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廢棄的主幹道上,我和韋厲勤不要命的狂奔,身後不斷傳來掠奪者的咒罵和駭人的槍響,不時飛來的子彈射中我們身旁的汽車被彈開發出尖銳的反彈聲。為了躲避摩托車的追擊並獲得一些掩護,我們決定往滿廢棄汽車的馬路穿梭而不是人行道上跑,這絕對是個正確的選擇,不僅沒有讓我們立刻被抓住還沒有讓我們被打成篩子。我領著笨手笨腳的韋厲勤,在車與車之間不斷變換方向,這樣在一定程度上減緩了敵人追擊的速度,不過也加大了韋厲勤跟上的難度。


    “你……能不能不要突然拐彎……啊……”韋厲勤就好像要斷氣了一樣氣喘籲籲的抱怨道。


    我回頭一瞥身後的飛車黨,轉步又拐進一條汽車間狹長的小路回答道:“別廢話!快跑就是了!”


    “誰叫你剛才突然露麵傷了他們的人……”


    “不那樣做,我們早就玩完了!”


    這樣沒頭沒腦的亂跑終究不是個辦法,而且我們正離廠房越來越遠,再這樣跑下去即使甩掉了掠奪者,我們也沒有足夠的時間返回。於是我刻意往路邊靠近,同時關注街邊一幢幢掠過的建築,時刻準備衝進其中,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直接穿到另一條街巷,相反也有可能走進一個死胡同。而選擇一幢安全的樓房也是一個運氣活,有可能踢開門,房裏空空如也,也有可能闖進屋了以後才發現裏麵住滿了變異者。有些房子比較透光亮堂,裏麵的變異者反應有些遲鈍,有些房子陰暗漆黑,如果是那樣就隻能自認倒黴了。


    “又要‘抽獎’了哦!”每次突入一間房,我都會把它當做一次抽獎,老是被我這樣說,其他人也默許了這個黑色幽默。


    “看好點!今天運氣不太好!”


    我們已經跑出了車龍,拐向人行道,再穿過綠化帶,來到一家家店鋪前,現在要做的就是衝進一棟正確的樓房。我先是來到一家糕點店門口,透過櫥窗可以看見裏麵隱約有幾個人影浮動。這不是最佳選擇。我又挑了一家快餐店,至少一眼望去裏麵沒有異動,而且這類店鋪通常都有兩個出口,一個供顧客出入,一個是後巷的進貨口。


    身後已經有幾個掠奪者衝出了馬路,揮舞著砍刀向我們憤怒地衝來。發現韋厲勤拿出手槍將要射擊,那些怕死的家夥立刻躲在行道樹等障礙物後不敢輕易上前。打了幾槍後,韋厲勤的手槍發出了空膛的哢哧聲;躲在掩體後的掠奪者知道韋厲勤沒有子彈後一個個像餓狼一般探出身子,得意地向我們靠近。


    我孤注一擲地開槍打碎了快餐店的玻璃門,拉著韋厲勤一股腦衝進店內。原本勝利在望的掠奪者先是被我的步槍頗有威懾性的槍聲還有玻璃破碎的聲音嚇破了膽,然後眼睜睜看著我們絕處逢生。


    短暫的不知所措後,那幾個大漢又恢複了之前的狂躁,怒吼著衝進快餐店;我們此時已經在廚房裏找到後門,正準備逃走。眼看有一個披頭散發的掠奪者將要衝進廚房裏,我順手撿起一把菜刀朝通向廚房的門口一飛,鋒利的菜刀正正插進複合板質的門框,嚇得那個掠奪者往後一撤;趁著這個間隙我和韋厲勤立刻跑出後門,再鎖上這扇起不到太大阻擋作用的木門。


    後巷剛好可以穿出到另一條路口,此時我們也顧不上下一條路到底位會通向何方,氣都來不及喘就朝出口跑去。巷子兩側的樓房有六七層高,一線天的感覺著實讓我有些壓抑,好在變異者沒在這徘徊,不過這裏潮濕的臭味也不會什麽好預兆。


    背後的快餐店裏傳來掠奪者的嘈雜聲,催促我們加快腳步。木門和我預想的那樣,在經受了幾次砍擊後悲慘的被刀斧砸得粉碎。幾個衝出的掠奪者還有幾步就要追上我們,我顧不上拿出步槍,猛個勁和韋厲勤向前衝。不巧的是在巷子的出口處突然出現了一樣騎著摩托的掠奪者,這個剽悍的家夥手上也拿著一把槍,匆匆一瞥,應該是銀行押運的安全人員拿的那種85式衝鋒槍,這玩意殺傷力雖不及我手上的步槍,但也足以在我和韋厲勤身上打出幾十個槍眼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變得緩慢,掠奪者黑漆漆的槍口緩緩挪向我和韋厲勤,下一秒就要槍聲四起。我本能地撲向韋厲勤,希望就算對方開槍,我們的傷害也可以降到最低。結果當我們倆一同倒地時,耳邊傳來嗖的一聲,巷口的男子被什麽擊中後應聲倒地。


    驚訝之餘,我四處張望尋找暗箭的來源。一回頭才看見一個體態纖長優美,身穿牛仔夾克的女子從裏快餐店後門對麵的另一扇門走出,與此同時從快餐店裏又跑出一個掠奪者。隻見她箭步上前用那張似曾相識的黑色反曲弓朝掠奪者臉上一打,在那個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還沒有找回重心的一刹那瀟灑地一甩褐黃色的長發抽刀一轉,背上的裝滿箭矢的單肩背包發出清脆而富有節奏的聲響。我清楚的聽見刀片隔開空氣的蜂鳴,隨即而來的是骨肉被切開的咕嚕聲,空中頓時灑出一條血線,一個被切開喉嚨的掠奪者驚恐地捂著自己血流如注的脖子惶恐地跪倒在地。趕來的另外三個強盜看見自己的同伴慘死,望了一眼站在他們麵前如同死神一般的女子,紛紛轉身逃跑。


    “站在那別動!”就算這人救了我們,我也不能掉以輕心,這是汲取多次教訓得來的經驗。我舉著槍,一邊示意韋厲勤快點站起一邊對準著背對著我們的家夥,她那迷人的身段和傲慢的煞氣讓我不由得聯想起在田陽時遇到的一個同樣讓人心生畏懼的女子。


    “站在那別動!”對方似乎對我的話無動於衷,於是我又再次強調道,“慢慢轉過來!”


    我的話在這個用了幾秒時間就幹掉兩個應該高出自己一個頭的大漢,而且幹淨利落的女子看來似乎顯得有些無力,說不定她還在心裏嘲笑著我。她自顧自的搖搖頭,看上去全然不在乎我的威脅警告,自然而然地轉過身來。


    “沒想到你還是那麽熱血無腦,杜宇恒。”


    “張……張曉穎?”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早有隱隱的預感,但還真的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再次見到這個獨來獨往的女獵手。


    張曉穎故意舉起雙手,邁著嫵媚的步子一步步走向我們,耐磨的皮靴踩在地上發出誘人的腳步聲。我忘記放下槍,驚訝地看著她靠近。就在還有一步之遙時,張曉穎刷的一聲用左手握著一把特製的軍刀彈開我無力握著的步槍,挑釁地架在我的喉前,用同樣銳利的目光盯著我說道:“如果想活就跟我走。”


    “呃……你這是在要挾我嗎?”我喉結上下一動,僵硬地說道。


    “當然不是。”張曉穎收起軍刀,翹起帥氣的嘴角解釋道,“除非你有把握在一個小時左右回到你們的駐地,要不然就聽我的。”


    我看了看手表再望了望已經有些橘黃的天空,秋冬之日的傍晚比我預想的要來得快,看來不得不先聽從女獵手的意見了。


    “你怎麽會在這?”一直沒有插上話的韋厲勤總算找到機會問道,“就你一個人回來了嗎?”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再說。”張曉穎不顧我們還沒完全摸清楚狀況的眼神,獨自走向橫倒著掠奪者摩托騎手的巷口;在跨過掠奪者屍體的同時,她背對著我們從屍體上拔出自己先前射出的那支救我一命的鐵箭,頭也不回地對我們說道,“那把破槍你們不帶走嗎?”


    我仔細一看,她指的破槍應該是剛才那個掠奪者手上的85式。和韋厲勤像兩個小跟班一樣小跑到張曉穎跟前,低頭搜刮著這個心髒中箭斃命的可憐蟲。除了那把衝鋒槍還有一個備用彈匣外,我還從他身上弄到了一個火機一包香煙還有一點幹糧和一張破舊的地圖。我沒抽也不想抽煙,不過總覺得這些東西以後說不定都能派上用場,所以一並全都收進背包裏;韋厲勤手槍的子彈在剛才用光了,衝鋒槍剛好可以作為替代品,而且威力更強。


    才過這麽一小會,天色又暗了不少,還真的像張曉穎說的那樣,一小時安全回到廠房駐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看來必須找個地方過夜才行了。


    “我們現在去哪?”整理好行囊後,我背起包乖乖地問張曉穎道。


    “你們的駐地在哪?”


    “呃……”我左右找了找方向,不確定地指著左邊的岔道說道,“應該沿著這條路到了路口再往右拐吧……”


    “應該?”張曉穎側目瞄了眼看上去有些頹廢的我諷刺道,“什麽時候精力充沛的你變成這麽猶豫寡斷了?”


    可不能再被這女人看不起了,我一股氣胡亂喊道:“哎呀!就是這!沒錯的!”


    “那我們就在那個路口的銀行裏待一晚好了。”張曉穎指著不遠處的十字路口邊一家半開著安全卷閘門的銀行,還沒等我們答應就起步朝那走去;我和韋厲勤見狀也隻好跟在她後頭。


    這片街區的電力供應已經停止,不過這家銀行的麵積還算蠻大。一具身穿保安製服的屍體半仰著倒在已經幹涸的血泊中,一隻手還死死拽著半開的銀行安全卷閘門,下半身隻剩下連著幾條幹裂肉絲的骨架。一看就知道這倒黴的保安本想用手動打開這扇電動安全卷閘門,可惜門還沒完全打開,就被變異者拖出啃死。他被挖空的肚子開始生蛆,還散發出一陣陣惡臭,不過這倒可以掩蓋我們人類的氣息,使得晚上在這附近徘徊的變異者不易發現我們。


    我們剛好可以爬過卷閘門的縫隙進入銀行。我一進來就和韋厲勤一起用腳把卷閘門踩下再關上玻璃門。通向櫃台的安全門沒有關,我們因此得以躲進櫃台後過夜,畢竟相對密閉的空間不僅給予我們安全感,還減小了秋冬夜晚寒冷的影響。


    我們用紙板和一遝遝的錢堆放擋在櫃台的玻璃前,這樣一定程度上不會讓晚上路過銀行的變異者發現我們。此時此刻,我們擁有最多的就是錢,可以說我真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現金,隻可惜現在這些就是一張張廢紙,分文不值。


    夜晚來的很快,門外也漸漸聽到零零碎碎的腳步聲,踟躕最終變成了奔跑,沒有了燈光的照耀,外麵定是已經如同地獄般,到處都是黑夜的惡魔。雖然關上了銀行的門,變異者咒怨般的哀嚎聲也小了不少,但從門窗縫隙裏吹來陰森的幽風還是讓人難眠,不時還有路過的變異者拍打銀行的玻璃,好在它們並未發現我們。


    相比外麵的熱鬧,我們就要安靜的多;或許用鎮靜要更為合適吧。韋厲勤無聊地數著一張張已經毫無價值的百元大鈔,張曉穎像一個守望者般利用櫃台的縫隙默默的注視著銀行外的情況,我則是在清點所剩無幾的彈藥。


    隻剩下十二顆子彈,再怎麽節省也無法應對一場更為激烈的戰鬥,而與其拿著一把彈藥短缺的步槍還不如用一把鋒利的菜刀。


    “快沒子彈了嗎?”坐在我麵前的張曉穎微微側過腦袋看著我問道。


    “嗯……”我有些失落的點頭道,“隻有十二發了。”


    張曉穎從自己的背包裏掏出兩個黝黑的方盒向我拋來,雖然看不清那是什麽,不過這東西落在我懷裏還著實有些分量,仔細一看原來是兩個裝滿子彈的彈匣。


    “之前謝濤放在我這的,看來之前沒扔掉是對的。”張曉穎蠻不在乎地解釋道,她依然注視著銀行外,在僅有的一點幽暗的光線下,寧靜而堅強的側臉是如此迷人,仿若魔幻故事裏神秘而優雅的精靈,呼吸都如清風般幽靜。


    比起張曉穎,席地而坐的我就和粗鄙的鄉村土漢差不多,拿到彈匣後便迫不及待為自己的寶貝槍換上新的彈匣,還把剩下的彈匣收進自己背包裏。一下子從捉襟見肘變成彈藥充足,我的底氣立刻足了不少,得了便宜賣乖一樣笑道:“哎,你還沒說怎麽會出現在這呢,現在說說吧。”


    躲在角落數錢的韋厲勤見有話題要展開,立刻打起精神起哄道:“對啊,不要告訴我和謝濤兩個私奔了。”


    張曉穎回頭不帶慍色地看了韋厲勤一眼,馬上讓這笨蛋閉上嘴。她調整了個坐姿,抿抿嘴說道:“田陽淪陷了。在你們離開後我們有一段好日子,原本以為可以就此活下去,不過有一天,一大批變異者突襲了我們。你簡直不敢相信那一大片變異者黑壓壓的一片襲來的場景……劉禮承沒辦法,隻能下令撤離,但那個時候情況混亂,人們就各自逃散。”


    “那你們……”


    “我、謝濤、班智瑜還有林瞿和幾個幸存者剛好趕上一架直升機,不過由於超載,再加上油料不足,沒飛多遠我們就迫降了。迫降的位置剛好就在通往南寧的高速公路附近,所以我們就沿著公路回來了。”


    “既然這樣,其他人呢?”


    張曉穎沒有理會韋厲勤的打岔繼續說道:“我們也是前幾天剛到,在城郊的一棟酒店裏紮營。我昨天出來尋找食物,但當我回去的時候營地的人全都不見了,他們走得匆忙,而且還有血跡,我猜是遭到襲擊了。”


    “他們應該會沒事的。”我自欺欺人道。


    “哼,你還是挺樂觀的嘛。”張曉穎哂笑我道,“希望如此,他們當中如果算上謝濤有兩個特種兵,情況應該不會壞到哪去。”


    雖然是在諷刺我,但張曉穎好歹也算鬆開眉頭,露出冰涼的笑容。於是我又繼續問道:“對了,你這弓怎麽又找回來了?”


    “你們走後,劉禮承安排我們又去了一次秦嶸的老窩尋找物資,林瞿找到的。”


    “我想沒有這玩意,你都不知道怎麽殺變異者了吧。”


    “那倒是,在那之前謝濤給了我這把軍刀。”張曉穎說著說著就拔出插在腰間的軍刀,“用起來還蠻順手,所以我就收下了。”


    我接過這把鋒利卻並不重手的鋼刀,這玩意用起來當然順手啦;不過我想張曉穎也不會知道這把刀的來曆吧。它經過噴砂處理的暗灰色刀刃透露出一股堅韌的銳氣,刀背上有一段鋒利的鋸齒,上麵還嵌有殘留的一點點黑色的血跡,整體的刀身還算的上幹淨,最亮眼的還是靠近刀尖的刃口上有一段波浪齒,一旦刺入敵人後可以快速拔出;這把刀厲害與否,不久前已經得到我親眼驗證,所以就不需要再多說了。


    “這可是個好東西。”我心有不舍地把刀還給張曉穎,“下次讓謝濤也給我一把。”


    “這你要問他。”張曉穎露出一點笑容,但很快笑轉愁眉,她長歎一口氣,似乎還藏有幾分愧疚道,“對了,杜宇恒……林瞿,在我們回南寧的路上死了……”


    “死了?”


    “嗯……一次我們和另一群幸存者的談判沒談妥,雙方動了手,結果……”


    “好吧……”我希望這個話題就此打住。雖然和林瞿並不算是深交,但畢竟是認識的人離去,無論如何都讓人徒增幾分感傷。


    張曉穎和韋厲勤也一同跟我默契地陷入沉默,大家都如有所思;門外的一個變異者猛然一拍玻璃,又將我們驚回現實。我本認為再怎麽樣我們也都姑且還算安全,然而在我正想鬆口氣時,忽然白光一閃,整個房間裏的點燈和各種電子設備叮叮叮地全都恢複電力亮起來。


    我們三人都不約而同地拿出自己的武器躲在櫃台後警戒的掃視四周。不僅我們所在的銀行,整條街區好像都在一瞬間恢複了電力,路燈、廣告燈、公共設備甚至是對街的店鋪都莫名其妙地恢複照明。與此同時,徘徊在大街小巷的變異者一個個都哀嚎著掙紮,這些畏懼光明的異鬼和我們同樣被這突如其來的電光一閃嚇壞了,有些攀爬在高處的變異者甚至失去重心摔落在街道上。變異者撕心裂肺的哀嚎還有他們摔成爛泥惡心的聲音以及宣泄一般的打砸聲此起彼伏,不僅讓人焦躁更讓人感到恐慌。


    “怎麽會這樣?”張曉穎箭在弦上,扭頭問我道,“之前有過這種情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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