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城,夜半時分。


    城主府最深處的祠堂裏麵,燈燭搖曳。


    墨衣金麵的男子站在那裏,用手中的火折子,點燃了最後一根蠟燭,然後把火折子熄滅了,看著麵前那些牌位,眼中滿是冷光。


    金麵男子轉身,看向了牆上掛著的那些畫。他走近了其中一幅,畫像上麵的繩子明顯曾經斷過,又係上的。他神色一凝,把麵前的畫像一下子撕了下來,露出了後麵女子的畫像,還是完好無損的,掛在原來的地方。


    “他們來過了……”金麵男子看著畫像上麵笑意溫柔的女子,聲音微不可聞地說,“娘,你見到軒轅燁的外孫,和風嘯庭的外孫女了吧,他們是不是很完美……”


    金麵男子把祠堂牆上那些軒轅氏先祖的畫像全都撕成了碎片,把女子的畫像都露出來。最後,他站在那幅女子抱著孩子,絕望跳海的畫像前麵,伸手,觸碰了一下畫像之中那個沒有五官的臉,手收回來,貼在自己冰冷的金色麵具上,喃喃地說:“娘……我會為你報仇的……也為我自己報仇……”


    在三月之期的最後一天,蕭星寒和穆妍駕船靠近了雲中島。如果嚴格按照三個月的話,那麽約定的時間,是在子時一刻。


    今夜天空繁星璀璨,海麵幽光粼粼,穆妍一直站在蕭星寒的身後,雙手環抱著蕭星寒的腰,靠在蕭星寒背上。


    小船在海上漂著,距離雲中島還有將近百米的距離,穆妍輕聲說:“不管今夜碰到什麽事,冷靜。”


    “嗯。”蕭星寒應了一聲,“你小心一點。”


    “我會的,你也是。”穆妍話落,鬆開蕭星寒,從船尾一頭紮進了海中,海麵很快恢複了平靜。


    而雲中島上麵躲在暗處的眼睛所看到的,船上自始至終都隻有一個人。


    蕭星寒的小船在距離岸邊還剩下五十米的時候,緩緩地停了下來,他就在船上盤膝坐下,不往前,也不離開。


    雲中城城主府的祠堂裏麵,金麵男子把他撕碎的那些畫像,紙片全都堆到了一起,點了火,燒著了。火光照在他的金色麵具上麵,麵具透出了詭異的光芒。


    “尊主,蕭星寒來了。”祠堂外麵,傳來一道男子的聲音。


    “在何處?幾個人?”金麵男子開口,聲音溫和地問。


    “回尊主的話,他停在了近岸的地方,沒有上來,隻有一個人。”門外的聲音回答。


    “一個人……你覺得他會一個人來赴約嗎?”金麵男子問。


    “屬下認為,有可能。”門外回答。


    “穆妍應該也來了,隻是沒有跟他一起出現。”金麵男子說,“不過無妨,今夜這一局,不管穆妍是不是來了,也不管蕭星寒帶了多少人過來,必輸無疑。青龍,如果今夜你再做出什麽讓本尊失望的事情來,本尊不會讓你見到明天的太陽。”


    “尊主放心,屬下知道該怎麽做。”赫然就是晉連城的聲音。


    “你去,請蕭星寒來城主府,本尊在那個地方等著他。”金麵男子說。


    “是,屬下這就去。”晉連城恭聲應答,話落快步轉身離開了。走出了幾步之後,晉連城猛然擰眉,腳步也頓了一下,唯一的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腦袋中的刺痛很明顯,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沒有什麽感覺了。但晉連城知道,那是那位尊主給他下的蠱王在他體內所致,已經過去了三個月的時間,前麵三個月,蠱王的存在讓他的傷勢很快恢複,並且暫時擺脫了子母共生蠱對他的控製,但是今天,蠱王已經開始“噬主”了,按照那個尊主的說法,如果蠱王不離開他的身體的話,用不了多久,就會將他的腦髓吸食幹淨,他會死得很難看。


    想到這裏,晉連城眼眸暗了暗,拳頭握住,又很快鬆開,回頭看了一眼燈燭搖曳的祠堂,繼續快步往前走了。


    蕭星寒盤膝坐在船上,正在修煉,幾個黑袍人出現在岸上的時候,他睜開眼睛,看了過去。


    此時的情景頗有些滲人,岸上的人全都黑袍加身,麵具遮臉,最後兩個手中各舉著一個火把,像是從陰曹地府裏麵,突然冒出來的一樣。


    為首的黑袍男子,正是晉連城,而他一開口,並沒有遮掩自己的身份。


    “蕭星寒,又見麵了。”晉連城目光幽深地看著從船上站起來的蕭星寒。


    “你還沒死。”蕭星寒聲音淡淡地說了四個字。


    “哼!你還活著,我怎麽會死呢?”晉連城冷笑,問了一句,“穆妍呢?她怎麽沒有跟你一起來?”


    “因為看到你會惡心,所以沒來。”蕭星寒神色淡淡地說。


    晉連城冷哼了一聲:“事到如今還這麽囂張,果然是你!希望你等會見到尊主為你準備的禮物,還能如此冷靜!上岸吧!”


    晉連城話落,蕭星寒的船緩緩地飄向了岸邊,在距離岸邊還剩下十米的時候,他從船上飛身而起,輕飄飄地落在了岸上。


    “走吧。”晉連城也沒有再跟蕭星寒說廢話的打算,看到蕭星寒上岸,就帶著人轉身,飛身而起,往城主府的方向而去。


    蕭星寒落後了大概十米,跟了上去。


    夜色之中的雲中城,安靜得可怕。雲中城中大片大片的曼珠沙華,白天紅豔如血,到了夜裏,如一團團幽暗的鬼火一般。


    靠近雲中城的城主府,蕭星寒想起了上次和穆妍一起來的時候,在祠堂之中看到的女人的畫像。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似乎印證了穆妍的猜測,一直在跟他們作對的那個魔頭,跟祠堂中畫像上麵的女人有關,甚至可能就是畫像之中那個沒有五官的孩子……


    晉連城徑直飛進了城主府之中,蕭星寒跟著進去,往城主府深處走了一段之後,晉連城換了個方向,帶著蕭星寒去的,並不是軒轅氏祠堂的方向。


    又走了將近一刻鍾的時間,前方光線亮了起來,穿過一片小樹林,蕭星寒看到了一個高高的台子,台子四角都有巨大的火把在燃燒,台子正中央,有一個直徑五六米的火盆,火光熊熊。火盆上麵是個很高的木架子,架子上麵蒙著黑色的布,布下麵似乎遮著什麽東西。


    這裏是軒轅氏的祭壇,用來祈福和祭祀的地方。


    蕭星寒看到了祭壇正中央大火盆一側,坐著那個黑袍金麵的男人,另外一側,放了一個灰色的蒲團,應該就是為他準備的。


    “尊主,蕭星寒到了。”晉連城站在祭壇下方,垂頭恭敬地說。


    “蕭星寒,既然來了,上來坐吧。”金麵男子的聲音依舊溫和。


    蕭星寒從祭壇下方飛身而起,上了祭壇,走到了那個蒲團旁邊,盤膝坐了下來。他和那個金麵男子中間,隔著熊熊烈火,一金一銀兩張麵具,被火光照亮,隻是他們的眼神,卻都冷到了極致。


    “本尊知道你一定會來的。”金麵男子緩緩地說。


    蕭星寒沒有說話,金麵男子突然聲音低沉地笑了一下,目光幽深地看著蕭星寒說:“本尊雖然覺得你應該就是蕭星寒,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你先證明一下,你不是祁寧遠假扮的吧。你可以拒絕,你也可以現在離開,本尊不會攔著你,但是,還是本尊先前說的,今夜你要是走了,一定會後悔終生的。”


    “你想如何?”蕭星寒問。


    “我想看看,你真正的眼睛。”金麵男子看著蕭星寒說。


    蕭星寒拿出一個藥瓶,將其中的藥水在食指指腹滴了兩滴,然後在自己的眼睛上麵抹了一下,下一刻,美麗又神秘的幽紫色光芒,從蕭星寒的的眼底透了出來。


    蕭星寒閉上眼睛再睜開,紫眸湛湛,整個人的氣質,又發生了變化,多了幾分妖異之感。


    金麵男子的眼底閃過一絲癡迷,喃喃地說:“真是一雙美麗的眼睛啊……”


    蕭星寒有種感覺,這個人剛剛的眼神,並不是欣賞,而是掠奪,是想把他的眼睛挖走,安在自己的眼眶裏。


    很快,金麵男子回神,看著蕭星寒聲音低沉地笑了起來:“你去過伶仃島了,見到了軒轅燁,感覺如何?”


    伶仃島,這是金麵男子給軒轅燁之前所在的那個荒島取的名字。島上隻有軒轅燁孤苦伶仃一個人,還真是很貼切。


    蕭星寒依舊沒有回答金麵男子的問題,金麵男子似乎也不介意,自顧自地說:“那可是本尊好心送給你的大禮,本尊不相信你沒有領會本尊的好意,本尊很意外你最後的選擇。你為何不在伶仃島上麵,就把軒轅燁的內力給吸了呢?這樣你今天來赴約,便更有底氣了,不是嗎?”


    蕭星寒並不想跟這個人解釋或者是爭辯他的行為,但他也沒有打斷這個人的話,因為這人說得更多,蕭星寒才有可能從他的話語之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軒轅燁根本沒有養育過你,他已經瘋了,一見麵就要殺你,致你重傷,你曾經遭受的苦難,以及現在的艱難處境,可以說,都是軒轅燁留給你的。你吸了他的內力,助你提升實力來對付本尊,是一個多麽合情合理的選擇啊!蕭星寒……哦不,你現在這雙紫色的眼睛,我應該叫你冥修才對。冥氏一族,數百年前就是這個天下最大的霸主,也是如今這世上最正統的皇族,你是冥氏皇族的後嗣,出身之尊貴,無人能及,作為天生的王者,你為何要為了軒轅燁這個外祖,放棄得到至高功力的機會呢?”金麵男子看著蕭星寒,聲音幽幽地問,“即便你不在乎冥禦風,但你想一想撫養你長大的蕭源啟,想一想你的養母寧如煙,你可知道,你這個錯誤的選擇,不僅會害了你,也會害了他們,害了你所有的親人和朋友嗎?”


    站在祭壇下麵的晉連城,眼眸微垂,神色恭敬,實則心中一點都不平靜。有些事他也是剛剛從這個尊主口中才知道的。電光火石之間,晉連城腦海中閃過很多種念頭,軒轅燁真的還活著,不久之前已經跟蕭星寒碰麵了,但是他瘋了,要殺蕭星寒,蕭星寒有機會得到軒轅燁的內力,卻放棄了?!


    對於金麵人帶著蠱惑的疑問,蕭星寒依舊選擇沉默以對。但他從金麵人的話語之中,得到了一點信息,那就是那個伶仃島上麵,以及朔雪城裏麵,都有這個人的眼線,藏得很深,他們並沒有發現。所以這個人才會對蕭星寒和軒轅燁見麵之後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但如果說,金麵人約蕭星寒來雲中城,目的就是為了讓蕭星寒解釋他為何沒有吸幹軒轅燁的內力的話,這是絕對不可能的。金麵人其實可以選擇將軒轅燁作為人質,來威脅蕭星寒,但他沒有那麽做,而是用了另外一種方式讓軒轅燁出現在了蕭星寒身邊。


    所以,蕭星寒猜測,這個金麵人今夜約他前來,真正的目的,跟軒轅燁根本沒有任何關係!金麵人提起軒轅燁,問的那些問題,似乎真的是好奇蕭星寒在想什麽,也似乎是在嘲諷蕭星寒做了一個愚蠢的選擇。


    對於蕭星寒的沉默,金麵人並沒有生氣,更沒有追問,話鋒一轉,開口說:“軒轅燁已經不會說話了,所以你便是帶他回去,也不可能從他那裏,得到任何幫助,反倒要為如何困住他而發愁,提防他會發瘋傷害你們。不過,軒轅燁無法告訴你的事情,本尊現在可以親口告訴你。”


    蕭星寒眸光一凝,祭壇下方的晉連城也豎起了耳朵,就聽到金麵人開口,一字一句地說:“其實,本尊是軒轅燁的兄弟,有血緣,很親的兄弟。要是算起來的話,冥修,你該叫本尊一聲叔公的。”


    蕭星寒還是不說話,金麵人冷笑了一聲說:“不叫也無妨,今日請你來,本尊想說的不是我的兄長軒轅燁,也沒打算跟你認親,本尊想說的,是冥修你的兄長,那個叫蕭月笙的孩子。”


    蕭星寒心中猛地一沉,突然感覺很不安,這個人提起蕭月笙,到底是什麽意思……


    “冥修,你很喜歡蕭星寒這個名字吧?你是蕭烜養大的,蕭源啟和寧如煙對你視如己出,即便是因為你,才害得他們蕭家真正的血脈蕭月笙流落在外,受了那麽多的苦。”金麵人看著蕭星寒說,“蕭烜是你害死的,即便你把蕭月笙找回去了,蕭烜也不可能活過來了。”


    “你想說什麽?”蕭星寒冷聲問。


    “果然,你很在乎蕭月笙這個兄長。我可以理解,因為你在過去的很多年裏麵,霸占了本屬於他的身份,霸占了蕭烜的疼愛和教導,霸占了他的爹娘,他孑然一身隻能靠著自己長大,過程之艱辛,你比我更清楚。其實了解蕭月笙之後,我也很震驚,他竟然絲毫沒有怨恨你,反倒對你那樣好,甚至為你可以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我還真是很羨慕你們兩人的兄弟情深呢,不禁讓我想起了我和軒轅燁之間的一些往事。”金麵人說。


    蕭星寒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起來,就聽到金麵人慢條斯理地說:“所以,本尊很清楚,你在這個世界上,最愧疚的人,一個是蕭烜,一個就是蕭月笙。蕭烜已經死了,便不提了,本尊這次請你來,就是想問你一個問題,你願意為了蕭月笙,付出一切嗎?”


    蕭星寒心中越發沉重,他第一想法是這個人是不是抓了蕭月笙來威脅他?蕭星寒忍不住抬頭去看烈火上方架子上麵罩著的黑布,黑布下麵,會不會就是被抓來的蕭月笙?!


    金麵人看到蕭星寒不再平靜的眼神,滿意地笑了:“放心,本尊並沒有抓蕭月笙過來,隻是請了兩位小客人,來與你團聚。”


    金麵人話落,烈火上方木架子上麵的黑布飛了下去,蕭星寒抬頭,就看到上麵用繩子吊著兩個不大的木箱子,分別在兩端,距離下麵的大火,隻有三米遠,箱子一旦掉下來,立刻會被大火吞噬。


    金麵人冷笑:“青龍,你來告訴冥修,那兩個箱子裏麵,是什麽?”


    站在祭壇下方的晉連城,頭垂得很低,聲音低沉地說:“回尊主的話,裏麵,是蕭星寒和蕭月笙的兒子,蕭天元和蕭正陽。”


    “冥修,或者本尊現在叫你蕭星寒更合適。你選擇讓軒轅燁活著,很愚蠢。現在,另外一個選擇就在你麵前,你自己的兒子,蕭月笙的兒子,隻能活一個,你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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