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琛,現在爺爺出了這樣的事,我沒心情跟你對著幹,但是桐桐一個人在房間裏待了這麽久,總得進去看一眼,讓她喝口水吃點東西,”唐詩抿了抿唇,“桐桐不一定想見我,你去吧,我去讓廚房給她準備點吃的。”


    布老爺子的臥室裏開著一盞暖黃色的落地燈,布桐蜷縮著身子坐在床邊的地上,雙手抱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失焦的視線呆滯地看著地上的某一處,連門被打開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沒一會兒,臉上一陣酥酥癢癢的觸感,拉回了她遊離的神思。


    女孩修長卷翹的睫毛輕顫,轉過頭,望向一直在舔她的臉的前男友。


    “前男友……”布桐伸手抱住了它,良久良久,幹啞的嗓音才苦澀地開口道,“你知道嗎?我長這麽大,從來沒聽說過植物人能蘇醒的新聞,他們到最後,都隻能在病床上躺到腎髒衰竭,然後連回光返照都沒有,心髒悄無聲息地停止跳動後,安靜地離開這個世界,所以爺爺可能永遠不會醒來了,前男友,沒有了爺爺,咱們就成了孤兒,再也沒有家了……”


    女孩憋了一天的眼淚,終於忍不住狠狠砸落下來,無助地哭出了聲,“怎麽辦前男友……咱們以後該怎麽辦啊……”


    “嗚嗚……”前男友舔著她的臉,兩滴眼淚從眼底溢了出來。


    布桐抱著前男友,不知道哭了多久,哭聲才漸漸弱了下來。


    臥室門沒有關,門外,厲景琛雙手抄兜靠在牆上,俊美的臉緊繃而陰沉。


    女孩的哭聲,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直往他的心髒紮去。


    厲景琛閉了閉眼,收起眼底的思緒,走進臥室裏,在女孩麵前半跪了下來,“老婆,你累了,我抱你回房休息,好不好?”


    布桐僵硬地點了點頭,“嗯,爺爺不會喜歡我現在這副樣子的,我要起來,我要去吃飯,我要好好的……”


    她的雙手扶在床沿,強撐起身子站起來,還沒站穩,眼前突然一黑,身子往後墜去,徹底沒了知覺……


    ……


    布老爺子為救人而溺水受重創成為植物人的消息不脛而走,一夜之間,所有新聞媒體都在報道這件事情。


    布桐的粉絲和不少群眾每天自發來到醫院外的一個廣場,點燃了無數根蠟燭為布老爺子祈福。


    政軍商各界人士紛紛發聲,歌頌布老爺子這一生的豐功偉績,祈禱他早日康複。


    盡管所有人都知道,植物人能蘇醒的概率,微乎其微。


    兩天後的一個晚上,布桐突然發了一條長篇微博,宣布暫時息影。


    布桐v:【《斷頭王後》中說,‘那時候她還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以前我不是很懂這句話,但是現在,我想我懂了。


    我這不到21年的人生中,看似擁有了很多別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這是命運對我偏愛的饋贈,可是同時,我也失去了很多很多,那是命運給我的標價。


    我不曾來得及跟爸爸媽媽告別,便跟他們永遠分離,現在最愛我的爺爺躺在病床上,空氣中滿是消毒藥水的味道,耳邊隻有儀器規律而冰冷的聲音,他是布老首長,他不會怕,但是我想,他一定會孤獨。


    我從來沒有認真地想過我的爺爺會離開我,我總覺得,我的爺爺就算再老,也一定是可以再陪我過完下一個生日的,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就倒下了,沒有跟我打一聲招呼,就像一棵為我遮風擋雨了二十多年的參天大樹,枝幹漸漸枯了,樹葉漸漸落了,在一場狂風驟雨之後,終於倒下了。


    我知道就算時間倒流,就算爺爺知道會是現在這樣的結果,他也一定會選擇去救人,他這一輩子,好像從來沒有為自己而活過,年輕時為了保家衛國,年邁時為了護我長大。


    我支持爺爺救人,我隻是恨自己,為什麽不能替他受這份罪,這輩子,他愛我那麽多,我能做的,卻也隻是叫他一聲爺爺。


    從現在起,我會放下工作,好好陪在爺爺身邊,等著他醒來,我不一定能等來奇跡,但我永遠不會放棄他,就像我年幼蹣跚學步時,他從來不曾放開過我的手一樣……】


    布桐站在落地窗前,發完微博之後,收起手機,望向不遠處廣場。


    今天帝都下著雨,點不了蠟燭,粉絲們在廣場上,一手打著傘,一手拿著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照向醫院的方向,遠遠望去,就像一片星海,充滿了點點希望。


    “媽媽!”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稚氣嗓音。


    布桐一愣,轉身望去,看見嚴爭朝她飛奔而來。


    “爭爭!”布桐蹲下身,跟他抱了個滿懷,“你怎麽回來了?”


    嚴爭緊緊抱著布桐的脖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爸爸讓我回來的,媽媽,太爺爺怎麽了?太爺爺是不是再也不會醒了嗚嗚嗚……”


    布桐鼻子一酸,也跟著哭了出來,緊緊抱住了他……


    ……


    嚴爭趴在病床邊,握著布老爺子的手,在他臉上親了又親,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母子兩個人的情緒終於都慢慢平靜了下來。


    布桐摸著嚴爭柔軟的頭發,嘴角難得地勾起了一個清淺的弧度。


    這幾天她看上去像個沒事人一樣,但基本上沒有笑過。


    “小姐,你看。”張媽走上前來,指了指門口。


    布桐轉頭望去,看見吳亞娟正站在門口,衝著她點了點頭,表示打招呼。


    “爭爭,你跟張媽在這裏陪著太爺爺,媽媽出去一下。”


    “好的媽媽。”嚴爭乖巧地點點頭,不忘親了下她的臉蛋。


    布桐起身,帶著吳亞娟去了隔壁的休息室,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謝謝你在這個時候送爭爭回來看爺爺,爺爺如果聽得到,知道爭爭回來了,一定會很開心的,他一直很想念爭爭。”


    吳亞娟心疼地看著女孩,“布桐,你瘦了很多,要保重身體啊,老首長是個大好人,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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