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星寒和穆妍回到朔雪城的時候,是一天清晨,距離他們離開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


    祁寧遠和上官淩匆忙過來,就看到蕭星寒手中拎了一個人,那人一頭白發,閉著眼睛,被綁得結結實實,看不到容貌。


    “這是誰?”上官淩神色驚訝,“難道你們把那個魔頭給抓住了?”


    “不是。”蕭星寒搖頭。


    穆妍剛剛把手中的行李放下,就聽到了拐杖的聲音,轉身去把走到門口的諶寂給扶了進來:“爺爺怎麽起得這麽早?”


    “你們這次出去,沒事吧?”諶寂打量了一下穆妍,又看了看蕭星寒,明顯發現蕭星寒的臉色不是特別好,“星寒受傷了?”


    “嗯,受傷了,不過爺爺不必擔心,過些日子就沒事了。”穆妍說。


    諶寂歎了一口氣,看向了被蕭星寒扔在地上的白發男人:“這個人是誰?”


    “爺爺看看,認不認識他。”穆妍說。


    祁寧遠眼底閃過一絲驚異之色,已經猜到了什麽,隻是有些不可置信,扶著諶寂走到白發男子身旁,俯身,把白發男子的頭發給撥到一邊去,祖孫倆都被嚇了一跳,因為這張臉看起來太恐怖了。不同於諶寂當初那種被刀劃傷造成的毀容,他們都想到了這張臉是怎麽被毀掉的。


    “他是……”看到白發男子右耳上方,白發之下,有一顆遮不住的黑痣,諶寂聲音顫了一下,瞪大了眼睛。


    “是軒轅燁吧。”祁寧遠歎了一口氣,心中五味雜陳。雖然祁寧遠有自知之明,他這個天啟大陸年輕一輩第一人跟曾經驚才絕豔的天才軒轅燁相比,要差很多,但某種程度上,他們是有相同之處的,都是年少成名,風頭無兩。


    祁寧遠想象不到他如果經曆了軒轅燁所遭遇的那些悲慘之事,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但事實擺在麵前,五十多年了,軒轅燁竟然真的一直活著。


    “他是軒轅燁?”上官淩驚呼了一聲。


    在場感受最複雜的人,無疑是諶寂了。即便蕭星寒才是跟軒轅燁有血緣關係的人,但諶寂是唯一一個,真正認識曾經的軒轅燁的人。當初同為一城少主,軒轅燁在諶寂眼中卻是隻能仰望的存在。


    諶寂和軒轅燁打過交道,但是沒有多少交情,他當年跟朔雪城風氏一族的少主風嘯庭來往比較多。諶寂對於軒轅燁的很多了解,都是從風嘯庭那裏得知的,因為軒轅燁雖然名聲那麽響亮,但是行事並不高調,外人見他的次數不多。


    諶寂印象之中,最後一次見到軒轅燁,是軒轅燁和風瀟然大婚那天。諶寂作為朔雪城少主,被邀請前去觀禮。對於當時在場的人來說,那是一場讓人終生難忘的大婚。那天的軒轅燁,一身如火的紅袍,絕世風華,仿若神祇。


    風嘯庭的妹妹風瀟然,雖然是風氏一族的嫡長女,卻因為身體原因,不曾習武,但她自小學醫,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天啟大陸最厲害的神醫了。而她也很低調,一向深居簡出,對於上門求醫的來者不拒,卻很少外出到別的地方去。


    諶寂印象中,朔雪城和雲中城離得這麽近,風瀟然唯一一次來朔雪城,還是被風嘯庭帶過來的,因為諶家得到了一株奇花,她想過來看看。諶寂後來把那株奇花送給了風嘯庭,不久之後得到了回禮,是出自風瀟然之手的一瓶安神香。


    軒轅燁和風瀟然青梅竹馬,這兩個人的結合,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天作之合。諶寂清楚地記得,那天軒轅燁過來敬酒的時候,眼中喜悅的光芒。


    後來諶寂沒有再見過軒轅燁,因為風瀟然成親之後沒多久就有了身孕,軒轅燁放下一切事情,在家中陪伴她。


    原本故事的發展該是他們的孩子在雲中城出生,一家三口幸福美滿,隻是一切美好,都在那一個夜晚戛然而止。


    軒轅燁和風瀟然的女兒在天元大陸長大,遺傳到了她父母的天賦,曾是青鸞國赫赫有名的女將,同時還是個女神醫,隻是她的結局,也跟風瀟然有些相似,生下孩子之後,人生就畫上了句點。


    作為葉凝香的兒子,風瀟然的外孫,蕭星寒一開始是像風瀟然的,走的神醫路子,天賦無人能及,後來人生被迫扭轉,開始習武。


    冥冥之中,一切似乎都無法掌控,卻也都是有定數的。時隔幾十年,諶寂曆經苦楚,也曾麵對生死關頭,如今再見軒轅燁,一時間隻覺得,恍若隔世。


    “他,還好嗎?”諶寂聲音有些艱難地問出了這個問題。他以為自己的遭遇已經是人生至痛了,可是跟軒轅燁比起來,諶寂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他失去了自由和實力,但他被關起來的那些年,並不知道諶雲和風青染已經死了,他心中是有希望的,那也是支撐他活到現在,熬過困難,與孫女團聚的力量。


    但是軒轅燁呢?支撐他活到現在的又是什麽?諶寂能想到的,隻有仇恨。


    軒轅燁此時昏迷著,還被繩索綁得那麽緊,諶寂知道,這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軒轅燁好好的,可以跟蕭星寒相認,他不會以這種姿態出現在他們麵前。


    “不好。”穆妍搖頭,扶著諶寂在旁邊坐下了,歎了一口氣說,“他瞎了,聾了,啞了。”


    瞎了,聾了,啞了……穆妍的語氣很平靜,卻讓在場的另外三個人臉色都變了。眼睛,嘴巴,耳朵,是一個人用來感知這個世界的途徑,是活著的必要能力。如果天生是健全的,後來失去其中一個,都有可能會毀掉一個人,需要很大的勇氣,和一個很艱難的過程,才能繼續自己的人生。而軒轅燁,同時失去了視力聽力和說話的能力。


    “是毒嗎?”上官淩問,“如果是毒的話,你們肯定能給他解了對不對?”


    “他百毒不侵。”穆妍搖頭。


    “百毒不侵,那怎麽解?不對!百毒不侵!小九師妹你是說,他根本沒中毒?”上官淩神色很驚訝,話落就起身過去,捏著軒轅燁的下巴,把他的嘴掰開,不解地說,“他的舌頭還在,如果沒中毒,為何不會說話?”


    “心病。”穆妍輕聲說了兩個字,大家都沉默了下來。


    諶寂看著白發蒼蒼,失去了原本的容貌,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軒轅燁,眼圈兒突然紅了。


    祁寧遠一直在默默地搖頭,也不說話。


    上官淩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問穆妍:“你們有辦法給他醫治嗎?”


    “有一句廢話,叫做心病還需心藥醫。他如果眼睛能看到,可以讓他看看蕭寒寒的臉,知道他的外孫還活著。他如果能聽到,我可以跟他講很多事情。如果他能說話,不管他說什麽,我們都可以從中得到一些信息,可惜,都不能。”穆妍看了一眼蕭星寒,幽幽地說,“心藥就坐在這裏,但他的身體,拒絕醫治。”


    “他的實力還在吧,不然你們沒有必要綁著他。表妹夫受傷,是不是也是他造成的?”祁寧遠問。


    “嗯,他用一根樹枝,穿透了蕭寒寒的身體,我們倆聯手,都未必能打得過他,最後隻能用了手段,把他綁回來了。”穆妍神色有些無奈地說。


    “這就是那個魔頭的險惡用心嗎?故意讓你們找到他,卻無法相認,隻能自相殘殺。”上官淩麵色一沉。


    “怕是不止。”祁寧遠看了一眼蕭星寒,“表妹夫修煉的雲天心法很特殊,軒轅燁怕是那個人給表妹夫的誘餌,也是考驗。不過現在看來,你們倆,已經做出選擇了。”


    “什麽意思?”上官淩一時沒聽懂。


    “如果表妹夫吸了軒轅燁的內力,就能跟那個魔頭抗衡了,那個魔頭的目的就在這裏,逼迫表妹夫在至高無上的實力和保持本心之間做出一個選擇。”祁寧遠幽幽地說。


    “太變態了!無恥!神經病!”上官淩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罵那個人了。


    “看來你們倆已經做出了選擇,這件事,我很佩服表妹夫。”祁寧遠搖頭微歎,“剛剛我設想了一下,易地而處,我會怎麽做。答案是,我可能會選擇吸幹軒轅燁的內力。”


    “我相信。”穆妍點頭。蕭星寒和祁寧遠從來都不是一類人,祁寧遠說的就是真心話。曾經的祁寧遠雖然是被假諶寂逼迫,才做了很多錯事,但是他本身對自己的約束,比蕭星寒要寬鬆很多。


    事實上祁寧遠就是有一段不擇手段的時光,為了達到目的,殺過無辜之人。蕭星寒不同,即便他在遭遇人生巨變之後變成了讓人懼怕的魔頭,但那多是世人對他的誤解和詆毀,他自己的心,再怎麽變,蕭烜這個祖父烙印在上麵的善良,從來都在,沒有失去過。


    祁寧遠在遇到穆妍,解救出諶寂之後,他事實上改變了很多。而他剛剛說的佩服蕭星寒,指的就是做人的原則這方麵,他自認為還是差很遠。


    “可是也不能一直綁著他吧?他總會醒過來的,以他的實力,這繩子,早晚會沒用。”上官淩皺眉說。


    “現在一直給他用安神藥,不過安神藥用在他身上,效果也不大,他過一會兒就醒了。”穆妍說。


    “安神藥?”諶寂愣了一下,“我想起一樣東西來,或許會有用。”


    “是什麽?”穆妍好奇地問。


    “我有一瓶安神香,是風瀟然親手做的。”諶寂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那是唯一一次他跟風瀟然有直接的交集。


    “這都多少年了,那瓶安神香還在嗎?”穆妍有些驚訝。


    “風瀟然做的安神香,並不是用來助眠的,是真的可以讓人身心都寧靜下來。據說曾經有一位軒轅氏的長老修煉走火入魔,風瀟然隻是讓他聞了她做的安神香,那個長老很快就恢複了,實力也沒有多大的損傷。天啟大陸的武者都想得到那樣的寶貝。當年我通過風嘯庭,送了一株奇花給風瀟然,她給我一瓶安神香作為還禮。我放在了我修煉的地方,一直沒有用上過。之前都忘了,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那裏。”諶寂說。


    “軒轅燁鼻子應該是正常的,如果能找到風瀟然做的安神香,或許真的有用。”穆妍說,“我陪爺爺去找找吧。”


    “好,我們這就去。”諶寂說著站了起來,祁寧遠也跟著一起走了。


    諶寂說的那個地方是在朔雪城城主府後麵的山上,他年輕時候每次閉關修煉會去的一個山洞。


    之前祁寧遠為了找諶寂,跟穆霖一起,找到過那個山洞,隻是並沒有發現其中有什麽藥物。


    這會兒祁寧遠背著諶寂,和穆妍一起進去,走到最深處,穆妍手中拿著一顆夜明珠照亮,諶寂看了一眼地上那塊光滑的大石頭,讓祁寧遠把他放下。


    “阿遠,把這個石頭挪開。”諶寂對祁寧遠說。


    祁寧遠把石頭搬起來,放在一旁,石頭下麵也沒有什麽機關,就隻有一個淺淺的小坑,裏麵躺著一個小藥瓶,上麵落了一層灰。


    “就是這個!”諶寂神色一喜,“我藏東西的時候,想著我自己練功出問題的時候要用,不能搞得太複雜,就直接放這兒了!”


    “嗯,爺爺藏得很好。”穆妍拿起那個小藥瓶,用帕子擦幹淨,藥瓶很小,瓶身是黑色的,上麵的留白,是一幅很美麗很精致的畫,畫中繁星點綴在天幕之中,星空之下,簡單的線條起伏,勾勒出的是雲中島最高的一座山。


    “這個瓶子,也是有來頭的。”諶寂說著歎了一口氣,“外人都不知道,但是我與嘯庭關係頗好,他將這藥瓶交給我的時候,笑說,因為他的妹妹與軒轅燁是在雲中城的摘星山定情的,後來軒轅燁就去跟人學了製瓷手藝,親手做了好多這樣的藥瓶給風瀟然用。”


    “這樣啊……”穆妍輕撫著手中的小藥瓶,她想軒轅燁一定是極寵愛風瀟然的,才會做這樣的事情來討她高興。對於外人來說,這隻是個用來裝藥物的小瓶子,藥物用完就隨手扔了,但是對風瀟然而言,她在製藥的時候,每次抬頭都可以看到她最喜歡的風景就在眼前。


    “先回去吧。”祁寧遠又把諶寂背了起來,跟穆妍一起回了城主府。


    先前用的安神藥已經失效了,軒轅燁醒了過來,即便被綁著,雙手都被束縛著,還是從地上飛了起來。


    上官淩下意識地去抓,被軒轅燁重重地撞了一下,當即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等蕭星寒把軒轅燁製服的時候,他自己胸口已經在愈合的傷口,又裂開了。


    “太強了!”上官淩捂著胸口,目瞪口呆地看著被蕭星寒控製住的軒轅燁說。


    蕭星寒是在等穆妍和諶寂找到所說的那瓶安神香回來,所以沒有給軒轅燁用他自己做的別的安神藥。


    穆妍一進門,看到地上的的血,還有正在蕭星寒手中不停掙紮的軒轅燁,心中微歎,快步走過去,打開手中藥瓶的塞子,一股淡淡的清香從藥瓶之中逸散出來,穆妍用手將香氣扇向軒轅燁臉上,抓著軒轅燁的蕭星寒,明顯感覺軒轅燁全身顫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穆妍已經把藥瓶又合上了,因為這東西沒多少,一次用完可不行。


    “他還記得這個香氣。”穆妍說出口,感覺有些心酸。


    蕭星寒看了一眼那個藥瓶,把已經安靜下來,不再掙紮的軒轅燁提起來說:“這也隻是暫時的,我要找個地方把他困住。”


    “我跟表妹夫一起去吧,城主府有個地方應該可以。”祁寧遠說。


    穆妍握著諶寂的手說:“爺爺,這都是暫時的,隻要活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願吧。”諶寂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眼底有晶瑩的水光閃爍,“他真的……太苦了……”


    蕭星寒和祁寧遠把軒轅燁用玄鐵鎖鏈困在了城主府的一個地牢裏麵,這樣一是為了防止他跑了,二是為了他的安全。但那安神香也隻是讓他安靜下來,並沒能治好他的心病。


    接下來蕭星寒一邊養傷,一邊跟穆妍一起在研究風瀟然做的那種安神香。成分十分複雜,蕭星寒一開始都無法完全分辨其中到底用了多少種藥材。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距離那個金麵男子跟蕭星寒約定的三月之期,很快就要到了。


    這天深夜,蕭星寒和穆妍再次駕船離開了朔雪城,往雲中島去了。諶寂被祁寧遠扶著,出來送他們,眼中帶著深深的不安。


    “外公放心吧,隻要不是那個魔頭抓住了小星兒,別的表妹他們應該都能應付!”祁寧遠安慰諶寂。


    諶寂瞪了祁寧遠一眼:“不準亂說話,小孫孫不會有事的!”


    “是是是!我的錯!我們回去吧!”祁寧遠話落,把諶寂背起來,回城去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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