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


    眼看著梁心踉蹌著跑到牆角,本來還想再挖苦幾句的武清一時語塞。


    望著梁心狼狽扶牆的動作,武清頓時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她下半句話還沒說出,梁心大嘔了一聲,大片的酸液混著含混的食物殘漿就噴了一牆。


    武清與車隊上剛下來的一眾士兵跟班:「···」


    武清嘴角不覺抽了抽。


    這個開場白還真是別開生麵。


    那些小士兵們看到自家少帥吐得這叫一個昏天黑地,都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短時間的怔愣後,趕忙手腳慌亂的向前要去攙扶。


    吐了幾大口,梁心堵在胸口的噁心感覺才稍稍緩和了些許。


    感覺到湊上來的一眾副官士兵,他也不願多做解釋,啞著嗓音擺擺手說道:「帶武清小姐上車,回公館。」


    有一個士兵顯然被梁心剛才那激烈的嘔吐場麵嚇到了,對梁心的身體狀況很是擔心。


    不自覺的就上前扶住了梁心的手臂,關切的說道:「少帥,您怎麽樣?要不要先去躺醫院——」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扶住梁心手臂就被他猛地甩開!


    「我說回公館,就是回公館!哪裏那麽多廢話?!」


    小士兵被他連推帶吼的嚇得倒退了好幾步,這才忙不迭的道歉賠不是,轉身跟著其他人一起朝著武清走來。


    武清眉梢微挑。


    梁心這分明是裝相不成反打臉後的惱羞成怒。


    想到這裏,武清嘴角不由得溢出一抹輕笑。


    她之前倒真是疏忽了,沒有注意梁心竟然還有這樣一個明顯的弱點。


    對比來說,溫克林雖然有潔癖,可是卻不懼怕血,甚至還有一種變態的嗜血欲。


    而梁心不僅僅是懼怕死人與鮮血,程度還有些小嚴重。


    在奇三夫人壽宴上,將一切計劃都藏在心裏的梁心,早就知道溫克林會帶來怎樣血腥的場麵。


    他的表現是,在一切尚未發生時,帶著羅綺麗早早的躲進了包廂房中。


    盡可能的避開所有血腥的打鬥場麵。


    直到大勢基本都定下來,他才不聲不響的出現善後收尾。


    後麵發生意外,再度發生械鬥,他更是能有多遠躲多遠,甚至連她一手薅住小士兵脖領,一腳踢碎木姓殺手膝蓋這樣崩人設的驚人之舉都沒敢細看。


    按理說武清當時的表現是十足搶眼的,正常人都應該注意到她的不同尋常。


    唯獨梁心,竟然完美的避開她直麵硬槓溫克林的所有鏡頭。


    這絕對不是簡單的角度問題。


    而是梁心本能的躲避所有血腥兇殘的畫麵。


    再後來,他把自己當花瓶帶著去金城信息社砸場子,除了要維持自己風流大少的形象,應該還有著用她當擋箭牌,吸引外人目光,掩飾自己對鮮血的恐懼的意圖。


    所以後麵梁心才一被柳如意威脅,就被嚇慘了,哪怕是把自己的女人雙手奉上這種丟人的事都做得出來。


    思及至此,武清才恍然悟到了一些事。


    原來梁心不是簡單的無恥懦弱。


    他是有些複雜的那種無恥懦弱。


    武清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


    估計這才是他長年來不幹涉軍隊事務半步最重要的原因。


    比起兵王戰神戴鬱白,執掌軍隊,天生就是他的弱項。


    不過,不管梁心是哪種無恥,在她看來都是一樣無恥。


    她沒有忘記,她現在還處於敵強我弱,實力對比懸殊的危機中。這個時候,突然間抓住敵人一個的致命弱點,絕對是件幸運值爆表的事。


    退一萬步講,萬一梁心真對她起了什麽不軌的心思,她還可以用噁心巴拉的死人血來偷襲他。


    思量間,一眾士兵護衛已經走到了武清的麵前,其中一個向前一步,兩隻皮鞋後跟用力一磕,朝著武清行了一個恭恭敬敬的軍禮,


    「武清小姐,請跟屬下上車,」說著他側身揚手一擺,指著門外「第二輛車子不太顛簸,武清小姐這邊請。」


    武清抬眼掃了一眼院外整齊排列的一溜汽車,麵色瞬間冷得仿佛罩了一層霜。


    她微微揚起下巴,輕蔑的瞥了梁心一眼,「梁大少這是要帶武清去哪?回的又會是哪個家?」


    嘔吐完,身上哪哪都不舒服的梁心聽到武清的話正想回答,可是一張嘴,裏麵酸腐的味道就又翻湧了上來,實在噁心的不行。


    梁心眉心一皺,招手對武清旁邊的小士兵沒好氣的名頂到:「去井邊打點水。」


    回頭的士兵正是之前被梁心吼過的那一個,看到梁心比鍋底都黑的臉色,忙不迭的應了一聲,就朝著水井快步奔跑了過去。


    梁心抬手整了整領帶,側眸瞥了一眼自己吐的牆角,臉色沉得更黑了。


    他正著衣襟,強作鎮定的走出牆角,冷著臉對幾個士兵命令道:「把死屍拉出去,帶回城裏仔細辨別身份。」


    士兵經過戴鬱白多年訓練,辦起事來效率一向很高。


    最近有些倉皇忙亂,不僅因為梁心的脾氣與戴鬱白大不相同,更因為梁心辦事沒有一定之規。


    往往聽了他上一條命令正幹的好好的,下一秒就不知道怎麽觸了他的黴頭,迎來劈頭蓋臉一頓罵。


    就比如剛才他那個請武清小姐上車的命令。


    怎麽請?是強迫押送還是要打暈直接扛上車?


    反正如論怎樣,都不應該是簡簡單單說一個請字。


    因為真的要客氣禮貌請武清上車的話,梁心完全可以自己請。


    那樣才是真的要請。


    而且他們請了,武清卻不上車,又要他們怎麽辦?


    所以幾個士兵接到了這個囫圇命令,一時都有些麻爪。


    即便是率先和武清說話的那個士兵,也暗暗做好了如果武清不聽話,就一個手刀劈過去直接把她打暈的打算。


    這會忽然聽梁心終於下了一個正常些的命令,幾個大頭兵終於鬆了一口氣,立馬動作利落的開始處理地上的屍體起來。


    武清無聲的嘖了嘖舌,梁心雖然聰明又有城府,但在管理軍隊拉攏人心方麵,還真是弱的一匹。


    尤其是跟戴鬱白比起來,就是一隻叫人不忍猝睹的小弱雞。


    不過比起擔心梁心,現在的武清更擔心自己。


    她可是費勁了心力才從梁心身邊逃出來的,怎麽可能再回去?


    「梁大少,我們可不可以開誠布公的談一談?」武清深吸了一口氣,做好開始新一輪表演的準備。


    走到井旁的梁心結結實實的漱了好幾口清水,才吧口腔裏難忍的味道清除些許。


    「談一談?」聽到武清的話,他從口袋裏拿出手帕,將臉上水漬擦了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直起身子,回望武清。


    「談談咱們兩個的感情心意,自然是梁心的榮幸,」他臉上又恢復了之前輕佻氣十足的浮浪笑容,「隻是此處久留之地,武清還是先上車,回到家裏,你想談什麽,想在哪談都行。」


    說到這裏,梁心笑眼彎彎,目光越發曖昧,「萬一武清要是累了,咱們兩個還可以坐在床上,好好談一談。」


    武清:「···」


    才一轉眼的功夫,梁心就把剛才了狼狽相忘幹淨了,繼續開始厚顏無恥的撩妹了?


    如果不是顧及自己現在的處境,武清真想果斷一拳,將這個臭不要臉的變態男人直接擊飛到外太空去!


    「梁少,」她咬牙一笑,將梁心的無恥話題完全無視,「我之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呢。」


    「什麽問題?」梁心這才發現自己的領帶也被打濕了,索性將徹底解,並解開了領口的扣子,露出皮膚白皙的脖頸。


    武清:「···」


    為什麽她感覺畫麵正不可控製的往一個不可描述的方向奔去。


    直視著梁心的視線又降了幾度,她雙手抱臂,微斜著脖子,挑著眉梢,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


    輕蔑的目光分明在說:「爺可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人物,就你你這點小把戲根本入不了爺的法眼。」


    梁心撥弄著領口的手不覺一滯。


    為什麽他這個以調戲別人為樂的大少爺,忽然有一種被人調戲了的錯覺?


    武清掀了掀眼皮,見梁心也就是露露脖頸的膽量,輕蔑的了哼一聲。


    「梁少,咱們不妨打個賭吧。」


    「什麽賭?」梁心目光微動。


    武清抬眼掃了門外正在忙著搬運屍體的士兵們,語聲懶懶,「梁少能及時出現在這個荒廢的院子外解救武清的原因,梁少不願意講,那就由武清來講一講。


    如果武清講錯了,就安安分分的跟您回去,從今天起,您說啥是啥,要武清站著絕不躺著,叫往左走,絕不倒退。」


    聽了武清的話,梁心不覺一怔,隨即忍俊不禁的輕笑出聲,


    「叫站著,絕不躺著,可是卻會坐著。叫往左走,絕不倒退,卻是會往右走。武清,你真是調皮呢,你這承諾兩頭堵,誠意不足哦。」


    「梁大少這是不敢跟武清打這個賭?」武清麵沉似水,斜睨著梁心,冷冷一笑,「算去來,自從武清代替姬舞晴進入梁公館,還從來沒有和你好好說過一番話。梁大少就真的不好奇武清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麽嗎?」


    梁心的表情瞬間一滯。


    武清的身份,他一直有懷疑。


    也曾經做過很多假設,但是都不能自圓其說。


    可是要在這個充斥著死人和血腥氣的院子裏跟武清深入探討,他又實在沒有那個心情。


    他低頭一笑,走武清的麵前,他伸出手,想要攬住武清的肩,「honey,聽話,honey要是暫時不想跟我回家,咱們就先進車裏談,好不好?」


    「其實我是元大總統專門派來的特務。梁少你知道嗎?」武清側眸冷眼掃了掃梁心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果然,她這一句話,立時叫他的手縮了縮。


    她抬手用力一掃,就將梁心的手徹底拂開。


    「元···元大總統?」梁心臉色驟變。


    就在此時,門外收拾好屍體的士兵腳步匆匆的跑到兩人近前。


    「梁少,一切都收拾好了,現在咱們就可以出發了。」


    梁心臉上立時現出怒容,「沒有眼力見的東西,沒看到武清小姐正在和我說話嗎?全到門口等著我!」


    報告的士兵臉上登時漲紅一片,他做的隻是最正常的匯報工作。


    不想沒頭沒尾的又遭了一頓訓斥。


    兩個士兵對視一眼,最終還是咬咬牙,跟梁心武清恭敬行了禮,轉而朝著院門方向走去。


    武清望著站在門外身條筆直的士兵,眸色深深。


    「武清,」轉望向武清時,梁心臉上烏雲盡散,笑著伸出手,為武清捋了捋額前的碎發,「你不是說要跟我打賭嗎?那就說說你的想法吧,我看看你到底贏不贏得了。」


    武清抬手打掉梁心不老實的手,開門見山的說道:「梁大少此行雖然是為了武清,卻也不是為了武清。」


    「哦?此話怎講?」梁心搓了搓被武清狠狠拍過的左手手背,手背都被打紅了。


    「梁大少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在溫克林。」


    武清微揚起下巴,目光裏一點譏諷如芒如刃,狠狠刺向梁心,「世人都說溫家軍的溫克林是叫梁少您給拉進金城的。隻是一不留神就做了董卓,請神容易送神難。


    可是武清卻知道,分明是溫家人主動聯繫您,因為他們早就想吞掉梁大帥,取而代之。


    可是梁家軍的威名無人不知,隻要有梁家軍在一天,溫家人就別想染指金城勢力這份蛋糕。


    於是他們選中了與梁大帥非常不對付的親骨肉梁大少您。


    他們的本意是要挑撥離間,讓梁大少成為插進梁家軍的一枚定時炸彈。


    可是梁大少又是什麽人?早在留學其間就識破了溫家人的詭計。並且生出了將計就計的多重反轉計謀。


    最終溫家軍沒有拿下整個夜舞巴黎,反而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被戴鬱白那個混蛋王八蛋給繳了械。


    經過這樣一番波折,溫克林不僅沒有氣餒,更發動其所有人脈,進入了金城幫會組織。更重要的是溫家人對付梁家的心一直沒有死。


    有句老話說的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即便允許了溫家的溫克林進軍金城,梁大帥與梁大少對他們戒心也沒有一點放鬆。


    溫克林的所有舉動,都被梁大少派人看在到了眼裏。


    而溫克林身邊就有這樣一個近臣,不僅將溫克林的行為動向時時上報給梁少您,對於一些突發情況他更是有裏應外合的作用。」


    聽到這裏,梁心的臉色已經開始泛白。


    之前對武清不老實的手也在一片沉寂中安分了下來。


    兩人詭異的靜默了片刻之後,梁心雙手插入褲兜,忽然挑眉冷笑了一聲,「武清果然是武清,這一步都能看得到。梁心的確佩服,隻是梁心不知道,武清你究竟是從哪裏看到這一步的?」


    「梁大少可還記得奇三少給夫人在夜舞巴黎辦壽宴的那一晚?」武清笑著反問。


    梁心一愣,也是一笑,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道:「自然記得?怎麽?那一晚的事情有什麽不妥嗎?」


    「沒有不妥,隻是武清這個人別的優點沒有,就是有一點,記性特別好。」


    武清也仿著梁心的樣子,無所謂的聳肩一笑,「當晚溫克林在跟夜舞巴黎的一眾保鏢發生激烈槍戰時,武清就在角落裏旁觀了事情的整個進展。


    一開始溫家軍占上風,可是鬱白少帥急急出去調兵,先是調來了一隊身著中式絲綢唐裝的江湖人士。


    一看就都是武林高手,後麵又調來了金城警察,把事情的主導權和定性權牢牢的攥在了自己的手中。


    整個過程中,對於突然出現的中式唐裝殺手們,武清至今記憶猶新。而其中隱藏在隊伍之中一個指揮的,武清更是記住了他的臉。


    就在今天,武清被人塞進汽車後備箱,被拉到這個地方,竟然在溫克林的身後又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武清不知道他是怎麽在短短幾天之間,就成為了狡詐多疑的溫克林心腹。


    武清卻看明白了他對武清的暗語。


    按理說,溫克林對手下要求極嚴,他的手下很少有敢當著他的麵孟浪的。


    可是那個手下還是冒著極大的風險,擅自插話,插嘴。


    隻是他做的很高明,先是借著他手下欺負武清的機會,說萬幸沒有踢武清的心肺,不然武清一定會被踢死。


    他說這話的空檔,一直用手捂著自己的心髒。


    再聯繫到他那張臉,武清瞬間明白,他是在向武清暗示,他早就把武清被擄的消息,以及沿路的地點告訴了梁大少您。


    叫武清務必撐住,等著梁心來,就能有救。


    我想應該是在昨晚武清被木老頭帶去給溫克林看時,他就開始部署給梁大少您報信。


    也是如此,我剛才才用梁大少馬上就會來救我,嚇跑了溫克林。」


    武清一口氣說完,氣息微微有些喘。


    倒不是話太多累的,完全是從昨晚到今天,她連一口水,一粒飯沒吃,實在有些體力不支。


    梁心眸光幾度變換,靜默半晌,才說了一句,「武清,叫你受苦了,我應該更早一點來救你。」


    武清眉頭微蹙,梁心跟她的默契連戴鬱白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她說了那麽多,重點根本不在自己受苦上麵好不好!


    重點在於她用元大總統派來的特務身份,將溫梁兩家的鬥爭都看在眼裏。


    這個時候,梁心難道不應該擔心自己私下做的事都在大總統監視下嗎?


    雖然對梁心時刻在線的撩妹技能感到厭煩,武清還是強壓了怒火。


    她相信,點到即止便是最好的火候。


    梁心能跟戴鬱白溫克林幾次交手都不落下風,可見他的心智絕對不像他外表表現出來的這樣浮浪白癡。


    武清頓了一下,仰起臉望住梁心,忽然轉換了話題,表情凝肅的說:「姬舞晴早在進入梁公館之前,就被人毒死了。


    梁心目光一僵,像是根本沒有料到武清突然料到了這個話題。


    怔了片刻,他才錯開視線,雙手插入褲兜,別過頭,有些尷尬的問道:「上次實在太倉促,我隻是想問一句,舞晴···武清她究竟是怎麽死的?」


    武清有些意外梁心的反應,倒不是說意外他的多疑,隻是從他微蹙的眉頭,急切而又幾分憤怒的眼神中,竟然看出了一點點的真情。


    武清的心莫名就軟了半分,她轉過身,走到院子中的水井邊打了一桶水,自己這身裙子經過一夜的蹂躪,已經不能再穿了。


    「舞晴沒有死在她的師父師娘手上,他們還把她當做搖錢樹呢。當然,也不是死在我們的手上,事實上,我是意外發現她被下了藥,覺得這是個機會,才頂替了她的身份,接近梁大少你與鬱白少帥的。


    其實我是元大總統手下一名特務,早在姬舞晴跟梁大少你相識前,就勾引過鬱白少帥。我們之間的感情,早在你和舞晴之前。


    所以這一陣子,以你的女人身份突然出現在鬱白少帥麵前,叫他一時非常接受不了。」


    武清盡量雲淡風輕的說著。


    實際上她的每一句話都頗費心思。


    在涉及幫派黑道勢力的溫克林麵前,她扯出了聞香堂這張大虎皮。而跟有著政府背景的梁心麵前,又拉出元容大總統的旗號。


    叫他們一個個都心有忌憚,又浮想聯翩。


    更重要的是,跟梁心這個明顯對她有所覬覦的男人,說明她與戴鬱白關係的正當性,憑著他那偏執幾乎到了變態程度的處女情結,就應該對她的身體產生牴觸與厭惡之情。


    而且她還現學現賣,直接把具有豐富想像力的海夫人那段腦補出來與戴鬱白精彩的前情歷史拿了出來。


    武清越說越佩服自己的臨場反應力與碎片整合能力。


    聽到這段話的梁心果然沉寂了片刻。


    臉上表情既有難以置信,又有深深的震驚。


    他望著武清。她正做著簡單的清洗。


    用清水洗了臉又摘下早已髒汙的假髮,仔細整理衣衫的武清,目光幽深莫測。


    「那舞晴呢,她現在···現在在哪裏?」他遲疑了片刻,終於開口。


    「她···」武清本想隨口打發了梁心這個問題。


    可是話到嘴邊,她卻語塞了,「我想她過的應該比以前好。」


    武清說著,低頭整了整滿是褶皺的裙子。


    可是這一伸手,卻抻到了胳膊上的傷痕。


    那是香菸燙過留下的疤。


    之前一直處在生死攸關的關頭,武清根本無心在意這一點點小傷口。


    如今用涼水洗了,又被扯了一下,武清這才覺得痛。


    她不覺皺了眉,想要再舀一瓢清水清洗傷口,可是端著水瓢的手卻忽然被人攥住。


    「這傷是誰弄的?」看到武清白嫩的手臂上突兀的燙痕,梁心眉心緊緊擰在一起。


    武清的手掙了掙,梁心的力道卻很大,根本不給她掙脫的餘地。


    武清剛要諷刺他兩句,梁心卻忽然抬起頭,定定的望住她,目光堅定,「武清,你就是舞晴,特工就是你另一重身份。打一開始,你就想借著我這塊跳板接近戴鬱白對不對?」


    武清目光一霎,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口。


    又聽梁心執著的說道:「既然是元大總統派來的女特務,目標就不應該單純是一個戴鬱白,你的目標應該是整個梁家軍。可是現在梁家軍的掌事人,是我。是梁大帥如假包換的親生兒子,而不是戴鬱白那個名為義子,實為男寵的哈巴狗。」


    武清直起身,嫌惡的推開梁心,「鬱白少帥已經死了,武清的任務就已達成了。」


    梁心眸色瞬時一寒,「武清,你想要違背大總統的意願嗎?」


    「嗯,」武清輕笑著點點頭,「梁大少果然夠聰明,武清的目標從來都隻是鬱白少帥。」


    「就因為他是梁家軍實際的掌權人?」梁心臉色越來越陰沉。


    武清聳聳肩,無所謂的笑著說道:「這點,我想梁少你不用吃味,畢竟你與梁大帥的惡劣關係,世人皆知。所有人都以為你無心軍政大事,是個隻會玩女人花式作死享樂的紈絝貴公子。


    而梁家軍真正的靈魂人物是梁大帥的義子,戴鬱白。所以作為政敵的我們目光盯在鬱白少帥身上自然是很自然的嘍。


    可是鬱白少帥竟然像是個不近女色的,以前他在海城公幹時,武清就曾經接近過他,可是他竟半點不動心。就在武清發愁之時,突然發現了與武清幾乎是雙生兒的姬舞晴,更趕上了她被奇家人毒死的當口。


    於是武清靈機一動,將目標暫時轉到了梁大少身上。


    雖然在外人眼裏,梁大少是個無礙於梁家軍的局外人,但也是少數能接近鬱白少帥與梁家內幕的一個契機。


    於是武清便用了一招李代桃僵,代替死去的姬舞晴進入了梁大少的梁公館。


    沒想到這一步棋局竟然有意外之喜,以梁大少女人的身份出現,反而刺激了原本對男女之事並不開竅的鬱白少帥,叫他終於看到了武清的好。


    於是就有了當眾與梁大少叫板爭女人的那一出精彩戲碼。後來武清從梁大少身邊逃離,去的就是鬱白少帥那裏。」


    武清一麵整理著有些蓬亂的短髮,一麵朝著院門方向走去。


    梁心一頓,隨即兩步追上武清,一把拉住她沒受傷的手臂。


    「我不管你是武清還是舞晴,你們分明就是一個人。」


    武清停住了腳步,側眸掃了他一眼,眸色清冷,「那三夜裏,武清不願跟梁大少發生關係,哪怕知道小蓮頂替著武清的名號爬上了梁少的床,也裝聾作啞的權當沒看見,為的就是把自己留給鬱白少帥。


    因為隻有叫鬱白少帥知道他是武清唯一的男人,才能徹底收服他的心。」


    梁心瞳仁驟然一縮,另一隻手緊攥成拳,指甲深深掐進手心。


    「武清,你以為這樣說就會將我嚇跑嗎?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武清嗬嗬一笑,「武清敢小瞧別人,也不敢小瞧梁大少呢。武清隻是在為梁少揭開真相的麵紗而已。話都說開了,說明了,以後便各行其是,井水不犯河水。」


    梁心目光一霎,有些許受傷的顏色一閃而過。


    隨即又勾起了唇角,揚起了眉梢,恢復了往日輕佻不羈的模樣。


    他不再去追,站在原地,雙手插入褲兜,冷笑著說道「武清,現在梁家軍的少帥是我,我才是梁家軍真正的接班人,日後的靈魂人物。


    元大總統如果真對梁家軍不放心,要派你出來監視我們,監察我們,就該把你派到現在的我身邊。」


    武清的腳步瞬時一僵。


    梁心這是怎麽回事?


    這樣的話,根本不像是他能說出來的。


    他不是最討厭女人嗎?尤其還是失了貞操的女人。


    可是現如今他對自己怎麽會忽然這麽執著?


    武清眉心微皺,難道他重新做了一個報復自己的計劃?


    「梁少,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武清轉過身,正麵直視著梁心,抬起手,用力的扳開他握住自己的手。


    「武清雖然是聽命與元大總統的女特務,被下的命令卻是接近鬱白少帥,真正成為他的妻子,並利用妻子的身份,長期持久的監視他,監視梁家軍的動靜。


    也正是這份持久的要求,讓武清在實施計劃時,真的對他動了心。而鬱白少帥也對武清動了情,自打他突遭意外後,武清的心也就死了,便主動向元大總統申請,以鬱白少帥未亡人的身份活躍在交際圈中,替大總統收集交際圈的各種消息。


    現在武清的身份就足夠使用,如果突然轉投進了梁大少的懷裏,對於武清剛剛營造起來的身份便是致命打擊。」


    說到這裏,武清的聲音不覺又涼了幾分,「而且梁家軍經過臨陣換帥一事已經元氣大傷,這陣子軍營人心浮動,不服管教與伺機鬧事者比比皆是。


    武清相信,其中內幕梁大少應該最是清楚。經此變故,即便梁大少再天賦異稟,無師自通,想要再恢復梁家軍往日的輝煌,沒有個兩三年的時間,也是徒勞。」


    梁心白皙的臉色瞬間黑到了極點,被武清這樣不加掩飾的嫌棄,他憤恨的恨不得現在就把她分吃進肚子裏。


    可是報復的火焰才燃起半分,又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再度上前拽住她,「武清,我不在乎你和戴鬱白的過去,也不想去管你背後究竟有哪些勢力,我隻是不想就這樣錯過你。也許你覺得可笑,覺得我說的話都不可信。可是我還是想跟你說,在這殘忍冷漠的世界裏,你是我第一次真正想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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