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並沒有直接把蜂蜜水放在那兒晾著,而是又找了一個杯子來回倒著,涼的快一些。


    夜千寵其實覺得自己的精神上並沒醉,因為她腦子很清醒,隻是身體軟綿綿的支撐不住,胃不舒服。


    所以,她倚在沙發上,月眸微微眯起來,看著刻薄男晃動蜂蜜水的動作。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對外人怎樣先不論,單論對她是真的挺好。


    “你上次看過醫生沒有?”她酒後的聲音稍微軟糯,冷不丁的問了這麽一句。


    男人側首看過來,略低眉,“什麽?”


    夜千寵指了指他的鼻子,唔噥的語調,“你上次,流鼻血來著。”


    她那時候,其實想到了滿神醫說伍叔不能感冒,一感冒,輕易就好不了,保不齊就發病了,感冒還會咳血。


    所以,刻薄男流鼻血會不會又有什麽問題?


    男人倒是勾了一下嘴角,“你到底醉了沒有?”


    夜千寵腦袋無力的仰著,“本來就沒醉。”


    男人似是歎了口氣,伸出一個手幫她把搖搖晃晃端不穩的腦袋放好,“現在喝嗎?”


    她點了點頭,雙手去端蜂蜜水,但是男人沒給她,而是讓她就著他的手喝。


    她不從,男人啟唇:“要麽就這樣喝,要麽我用嘴喂你?”


    這回她不吭聲了。


    蕭秘書在一旁忍不住笑了一下,轉身去燒了一壺水。


    她在想,寒總以前的性子特別深沉,特別老謀深算,過於滴水不漏,像這個刻薄男一樣,偶爾稍微不正經一些,其實挺好的,有情趣。


    時間差不多,她從沙發上爬起來,打算上樓。


    但是旁邊的男人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剛抬頭看過去,隻聽他道:“我今晚留宿。”


    “……”她答應了麽?


    “房間不夠的話,和林介睡。”


    話全都被他說了,夜千寵啞口無言,示意蕭秘書幫她扶一下,她上樓洗澡。


    到了臥室門口,她扶著門框,“還要跟進去?”


    男人這才停了下來。


    等蕭秘書把她送進去又出來,刻薄男還站在門口,叫住了蕭秘書。


    “寒總,有事?”蕭秘書看了他。


    男人半倚著二樓的扶欄,神色平淡,“聯合法院的人搞不定,她有沒有說過接下來做什麽?”


    他是怕她再弄出什麽事,今天救場就是蕭秘書給他透漏的消息,下一步她若是再做什麽,他好有個準備。


    但是蕭秘書搖頭,“大小姐沒說過。”


    “其實,先前聯合法院這邊是沒有問題的,沒想到今晚會麵這麽不順利。”蕭秘書道。


    男人略微勾唇,“她這意思,怪我?”


    蕭秘書一笑,“這個我不清楚。”


    男人也沒有再多問,隻道:“有什麽事,及時和我通氣。”


    她點了點頭,“好的。”


    *


    翌日早上起來,夜千寵腦袋有些疼,好容易放低姿態豁出去一回,還竹籃打水一場空,能不頭疼麽?


    下了樓,蕭秘書說刻薄男準備了早餐。


    不過她進餐廳的時候並沒看到那個男人的身影。


    “寒總好像臨時有事,已經走了有一會兒。”


    夜千寵坐了下來,“我也沒找他。”


    蕭秘書一笑,拉開椅子在旁邊落座。


    吃到一半,蕭秘書才忽然看了她,問了句:“大小姐,早餐時間,我可不可以跟你談私事?”


    她忍不住笑,抬眸,“我管你們有這麽嚴厲?”


    談私事還得請示?


    “我是怕你覺得太突兀。”蕭秘書笑了笑。


    然後繼續看著她,冷不丁的問:“我覺得現在的寒總,其實對您也挺好,您覺得呢?”


    夜千寵優雅的動作下,點了點頭,“嗯。”


    “那您……”


    “會不會也有點喜歡他?”


    她的動作這才停了下來,抬眸看了蕭秘書,若有所思,“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


    奇怪?


    蕭秘書搖頭,“相反。”


    “寒總現在就是病了,他變成這樣的人格,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就假設若我的愛人生病把我忘了,那我也一樣喜歡他,還會讓他重新喜歡上我,這過程中,再慢慢幫他把一切想起來,病也就好了!”


    關於伍叔這個病的治愈方向,隻有她和滿神醫知道,蕭秘書他們是不清楚的,所以蕭秘書能忽然這麽說,她有些動容。


    “您不要見怪。”蕭秘書略小心點看她,“我絕對不是被他賄賂還是別的,隻是……很多次,我站在旁人的角度,可以看的很清楚,現在的寒總對您是真的好。”


    以前,夜千寵確實沒往這方麵想。


    她隻是想研究他的病情,然後治療。


    可刻薄男確實記不得她和伍叔之間最甜蜜、最親熱的那些瞬間,難不成,她幫他記起來,就好了?


    問題她現在也沒有那個閑工夫,聯合法院那邊搞不定,她還得想其他辦法。


    可她這邊辦法暫時還沒想出來,查理夫人倒是忽然來電了。


    那天還下著微涼的秋雨。


    夜千寵照例在使館,端著保溫杯已經在窗戶邊站半天了。


    拿了手機,微挑眉,淺笑,“怎麽給我打電話了?”


    “想你了唄。”


    查理夫人跟清水在國際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明顯在時尚圈呆久了,又年輕了,心態比以前隻做家庭主婦的時候好太多。


    過了會兒,她才問起:“是有事吧?”


    不然不會忽然打電話,平時都可以微博、微信什麽的交流。


    “嗯。”查理夫人這也才認真的道:“你三叔忽然給我打了個電話,我最近可能回去一趟。”


    夜千寵沒說話。


    “是出什麽事了麽?”查理夫人接著問。


    她微微抿唇。


    才道:“可能,是爸的事……我師父,就是戰辭回來了,估計這個月底或者下個月初,就會起訴寒愈。”


    查理夫人情緒略微高亢起來,“這不是好事麽?你怎麽沒告訴我,那我必然得回去一趟!”


    她自顧一連串的說著,夜千寵反而沒說話。


    查理夫人留意到了,終於問:“怎麽了麽?”


    夜千寵這才勉強一笑,“沒事,等你回來再聊。”


    夜千寵原本是想,等查理夫人回來的時候,她們倆單獨的聊一聊這件事,讓查理夫人先知道一下她的想法。


    結果,查理夫人剛到的那天,她在機場接人,藍菲亞也來了。


    “三叔讓你來接的?”她先看到了藍菲亞。


    藍菲亞點頭,“準確說應該是戰先生讓來的。”


    關於要對寒愈發起的控告,藍菲亞也是知道一些的,所以看了看夜千寵,“你也別太擔心,也許有轉機也不一定,今天就當是你們母女倆到我家做客了!”


    既然師父這樣安排,都不跟她知會一聲,她又能說什麽?


    查理夫人一下飛機,夜千寵臉上也沒露出太多擔憂的表情,倒是遠遠看著查理夫人的裝扮,臉上起了笑意。


    “你現在看著比我還年輕!”她輕輕打趣。


    查理夫人穿著偏清涼,一雙長腿非常減齡,再也不是在查理家族內部那麽保守、刻板的套裝,長發跟她一樣濃密,染了個淡棕色,漂亮的大卷。


    是真好看。


    “少打趣我了!”查理夫人拿下墨鏡,“歲月都在臉上刻著呢。”


    三個人上了車,藍菲亞開車。


    夜千寵把車子放在了機場,到時候讓林介來取,晚上順便把她接回去。


    車裏。


    查理夫人看了她,“戰辭什麽時候回來的?”


    她說了個大概的時間,也沒敢說自己受傷的事。


    然後看了她,“他和寒愈的關係一直都很差麽?”


    查理夫人卻微挑眉,似乎是有些納悶,“怎麽這麽問。”


    “因為是師父力求主張控告寒愈的。”她坦白的道。


    查理夫人稍微鬆了一口氣,“我以前,還一直擔心戰辭出來之後,會不會包庇寒愈,看來他不會這樣,那就放心了。”


    又道:“說起來,在我印象裏,戰辭和寒愈年齡最相近,他們倆關係是最好的。”


    最好?


    夜千寵柔眉蹙起。


    她為什麽一點都沒看出來。


    “師父真的是那個唯一知道當年我爸被殺過程的人?”


    查理夫人靠在座位上,“所有人都這麽說的,因為當晚寒愈和戰辭最後才回來,誰也不知道他們去哪了,後來才知道他們倆消失的時間,正好你爸死了。”


    轉頭看了她,“我知道你心裏會不好受,估計因為這樣,戰辭到現在都一個字沒透漏過,真相要留到法庭,作證的時候他才會說出來。”


    夜千寵略低眉,“寒愈現在病了。”


    查理夫人微蹙眉,沒接話。


    “他現在的記憶裏,沒有從前的那一段,所以,我覺得這事不應該他來承擔,我想等他想起來,再進行對他的審判,你會不會覺得……?”


    “他病了?”查理夫人眉頭緊了緊,“跟以前那樣?”


    她抬眸,“你也知道?”


    查理夫人點頭,當然知道。


    不過她略微冷笑,“剛好這個時候病了?”


    夜千寵沒說話,因為她知道自己說什麽都不合適。


    *


    車子停在藍家別墅院門口,夜千寵已經看到出來迎接的人了。


    宋仁君、戰辭都在門口,看樣子是掐著時間出來等的。


    查理夫人已經好多年沒見戰辭,但他變化不大,尤其那張臉還是出挑,所以一眼就能認出來。


    看到他,就像看到自己的前夫死因真相,她是有些激動的。


    “嫂子。”倒是戰辭恭恭敬敬,穩穩當當的和她打招呼。


    查理夫人和他擁抱了一下,眼圈略微的就紅了,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身子沒事吧?”


    戰辭搖頭,“下了床,多走動,慢慢會和以前一樣。”


    “那就好!……都進去吧,外麵有些涼。”


    夜千寵走在最後,師父轉身過去之後又回頭來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一下子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


    藍菲亞擔心三叔的身體,跟著他一塊兒走;查理夫人剛回來,見到故人心裏激動,把她給忘了;師父又正對她不滿,不可能熱絡招呼她。


    她可不是個多餘的?


    慢慢隨在身後進了別墅,又換了鞋去客廳。


    沙發上窩著一隻很漂亮的小奶狗,雪白雪白的,看起來特別溫順。


    查理夫人喜歡寵物,看到這隻狗狗,立刻就發出一聲驚歎:“怎麽這麽好看!”


    戰辭隻是微微一笑,“送您的。也沒什麽見麵禮,嫂子別見怪。”


    “怎麽會?”查理夫人直接把狗狗抱起來,狗狗確實溫順,哼哼了兩聲就不動了。


    “聰明的恨,好看的人它都喜歡!”宋仁君淡笑的一句,把雙方都誇了。


    餘醫生也在,剛剛大夥出去接人的時候,她已經斟好了茶,這會兒,雖然她是最年長的長輩,但隻是安靜的在一旁坐著,最後往夜千寵麵前放了一杯溫熱的白開水。


    “謝謝!”夜千寵進來這麽久,唯一被她注意到。


    那邊,戰辭輕輕啜了茶,看了那隻小狗,不疾不徐的道:“性情溫順起來和小貓一樣,因為他小時候就是母貓喂的奶。”


    “是這樣?”查理夫人滿是心疼,“他媽媽呢?”


    戰辭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夜千寵坐著的方向,一句:“死了。”


    然後才不緊不慢繼續著:“小時候母狗沒了,母貓把他養大,看著溫順聽話,但是現在帶出去,要是見到他很小的時候一起玩過的狗狗,他還得撲過去撕咬呢,不知好歹的小家夥,真把自己當貓,把同類狗狗當敵人了。”


    夜千寵握著杯子的手終於頓了頓。


    她是伍叔養大的。


    現在為了伍叔,她在忤逆師父。


    這些話,就算不是特地,也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說她忘本,忘恩負義。


    餘醫生聽完看了看戰辭,又看了身旁的她,低聲:“喝點水,溫度剛好!”


    她淺笑,抿了杯沿。


    “對寒愈的控告,我想下周一正式提訴,相關工作都已經準備妥當。”忽然聽到那邊師父說了一句。


    查理夫人看過去,“都妥當了?有把握麽?”


    戰辭:“我是唯一的證人,怎麽會沒把握?”


    查理夫人在路上聽了夜千寵的話,所以這會兒朝她看過去。


    “嫂子不用看她。”戰辭道:“她的訴求與我相反,您想聽聽她的謬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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