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魚肚白,海麵上的薄霧漸漸散去,太陽快出來了。


    祁寧安身上有幾道傷口還在流著血,他卻像是毫無所覺,就呆呆地坐在那裏,麵前放著一個打開的包袱,包袱裏麵有二十八個晶瑩剔透的玉盒子,但玉盒子裏麵並沒有裝著龍焱花,而是裝著沾了泥土的石塊。


    過了不知道多久,祁寧安反應過來,從那堆玉盒子下麵,拿出了唯一的一個木盒子,打開,裏麵空空如也,什麽東西都沒有,但那裏,原本應該裝著一張藏寶圖的……


    “為什麽……為什麽……”祁寧安喃喃自語。


    四位祁家的長老隻有一位沒有受傷,其他三位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外傷和內傷,其中一位傷得很重,這會兒已經昏迷過去了,並沒有人回答祁寧安的問題,原本這趟來他們就是不情願的,結果祁寧安怎麽都不肯聽勸,最後搞得這麽狼狽,差點把命留在了錦芳城。


    如果最後得到了龍焱花和藏寶圖,那也就罷了,這趟算是值了。但是現在結果他們都看到了,祁寧安被人耍了,連龍焱花和藏寶圖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而客觀來說,如果不是最後葉盈出手擒住了紀逸,掩護他們離開,他們這次是逃不出來的,但祁寧安竟然就那麽狠心地舍棄了葉盈的性命。


    葉盈是忠心的,但祁寧安的冷血無情讓屬下心寒不已,也跟曾經很擅長拉攏人心的祁寧遠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讓這些人都有種感覺,他們的少主,變了……


    “紀宏宇在騙我……”祁寧安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就連身上的傷口在流血都毫無所覺,“不,不對!紀宏宇中了傀儡蠱,不可能騙我,但我拿到龍焱花和藏寶圖之後,就隻交給過一個人……小花!那個小花!是那個賤人騙了我!可是那麽多龍焱花,她都從盒子裏取出來,又不可能一下子吃了,能藏到哪裏去?歐陽玨根本就沒死,被我扔到海裏的那個,難道是假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祁寧安快要瘋了。他沒想過最後會搞得如此狼狽,但當他乘著船快速逃離錦芳城的時候,心中隻有一個想法,他得到了龍焱花和藏寶圖,他就是最後的贏家。但是現實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他什麽都沒有得到,隻得到了一口黑鍋,和一盆髒水。


    祁寧安突然想起,祁寧遠跟他說過,之前那幾個家族失竊,他最終也沒有得到任何東西,卻被人坑得背了黑鍋。


    祁寧安之前一直想當然地認為讓祁寧遠背黑鍋的就是紀家,但是現在,想到葉盈擒住的紀逸,想到紀昆和紀宏宇憤怒的神情,想到那個讓他恨得牙癢癢的歐陽夫人小花,祁寧安腦海中突然像是炸了一聲驚雷,終於清醒了:不管是之前祁寧遠背黑鍋,還是這次他被坑,都是“歐陽玨”和那個小花的手筆!就連紀家人,都被蒙在鼓裏!


    祁寧安想起他在錦芳城第一次見到小花的時候,她穿著一身淺粉色的長裙,發間插著一支素雅的蝴蝶簪子,身材纖瘦,背對著他坐在蓮池邊兒上,烏發如瀑,垂在背上,隻看背影都讓人覺得溫柔又優雅。當她回頭問他是誰的時候,聲音和眼神都是柔和的,五官嬌弱柔美,看起來人畜無害。


    而就是這個表麵人畜無害的女子,讓祁寧安現在怒極也恨極。他之前還得意於自己魅力無限,現在才知道,都是狗屁!那個女人從一見麵就在設圈套坑他,但他直到現在才發現!最終他背了黑鍋,受了傷,損失了屬下,得到了一堆垃圾,真正的寶貝被那個小花得了,但外人都依舊會認為她是全然無辜的,自始至終什麽都沒做……


    穆妍給祁寧安上了刻骨銘心的一課,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他從小到大生活的落英城是個多麽安逸又簡單的地方,而外麵的凶險,人心之複雜險惡,根本超出他的想象!


    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祁寧安不是天生的蠢笨,而是之前被祁寧遠保護得太好,就像是溫室裏的花朵,從未經曆過風雨。但是在此刻,祁寧安來時的躊躇滿誌都被打擊得七零八落,他腦海中甚至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根本就不應該這麽早對祁寧遠下手,至少要等到祁寧遠把外麵這些牛鬼蛇神都解決得差不多,他再取而代之。


    可惜,發生過的事情沒有再次選擇的餘地,祁寧安隻能捂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傷口,暗暗告誡自己,之後行事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能再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了……


    錦芳城。


    城主府一夜燈火通明,大夫給紀逸處理過傷口之後,說傷到了肩胛骨,接下來至少三個月不能動武,否則紀逸的一條手臂就廢了。即便如此,三個月之後恢複了,他的實力也還是會受到影響。


    紀宏宇的夫人嶽氏看著紀逸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地躺在那裏,不禁淚如雨下,惱恨的目光投向了紀宏宇:“看看你幹的好事!一把年紀了還惹那些風流債,最後給人可乘之機,報複到了兒子身上!”


    紀宏宇麵色鐵青:“閉嘴!婦道人家,你懂什麽?”


    嶽氏怒極反笑:“我是不懂,誰有你那位紅顏知己懂你的心思啊!你倒是讓她回來伺候你啊?!”


    紀宏宇揚手給了嶽氏狠狠的一巴掌:“住口!”話落自己也覺得甚是難堪,轉身大步離開了。


    從紀逸那裏回來,紀宏宇去了之前葉盈住的院子,把葉盈的房間裏麵翻了個遍,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然後出門,親手把這座院子裏麵的東西全都給毀了個幹幹淨淨,依然難解心頭之恨!


    而另外一邊,穆妍房間裏麵的女子也醒了過來,不是別人,正是此時紀宏宇很想找出來把她千刀萬剮的祁家細作葉盈。


    葉盈睜開沉重的眼皮,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出了幾口海水,最後的記憶和視線中精致的房間讓她在那一瞬間以為自己到了閻羅殿。


    “你醒了?”一道清冷的女聲在不遠處響起,葉盈緩緩地坐了起來,發現自己在地上,衣服半幹,貼在身上,身下還有一灘未幹涸的水漬,而她轉頭,就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子坐在桌邊,神色淡淡地看著她。


    這女子,葉盈認識,紀家大長老歐陽玨的夫人,小花。她們曾經在城主府的後花園中有過一麵之緣,當時隻是迎麵碰上,簡單打了個招呼,便擦肩而過了。


    而葉盈現在腦海中回蕩著祁寧安對她說的,這個小花是個喜新厭舊的女人,並且是個不為人知的蠱術高手,是她做的傀儡蠱被祁寧安下在了紀宏宇身上,她還毒死了歐陽玨,然後跟祁寧安約好一起離開的,但是最終祁寧安逃生的時候並沒有帶她……


    一瞬間,很多事情在葉盈腦海中交織在一起,她看著穆妍,眼眸倏然幽深了起來。因為昨夜她假如落入紀家人手中,怕是會落得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場,但她當時因為被“祁寧遠”舍棄,心中絕望之下,沒有想過跳海逃生,因為她不會遊泳,而她那時已經準備好迎接死亡了,是一個神秘人射出的一枚暗器,讓她的身體在本能反應之下,跳入了海中,感覺快要被淹死的時候,有人抓住了她……


    “你到底是什麽人?”葉盈看著穆妍冷聲問,眼中滿是戒備。她直覺穆妍不簡單,不隻是個蠱術高手,表現出來的柔弱都是假的,祁寧安都被騙了過去。而穆妍救她,一定是有目的的。


    “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沒有問我問題的資格,但我有問題想要問你。”穆妍看著葉盈神色淡淡地說。


    “一條賤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葉盈冷聲說。


    “人命貴賤,並非天生,也不是外人來決定,端看你怎麽看待自己,自輕自賤,便永遠都不會獲得真正的尊嚴。”穆妍神色平靜地說。


    葉盈神色一僵:“不用對我說教!你知道我是誰的人,即便他要我死,我也認了,你想讓我出賣他,不可能!”


    “你的忠心,我很敬佩,這也是我救你的原因之一。”穆妍唇角微勾,“不過我想問你的唯一一個問題是,祁寧遠是不是對你有恩?”


    葉盈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訝異,因為她本以為穆妍會讓她交代祁寧遠的秘密,但其實她也不知道什麽祁寧遠的秘密……


    “這與你有什麽關係?”葉盈反問。


    “我說了,我問,你答,但你不想說,也無妨了,因為你已經給了我答案。”穆妍微微一笑說,“昨夜你的視死如歸讓我一直在思考,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和力量讓你心甘情願地付出你正當芳華的年紀,委身於紀宏宇,當一個提著腦袋過活,沒有身份沒有尊嚴的細作,最後被舍棄,也沒有選擇背叛?我想,應該是救命之恩吧,總不可能是你愛上了祁寧遠,所以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如果是後者,我隻能說你太蠢了。”


    “主子不是你以為的那樣!”葉盈開口,已經表明,她並不是為了愛情衝昏頭腦的傻子,她的忠心來自於知恩圖報。


    “我以為的祁寧遠什麽樣你怎麽知道?但是昨夜那個祁寧遠什麽樣你應該深有體會,你覺得為他死,值得嗎?”穆妍看著葉盈問。


    葉盈的眼中出現了明顯的遲疑,但還是開口說了兩個字:“值得。”


    “不值得。”穆妍笑了。


    “你根本不懂!”葉盈冷聲說。


    “是你不懂。”穆妍似笑非笑地說,“你難道沒有察覺,這次你在錦芳城見到的主子,跟你曾經效忠的那個主子,性格並不一樣嗎?”


    葉盈神色微變:“你什麽意思?”


    “他不是祁寧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祁寧遠不為人知的孿生弟弟。”穆妍對葉盈說,“我跟你真正的主子交手不是一次兩次了,但這次來的這個,連上次我跟祁寧遠在蓮霧城鬧得很不愉快都不知道,自以為是地對我說,他對我一見傾心,你說這可笑嗎?”


    葉盈的眉頭狠狠地擰了起來:“這怎麽可能……”


    “事情很簡單,祁寧遠有個替身,沒有人知道罷了,而能讓他如此信任,卻又這麽大膽忤逆他的替身,隻能是由血緣關係維係的親兄弟了。你很聰明,應該知道以祁寧遠的性格,這個時候根本不該來錦芳城。來的那個就是他的替身,至於他是不是去了遠方,還是被他那個孿生弟弟殺掉取而代之了,都有可能。”穆妍看著葉盈說。


    葉盈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坐在地上,沉默不語,因為她雖然知道穆妍是敵非友,但是穆妍說的話,卻讓她無從辯駁,因為這次出現在錦芳城的“祁寧遠”,的確讓她覺得很陌生,性格跟她認識的祁寧遠並不一樣,行事作風也差了很多。如果說那是個冒牌貨的話,很多事情都能解釋得通了!


    “我猜你是為了報恩才死心塌地為祁寧遠賣命的,但你為了一個冒牌貨去死,就太不值得了,你說呢?”穆妍看著葉盈說。


    “你告訴我這些,有什麽目的?”葉盈猛然抬頭,眼眸幽深地看向了穆妍。這個一眼看去單純無害的女子,讓葉盈覺得很恐怖,因為她實在是太深不可測了,心智簡直跟葉盈之前敬佩的祁寧遠有一拚。


    “我這個人,並不喜歡多管閑事,也不跟你說廢話。”穆妍看著葉盈神色淡淡地說,“我昨夜救了你的命,又讓你知道了對你來說至關重要的信息,你是不是也可以為了我赴湯蹈火?”


    葉盈神色一僵:“你想讓我效忠於你?”


    “倒也不必,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因為一個冒牌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毀了祁寧遠日後會用到的這步棋,現在又不知道你的主子祁寧遠在哪裏,是不是有危險,你自然牽掛著他,我可以理解。我欣賞你知恩圖報的性格,我也明白,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你如果身體無恙,隨時可以離開,去找祁寧遠,繼續為他效力,但如果有朝一日我們再見,我有需要的話,你應該知道要怎麽做。”穆妍看著葉盈神色淡淡地說。


    葉盈蹙眉看著穆妍:“別人想要拉攏人,至少也裝裝樣子,說點好話,談談感情,你如此明目張膽地算計我,還等著我報答你,你就這麽有自信我會按照你的想法來做嗎?”


    “談感情?你是說祁寧遠跟你嗎?”穆妍笑了,“大家都是理性的成年人,誰也別把誰當傻子,少點套路,多點真誠不好嗎?你難道希望我現在跟你結義金蘭,跟你說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然後你就感動得痛哭流涕了?”


    葉盈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倒是第一次碰上你這樣的人,壞也壞得這麽直白。”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還會用傀儡蠱,我可以輕易地讓你死,也可以輕易地讓你變成一具行屍走肉。”穆妍看著葉盈唇角微勾。


    葉盈目光微凝,她知道,穆妍說的都是真的,她可以說到做到。而客觀來說,葉盈現在還有命在,還能知道昨夜那個“祁寧遠”是冒牌貨,就是穆妍給她的莫大恩情,她必須要報答……


    “之前韋家,韓家和連家的寶物,是不是都被你得了?”葉盈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穆妍問。


    穆妍笑了,答非所問:“你也沒受傷,現在想走就走吧。需要什麽東西,我相信你都可以找到,至於離開的船,你也會有辦法的,我就不管了。”


    葉盈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深深地看了穆妍一眼說:“你現在的身份和容貌都是假的吧?日後如果我碰到你,卻不認識你呢?”


    “你家主子知道我的很多身份。”穆妍笑著說,“不過還是給你看一個信物吧。”


    穆妍說著,從隨身荷包裏麵掏出了一個星型玉佩,是她自己雕刻的,就當小兒子陪在身邊,玉佩上麵沒有字,就隻是個星星,但這樣形狀的玉佩很少見。


    “如果未來某天,你看到有個人身上戴著這塊玉佩,不管他的性別年齡高矮胖瘦,請你出手相助。”穆妍看著葉盈說。


    那個“請”字,讓葉盈微微歎了一口氣說:“你放心,欠你的,我會還的。”雖然隻是短暫的交談,但穆妍給葉盈的感覺很複雜,有時候覺得穆妍很無良,有時候卻又覺得這個女子骨子裏麵透著一股讓她欽佩的大氣從容。葉盈直覺,遇到穆妍,是她的幸運……


    雖然這會兒是白天,但葉盈還是決定要離開了,因為錦芳城城主府的風波才剛剛平息,昨夜所有的高手都整夜未眠,這個時間是守衛最鬆懈的時候,她對這裏又很熟悉,想要避開眼線,離開城主府並不難。到了城中就可以找個地方易容換裝,準備行李,然後離開了。


    還有一個原因,穆妍這邊是有人盯著的,下人到時間就會過來送飯送水,葉盈留下,容易給穆妍招惹麻煩。


    “你如果要回落英城的話,多個心眼,不要再被那個冒牌貨給坑了。”穆妍對葉盈說。葉盈要找真正的祁寧遠,隻能先回落英城去找。


    “謝謝。”葉盈看著穆妍說。


    話落葉盈正要從後窗離開,就聽到穆妍又問了她最後一個問題:“小葉,如果我和祁寧遠都掉到水裏去了,你隻能救一個,你救誰?”


    葉盈回頭,無語地看了穆妍一眼,扔下兩個字:“無聊。”然後就從後窗飛身出去了。


    葉盈走了之後,穆妍用幹布把地上的水漬清理幹淨了。


    丫頭小環像往常一樣送了午飯過來,擺飯的時候還跟穆妍閑聊了一句,都在說昨夜府裏出事的那些事情,還說後日就是紀宏宇這個城主四十五歲的壽辰,不知道會不會受到影響,他們這些下人為了這次的壽宴都準備了好久了。


    “韓城主和連城主都在,壽宴應該還是會辦的吧。”穆妍微微一笑說,“如果辦的話,到時候我也去湊湊熱鬧,我這裏沒有什麽好東西,這幾天采了些蓮花,做了蓮花茶,就送給城主大人當壽禮吧。”


    “夫人,奴婢還是第一次知道蓮花也能做成茶呢。”小環笑著說,“夫人真是心思靈巧。”


    “我今天還要再去采一些回來。”穆妍笑著說。


    吃過午飯,穆妍又看了看蕭星寒,然後就像前幾日那樣,出門去了後花園蓮池邊,又請侍衛幫她采了幾朵蓮花帶回來。給紀宏宇準備壽禮倒是其次,穆妍隻是不希望因為之前的某些巧合,他們被人懷疑上,畢竟蕭星寒現在還在閉關,不能驚擾,也不方便離開。


    是夜,穆妍熄了燈,躺在了床上,看著盤膝坐在她身旁的蕭星寒,微微歎了一口氣,喃喃地說:“我是真的想回家了,好想兒子。蕭寒寒,希望你早點出關,我們是時候離開了。雖然冒牌祁寧遠逃走之前說的那些話一時會被人當做是汙蔑,但是接連四個家族寶物被盜的時候,我們都在,祁寧遠也曾經公開懷疑過我們,這次他弟弟又當眾說我是個蠱術高手,等有心人回過味兒來,怕是就要盯上我們了。即便隻是猜疑,出手試探我們,到時候也很麻煩。”


    穆妍並不是杞人憂天,之前這幾次,她隨機應變,坑了祁寧遠兄弟倆,得到了韋韓連紀四家的龍焱花和藏寶圖,自始至終沒有暴露,直到現在也沒有露出過明顯的破綻。但事情最怕的就是推敲,巧合太多,就容易引起猜忌,穆妍希望蕭星寒早點醒,他們按照原計劃從紀家脫身,回神兵城去休整一段時間再說。


    第二天,紀逸已經醒了,隻是之前經過韓芊芊的打擊,這次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擒住,被重傷,他的自尊心很受挫,一直都不肯說話。


    紀宏宇看到紀逸要死不活的樣子,一方麵恨鐵不成鋼,覺得他心胸太小,一方麵更加恨上了祁寧遠,如果不是還有一絲理智,他都想直接帶著人殺到落英城去報仇雪恨了。


    身邊人提醒,紀宏宇才想起明日是他四十五歲的壽辰。紀宏宇有些不耐煩,正想說這次的壽宴取消,紀昆派了人過來請他,讓他立刻過去一趟。


    紀宏宇見到紀昆的時候,紀昆一個人坐在院中樹下,麵色不虞,不知道在想什麽。


    “爹。”紀宏宇叫了一聲。


    “逸兒怎麽樣了?”紀昆看了一眼紀宏宇,示意他坐下。


    紀宏宇在紀昆對麵落座,看著紀昆歎了一口氣說:“人是醒了,但怕是要過段時間才能振作起來。”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同樣都是年輕一輩之中的佼佼者,為何祁寧遠心智如妖,手段那樣了得,早在幾年前就可以獨當一麵,可逸兒平日裏看著武功不錯,腦子也靈活,真遇到點事情,就受不住了。你覺得是為何?”紀昆看著紀宏宇問。


    紀宏宇皺眉思索,沒有說話,就聽到紀昆說:“是我們把他保護得太好了,他沒有經曆過挫折,經不起風雨。將來我不在了,你也老了,他真的能撐起整個紀家嗎?”


    紀宏宇神色一正:“爹說得有道理。祁墨那人沉迷美色不務正業,祁寧遠被逼得年紀輕輕就撐起整個祁家,現在實力都能與我比肩,遠超了逸兒一大截。”


    “所以,以後別由著你夫人的性子,再慣著逸兒,該打就打,該罵就罵,這樣才是真的為他好。”紀昆看著紀宏宇說。


    紀宏宇搖頭苦笑:“之前最寵逸兒的明明就是爹。”


    “以後我會注意,對他嚴厲一些,多給他一點曆練的機會。”紀昆神色嚴肅地說。


    “爹找我來就是想說這些嗎?”紀宏宇看著紀昆問。


    紀昆搖頭:“不是,是我想到了一些事,想跟你談談。”


    “爹有話直說。”紀宏宇點頭。


    “我問你,前夜那祁寧遠說,歐陽玨的夫人是個蠱術高手,他給你下的傀儡蠱是出自那個小花之手,他還跟小花約好了要一起走,並且他給了小花毒藥,讓小花把歐陽玨毒死,他親手把歐陽玨的屍體扔到了海裏。對於這些話,你怎麽看?”紀昆看著紀宏宇問。


    紀宏宇輕哼了一聲說:“不過是那祁寧遠在胡言亂語,要挑撥離間我們跟歐陽玨夫妻的關係!”


    “如果真的隻是為了挑撥離間的話,他需要編一個那樣有鼻子有眼的故事出來嗎?”紀昆麵色微沉,“他當時已經是在逃命了,身份也暴露了,還堅持說他跟那個小花串通過。最可疑的是,他說他親手把歐陽玨的屍體扔到了海裏,這樣的故事,你覺得是他當時腦子一熱隨便編出來的?歐陽玨明明在房裏,祁寧遠如果不是確信歐陽玨不在的話,在那種情況下,何苦生編那樣一個全是漏洞的故事出來?”


    紀宏宇眉頭一皺:“或許祁寧遠就是想拖延時間呢?他知道他那樣說了之後,我們肯定會派人去調查歐陽玨在不在,他就能拖延時間等到葉盈那個賤人抓了逸兒過去救他!”


    紀昆眼眸微眯:“你說的,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我這兩日思來想去,總覺得其中還有些蹊蹺。每家出事的時候,歐陽玨都在,這真的隻是巧合嗎?”


    “爹,要照這麽說的話,每家出事的時候,我也都在,祁寧遠也都出手了。”紀宏宇皺眉說,“爹懷疑歐陽玨,但我想來想去,他的行為一直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啊!就像這次,他一直在閉關,根本沒有出來過,我每隔幾天都去看過,他絕對不是裝的。”


    “這次,雖然歐陽玨在閉關,但他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夫人,真的什麽都沒做,卻被祁寧遠那樣汙蔑嗎?還說她是蠱術高手……”紀昆神色微凝。


    “那個小花……”紀宏宇神色莫名,“看起來很單純,不像是有什麽本事的樣子。”


    “事到如今你還要以貌取人嗎?”紀昆麵色一沉,“當初你還說葉盈很單純,最後怎麽著?你被她騙得團團轉!”


    聽到紀昆再次提起葉盈,紀宏宇的臉色瞬間難看到了極點,低了頭說:“爹教訓得是,這件事是兒子犯蠢了。”


    “雖然沒有什麽證據,但你既然想重用歐陽玨,不管是歐陽玨還是他身邊的女人,都必須要把底細查清楚!如果試探過後,他們真的沒有問題,那自然最好,如果有問題的話,你養虎為患,後果不堪設想!”紀昆看著紀宏宇神色嚴厲地說。


    “爹,我知道了。”紀宏宇眼底閃過一道冷光。


    “明日壽宴,照常舉行!紀家這次丟了臉,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不能讓韓晁和連瑀看了笑話!日後三家的合作,你要牢牢地掌握住主導權,不要被那個韓晁壓了一頭,至於連瑀那個瞎子,不必管他!”紀昆看著紀宏宇說。


    “好,爹放心,我會辦妥的。”紀宏宇點頭。


    紀宏宇從紀昆那裏回來之後,把自己關在書房裏麵一個時辰,然後叫了他的心腹屬下過來,吩咐了幾句。


    穆妍這邊一切如常。這天紀宏宇身邊的人過來通知穆妍,讓她明日務必前去參加府中壽宴,還專門給穆妍送了一套很華麗的新衣服。


    穆妍點頭應承下來,看著那套衣服,卻感覺有點怪異。蕭星寒在閉關,她一介女流,平日裏不常出門,這次紀宏宇要求她一定要參加壽宴,目的何在?隻是為了給她安排一個大長老夫人的位置,讓她坐在那裏撐場麵嗎……


    “蕭寒寒,你再不醒來真的要出事了啊……”穆妍幽幽地說。


    第二天,錦芳城城主府中為紀宏宇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壽宴,仿佛前幾日的那場風波沒有發生過一樣,府中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意。


    穆妍吃過早飯,換上了紀宏宇昨日讓人送來的新裙子,精心梳妝打扮過後,帶著她做好的一罐蓮花茶,前去參加宴會。


    穆妍到的比較早,主要人物都還沒有來,有一個比較靠前的位置是專門給她準備的,她落座之後,看著麵前擺著的酒杯,眼睛眨了眨。


    壽宴在吉時開始了,紀宏宇和韓晁並肩而來,眼睛上麵依舊蒙著白布的連瑀落後了半步,眾人紛紛起身行禮,不見紀昆和紀逸。


    酒過三巡,大家紛紛送上了給紀宏宇的壽禮。韓晁準備的禮物一看就很貴重,連瑀準備的禮物也是用了心的。紀家的各位長老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準備了各色各樣的禮物。


    “歐陽大長老在閉關,不知大長老夫人給城主大人準備了什麽禮物啊?”紀崧看向了穆妍,神色淡淡地開口問了一句。作為被“歐陽玨”取代的原紀家大長老,他一開口,很多人都覺得有好戲看了。


    穆妍微微一笑,起身把手邊的那個罐子遞給了旁邊伺候的下人,下人恭敬地捧到了紀宏宇麵前。


    紀宏宇嗬嗬一笑,打開,一股淡淡的蓮花清香彌漫了開來。


    “這是我親手做的蓮花茶,不值錢,希望城主大人不要嫌棄。”穆妍笑意柔和地說。


    “大長老一直說他的夫人心靈手巧,果然不假。”紀宏宇倒是很喜歡的樣子,“這份禮物,本城主很滿意。斟酒,我要敬大長老夫人一杯,表示感謝。”


    “城主大人,我不會喝酒。”穆妍婉拒。


    “今日是城主大人的喜日子,大長老不在,大長老夫人不會連城主大人敬的酒都不賞臉吧?”紀崧又開口了,陰陽怪氣地說道。


    穆妍隻得提起麵前的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後舉起來,對紀宏宇說:“我代我家大爺,恭祝城主大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好!”紀宏宇舉杯,一飲而盡。


    穆妍用袖子遮了酒杯,慢慢地把杯子裏麵的酒都喝了,然後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被下人扶著坐了回去。


    “看來大長老夫人果然是不勝酒力啊!”紀宏宇說,“去取醒酒湯過來給歐陽夫人用。”


    下人剛應了一聲,還沒出去,穆妍的身子就軟軟地倒了下去,嘴角溢出了一絲黑血……


    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呆住了,紀崧反應過來,大聲說:“有人要謀害大長老夫人!說不定祁寧遠還有細作在府裏!”


    連瑀聽了身邊人低聲跟他說歐陽玨的夫人像是中毒身亡了,神色微變,打翻了手邊的酒杯。下一刻,他告訴自己要冷靜,穆妍特意叮囑過他,除非穆妍親口跟他說需要幫忙,否則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紀宏宇看著穆妍毒發的樣子,眼底閃過一道暗光,神色急切地說:“來人,快去請大夫!”


    紀宏宇話落,門口有人驚呼了一聲:“大長老來了!”


    紀宏宇神色微變,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和紀崧對視了一眼,下一刻,就看到“歐陽玨”大步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一進門就拱手高聲說:“屬下來晚了,恭賀城主大人!”


    下一刻,蕭星寒臉上的笑容在看到倒在那裏的穆妍的時候消失了,麵色猛然沉了下去,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穆妍身旁,語帶怒意問了一句:“這是怎麽回事?”


    “大長老別急,你閉關的時候祁寧遠帶人來錦芳城作祟,還一門心思要汙蔑大長老夫人,這次怕還是祁寧遠的人下的手。我正準備讓人帶著大長老夫人去找大夫,或許還有救!”紀宏宇快速地對蕭星寒說。


    紀宏宇話音剛落,蕭星寒已經把穆妍打橫抱了起來,然後飛也似地衝了出去!


    紀宏宇看著蕭星寒的背影高聲說:“大長老,去找高大夫!”


    “紀城主,為何祁寧遠的人要對一個弱質女流下手啊?要下毒,也不該是給那個歐陽夫人吧?”韓晁開口,有些不解地問紀宏宇,總感覺這件事有點怪怪的。


    紀宏宇歎了一口氣:“因為紀某重用歐陽大長老,祁寧遠就想害他們夫妻,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憐歐陽夫人這次受了苦,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城主大人,屬下這就去調查下毒之事。”紀崧站了起來,恭敬地說。


    “嗯,快去,一定要把下毒之人找出來,給大長老一個交代!”紀宏宇點頭。


    宴會又過了一會兒就結束了,連瑀帶著人回到了月華院,心中有些擔憂穆妍,屏退了下人,把門關好,取下眼睛上麵包著的白布,一眼就看到桌上茶杯下麵壓了什麽東西。


    連瑀心中微動,走過去,拿起茶杯下麵的信,打開,看了兩眼,就愣在了那裏,然後唇角微微勾了起來……


    “爹,如果那個小花真是個蠱術高手的話,必然也懂毒,發現酒裏有毒她不會眼睛都不眨就喝下去的。”紀宏宇對紀昆說,“這次試探過了,他們應該沒有問題。紀崧會找出一個‘祁家的細作’來,處理了就是。正好歐陽玨出關了,接下來有些事情交給他去做。”


    紀昆神色莫名:“你給那個小花下了什麽毒藥?”


    “那藥看起來很霸道,但不致命,高大夫那裏有解藥,現在人應該已經沒事了。”紀宏宇搖頭說,“正好祁寧遠上次就刻意汙蔑過小花,現在對小花下手也很合理。對歐陽玨來說,他的女人還好好地活著,他也沒什麽可不滿的。”


    紀昆點頭:“罷了,那祁寧遠心智如妖,龍焱花和藏寶圖也是我們看著被他帶走的,假不了。他汙蔑小花,看來真的是為了拖延時間,並且故意說一些真真假假,會引起我們懷疑的話來,想要挑撥離間。這次的事情就算是過去了,那歐陽玨的確是難得的可用之才。”


    “是啊!所以我打算暗中派歐陽玨前去落英城,讓他想辦法把祁寧遠得到的那些龍焱花和藏寶圖搶回來,也隻有他適合去做這件事。”紀宏宇冷笑,“既然祁寧遠這麽喜歡玩兒陰的,我們也來陰的。一旦得手,我們就能同時得到韓家連家和韋家所有的龍焱花和藏寶圖。”


    又聊了兩句之後,紀宏宇就起身,說他要親自去高大夫那裏看一看情況,慰問一下“歐陽玨”的夫人。


    等紀宏宇到了府中名醫高大夫的住處,卻隻看到高大夫一個人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根本沒有“歐陽玨”和“小花”的影子。他神色一變,衝到了“歐陽玨”的住處,房間裏麵整整齊齊,就是人沒了。


    此時已經乘著一艘偷來的小船離開錦芳城的蕭星寒和穆妍,洗掉了臉上的易容,相視一笑。


    “蕭寒寒,你昨夜如果沒醒的話,我是打算把你迷暈扛走的,這樣應該可以避免你練功出事。雖然今天去參加鴻門宴,我自己能應付,也能打消紀昆和紀宏宇的疑心,繼續待下去,但我就是想回家了,正好你醒了。”穆妍笑著說。


    蕭星寒握住了穆妍的手,笑意清淺,那張絕世無雙的妖孽臉龐在陽光之下仿佛透著溫潤的玉光:“我是感受到了你的呼喚才醒過來的。”


    “唉,對不住紀宏宇,我把他最得力的屬下拐走了,他現在應該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穆妍似笑非笑地說,“不過就是沒有找到機會跟連瑀當麵告別,有點遺憾。”


    “我給連瑀留了一封信,他應該已經看到了。”蕭星寒說,“到時候連瑀會讓紀昆和紀宏宇認為,我們是諶家的人。”


    穆妍聞言就笑了:“非常好。諶家一直置身事外,正好提醒紀宏宇和韓晁,最應該忌憚的不是諶家的棋子祁寧遠,而是諶寂。”


    “我們回家去。”蕭星寒看向了神兵城的方向。


    “蕭寒寒你是不是想兒子了?”穆妍笑著問。


    “嗯。”蕭星寒很淡定地承認了,“我不在,蕭月兒肯定整天在我們兒子麵前說我壞話。”


    “壞話不至於,但月兒哥哥肯定會問小星兒更喜歡你還是更喜歡他。”穆妍笑著說。


    “那個小騙子,我來之前還拉著不讓我走,但現在肯定天天跟蕭月兒說最喜歡他。”蕭星寒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吐槽起了自己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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