,然而卻弄不清楚他們到底被囚禁在哪裏——這樣一來,他總能立於不敗之地。


    正是因為如此,唐福才開口問他的條件——對於唐福來說,隻要精靈之森的這幫戰士還在,愛麗絲、阿馬德裏、曾基、莫斯這些對他忠心耿耿的幹將還在,其實他也不介意付出一些代價——有什麽能比人的生命更重要?這個道理,早在十幾年前,希瑪城那個卑微而殘酷的底層世界就已經用最直接最冷酷的方式,深深烙刻在他的內心深處了。


    黑袍人沉默的看著唐福,那個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一臉青春氣息的家夥。他很難跟上這家夥的思路,原本他認為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說服這家夥用談判、而不是暴力來解決——沒想到唐福會主動提出談判。


    這還是精靈之森新基地裏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憤怒青年嗎?


    怎麽可以一秒變身高冷專業的紳士?不過黑袍人卻越來越欣賞這家夥了。


    那句話怎麽說的?


    屁股決定腦袋——你在什麽樣的位置,就會用相應的思維來考慮問題。


    這也是黑袍人覺得新基地裏的唐福不可理解的原因,隻不過是下屬在戰爭中損失了一批,你至於捋著袖子就要拚命?


    何況他已經調查的很清楚,雖然新基地這一批精靈是精靈之森的精銳,但是在鮮花草原方向精靈之森還有諸多留守的人員,即使死靈沼澤戰爭中所有的精靈戰士都死光了,最多精靈之森元氣大傷,卻還遠遠沒到滅族的時候。


    那唐福為什麽要選擇這麽做?不過是感情主導了理智,他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幫手下,所以要為他們報仇——看看,多不理智,但就是這麽小白的表現卻讓多年身居高位、看慣了無數陰謀詭計以及忘恩負義的黑袍人覺得一種久違的親切,誰不是從熱血的年輕時代過來的?


    能在精靈王的高位依舊保持著這種熱血,那隻能說明這個人真的是很講感情的,不會把下屬當成工具、戰鬥機器,而是如他自己所說,那是他的“戰友”。


    可是,來到煉金實驗室,從水晶球裏看到他的下屬們並沒有喪命,唐福立刻選擇目前最為理智和可行的一個解決方案——談判,也隻有這個解決方案是最快的——黑袍人之所以會將這些精靈戰士的性命留下來,而不是全部殺光,一定是看中了唐福的某樣東西,需要他拿來跟他交換。


    那就交換。做出這個決定的唐福,這一刻才有了執掌一方的氣勢與氣度,包括他坐在椅子上穩穩的身影,都是為他的決定背書。


    我要的,在你手中;而你要的,我恰好有。


    唐福看著沉默不語的黑袍人,雖然整個人都籠罩在黑紗之下,但他總覺得這家夥不大對頭——他居然在黑紗上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哀傷。難道現在不是該提條件了?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然後自己條分縷析落地還錢?


    他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覺,一定是這樣,這段時間太累了——況且隔著那麽厚的黑布條,他怎麽就能感受到這家夥的情緒的?沒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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