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像是一個被大婦欺負的小妾,身子抖了又抖,但隻要還沒能下定決心離開這個男人就沒辦法針鋒相對,終於黑色的袍子安靜了下來——黑袍人思來想去,好不容易才能跟唐福有了用語言溝通的局麵,他實在不想再來一場無謂的戰鬥了。


    他快速的說道:“不要說什麽賠償的問題了,我的損失比你還要大得多……”


    似乎怕唐福再接著說些什麽讓他難以壓抑怒火的廢話,他緊跟著又說道:“……這正是我之前要跟你好好談一談的原因,我們大家都在射月原這條小船上,如果船翻了,誰都不會有好下場。其實在你剛到死靈沼澤的時候,我就用神念跟你溝通過,隻是沒有得到你的回應。”


    唐福若有所思的看著委屈的黑袍人,自動把這不人不鬼的家夥那副委屈的樣子過濾掉,仔細思考著他話裏的意思——果然他就是神念的主人,這並讓人意外,但是這場戰爭的走向似乎詭異的轉了一個彎。原本唐福發動戰爭的意圖就不單純,但是聽黑袍人的意思,他並沒有對“入侵”的精靈戰士下死手,至少確保了他們性命無憂,隻是為了和自己“好好談談”——


    那麽有幾個事實已經昭然若揭了。


    第一,黑袍人不僅僅是和死靈沼澤有著直接而密切的關係,而且應該就是死靈沼澤的高層人物;


    第二,死靈沼澤在這場戰爭中的奇怪表現有了答案,他們壓根就不在乎戰爭的勝敗,隻希望通過戰爭的結果對唐福有所鉗製,從而解決空間不穩定的問題;


    第三,死靈沼澤對於射月原的理解和這些年來努力積攢下的深厚家底,讓他們在與唐福談判的時候總有一種占據上風的衝動——雖然從未得逞,但是卻一直沒有放棄努力。


    “我們走吧。”


    唐福想了半天,隻說出這麽一句廢話。而且他不光說到,也做到了——他繞開一副期待模樣的黑袍人,徑直向地道的前方走去,反正直通通的一條地道,他也不擔心走錯路。


    黑袍人鬱悶的要吐血,如果他年輕個幾百歲,估計恨不得立即撲上去跟這家夥來個魚死網破,可是他畢竟多活了幾百年,轉瞬就想通了一件事,唐福越厲害,他所想要做成的那件事成功的幾率就越高——這樣想一想,又何必不開心。


    地道的地勢不斷的向下,到了一個節點之後,又不斷的開始上升,唐福在心裏估算著時間,停住了腳步。黑袍人跟著停了下來,不知道他又要出什麽幺蛾子,開口問道:“尊敬的精靈王陛下,有什麽事嗎?”


    看來經過地道裏這麽一段不短路程的心理調適,黑袍人已經成功的將心態調整好了——從他彬彬有禮的詢問中就可見一斑。


    “沒什麽,”唐福搖搖頭,表示他沒有任何需求,“隻是快到出口了,我想讓你走到前麵……”似乎怕對方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他還特意加了一句:“這樣有什麽危險的話,我也好應付。”


    黑袍人停頓了一秒鍾,沉默的從唐福身邊走過,領頭向前方不遠的出口走去。他既沒有問唐福是怎麽知道快到出口的,也不想反問唐福,如果有危險的話,你特麽讓我走在前麵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就算你是這麽想的,不說出來你會死啊?!


    從地道出來,唐福打量著這個不大的房間——沒錯,地道的出口居然在一個房間裏,在房間的正當中。


    房間四周堆放著的亂七八糟的煉金材料,還有一堆堆的煉金半成品,牆角那一些黑乎乎的東西看上去像是失敗的廢品,同光彩奪目的材料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一個碩大的水晶球鑲嵌在靠裏的牆壁上,裏麵有一些雜亂無章的線條正在以某種特殊的規律慢慢移動著,如果一直盯著看的話,那裏麵似乎有著某種魔力,能夠把你的靈魂吸進去。


    “請隨便坐吧,就是有點亂。”


    黑袍人像一個主人一樣招呼著唐福,殷勤的樣子像是隨時可以為客人端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可惜的是,唐福不是客人,如果一定要說他是客人,那也是一個惡客,上門討債的惡客。


    “我的同伴,我的戰友,他們在哪兒?”果然,惡客就是沒有一點作客的自覺,硬邦邦冷冰冰的立即開始討債。


    黑袍人轉身望著唐福,既沒有回到自己領地的得意,也沒有被唐福的語氣刺激到,還是用一種恰到好處的、禮貌中略帶熱情的口吻說道:“這是我的煉金實驗室,看上去有點亂——因為之前並沒有想到會把你帶來參觀,這個——”


    他指著鑲嵌在牆壁上的水晶球,對唐福說道:“是我發明的一個小玩意,可以偵測到整個死靈沼澤,甚至射月原很大範圍內的魔法波動。”


    唐福沒說話。


    自從踏入這個房間,他的警惕心已經提高到了極限,但是沒有感受到黑袍人的殺意,當然這也不代表這個房間沒有陷阱——無論怎麽說,他已經進入到了別人的主場。黑袍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並沒有讓他感覺失望,他們是敵人,你不可能讓敵人永遠按照你的意圖行事,那樣的對手也就不配稱作敵人了。


    他認真的把目光轉向黑袍人重點提到的水晶球——他相信這個神神秘秘的家夥不會無的放矢。


    果然,水晶球裏藏著貓膩。在他的注視之下,那些雜亂無章的線條正一點點變得清晰起來,似乎一塊被水蒸氣熏的霧蒙蒙的鏡子,正在被一點點的擦幹淨,那裏麵的場景立刻讓他熱血沸騰起來——一隊隊的精靈戰士席地而坐,有的靠在一起,像是睡著了一樣——唐福知道他們並不是睡著,因為他們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呆滯,懵懂,像是失去意識的樣子。


    但是重要的是,他們都還活著,雖然隔著水晶球,唐福依然能感受到他們依舊鮮活的生命——縱使他們身上的甲胄破破爛爛,很多人還帶著沒有痊愈的傷口,表情呆滯,但他們都還活著。


    甚至就連他們的隊列都還保持著戰鬥時的區域——人數最少的是精靈王衛隊的小夥子們,其次是阿馬德裏戰區的戰士,人數最多的就是精靈之森新基地的那一群留守的精靈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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