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楚細細打量這婦人,總覺有模糊似曾相見感覺,正要說話時,那瓊英不忿道:大宋當官的,自那趙佶到這小縣令,哪個能有我家哥哥氣度,如何也有如此氣度你這婦人,說話好生可笑,可曾見過幾個人物麽!


    那婦人詫異瞥一眼瓊英,心下升起無趣念頭,懶懶道:吹皺一池春水,幹卿何事。且罷了,當賊的來當官的府上,也該沒個好事,隻管自去廝鬧,休打擾我吃酒便好。


    瓊英不曾讀那四書五經,便是尋常文章也不曾認得幾個,如何能知她所言何意,疑惑轉頭來看趙楚,心下道:這婦人好生可惡,便是她知曉幾個念書的名字,不該這般消遣我來若要廝殺,卻誰怕了她!


    趙楚笑道:南唐那幾個窩囊廢皇帝,也隻有說幾句酸溜溜詩文來而已。若說這寫詩寫詞來,隻覺黃巢那句滿城盡帶黃金甲最是了得!


    那婦人更是詫異,本待要走,不料這句引來她注意,微微將那明亮一雙眸子眯起,道:哦?如此說來,倒是一群允文允武的草莽好漢了?若不嫌棄,請計較幾句如何?


    趙楚微微搖頭,失笑道:哪裏能有這般能耐,便是四書五經也不曾習得。若說廝殺,客隨主便;若說詩文,卻是一竅不通了。


    豈料那婦人更是驚喜,愕然半晌拊掌笑道:你這反賊,說話雖不是文質彬彬,味道卻是足的。那一竅不通,便是再好也沒有。曾讀書,有聖人歎相語片刻,便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今日果然信了。


    說著便要邁步使那家仆買些酒來,那家仆心領神會轉身要走,忽覺眼前一片漆黑,繼而一人大笑道:不勞你們費心,俺家哥哥早有準備!


    那陳同堂幾個觸目驚心,這家仆尚未靠近門口,那黑大漢轉身擋住去路,手中一條明晃晃長槍似他臉上笑容一般,端得不肯使一人傳話出去。


    那婦人錯愕,繼而笑道:我家這下人,辦事很是利落,看幾位都是利落好漢,奈何怕他一收入縛雞之力老人。


    阮小七目視趙楚,天壽公主冷笑便要反唇相譏,趙楚已到:便使他去罷,莫要往那酒裏下些蒙*汗*藥才好。這小小臨邑,便是有上千兵馬,擋不住我一條畫戟。


    天壽公主心下又喜又憂,倒是阮小七不解,花榮輕輕碰觸他臂膀,半晌方悶悶應一聲,那家仆轉身向陳同堂幾人使個顏色,極快飛走望定外麵便去。


    至此,花榮方暗暗向阮小七使個眼色,兩人悄然滑出院門而去。


    那婦人滿麵都是歡喜,殷勤請趙楚幾個往那尚未撤去殘羹石桌上來坐,笑道:酒鋪尚遠,來往須片刻時候,略略備有些許酒食,看幾位風塵仆仆,若不嫌棄先飲幾杯解乏如何?


    趙楚笑道:正有此意!


    也不與那沉默不語陳同堂幾人周到,伸手將那精致糕點拈來,略略品嚐一番,道:此物事太過甜膩,若是春秋解酒方可,若有肥雞好肉上來最好!


    陳同堂與那德甫不言不語似是未聞,倒是那端莊婦人,見這反賊雖不文雅卻是不曾太過無禮,便道:廚下也有些許,不如我去尋來最好。


    扈三娘這當兒將這兩個婦人上下打量,一個端莊她不能比,另一個出言不俗似頗有心計她也萬萬不能相比,更有那沉吟天壽公主明媚秀麗,聞言悶悶道:小小縣衙,也曾見識過,不勞你費心,我自取來!


    那兩個婦人,小心來拿捏酒壺把酒,趙楚飲得兩口,又笑道:飲這酒,方知曉你等為何那般推崇南唐那幾個亡國君主這酒甚是散淡,便似那除卻錦衣玉食不曾有其它放在心上的帝王。若是好漢子大英雄,飲酒則當飲那甘洌無比猶如火炭一般烈酒,譬如赳赳男兒,便當慷慨赴死如荊軻,更好一些便如秦皇漢武,整日將個春花秋月放在心上的,作個亡國奴尚可,做皇帝卻是該推翻的。


    那端莊婦人忍不住反擊道:原來你也知南唐幾個大詞人如你所言,風花雪月若是讀書人也不來關心,將那一顆心都放在朝堂爭鬥,未免太過無趣。


    趙楚大笑,指著那陳同堂兩個道:這般人物,也該作個讀書人算罷。若是風花雪月,便該浪蕩江湖如柳三變一般,分明是個做官的,也與那浪子似整日抱怨不迭,卻是自討苦吃來哉。


    那甚是自在婦人,愈好奇將趙楚上下打量,眼神轉動便要反駁,趙楚又道:都說這讀書人高貴,要我來說,卻是心內最可笑不過。一麵努力掩飾來作個君子榜樣,一麵又將男盜女娼勾當進行,便是那青樓裏的紅塵姐妹,也比這等潑才比不得我來高看。


    陳同堂怒道:休要侮辱我讀書人清白,寧願血濺三尺,不可受你這賊人如此消遣!


    趙楚笑道:好端端的,動甚麽怒火若你果然是個君子,為何口內稱頌那亡國之君,又身受如今官家爵祿?一麵高唱當今聖明,一麵又為那分明自己將個國家賣掉末代皇帝維護,如此兩麵三刀,怎是君子所為?!


    那自在婦人蹙眉道:此話不通!我們稱頌,乃是那滿胸都是文雅的詩詞先輩,其文明如何稱頌不得?若便你所言,這前朝所留文明,倘若有個懷念的,便都是心懷叵測不成?若你所言果然有理,便你造反所用兵刃,合該自己來造,如何用個前人的?!


    天壽公主對中原文明甚是了解,眼下見趙楚似在教訓這幾個,心內甚覺有趣,尋個位置自坐下來,托腮要看分辨端倪,倒是她身側寸步不離那隨從,越忌憚將趙楚又從頭打量來回。


    趙楚見這四人不敢妄動,又見那自在婦人不住往門口偷瞥,心下暗笑,口內道:此言差矣!那亡國之君,便是作皇帝沒個好,天下人都不喜歡他來作皇帝,方有覆滅源泉。那廝們三兩口紅肥綠瘦,隻兩三杯怨恨惆悵,於國於家無望,破落戶兒也須無用處,稱頌來何用?文明之教育,隻在使天下人通曉做人道理,這般粉飾太平使人意誌墮落的,作個文學批評隻是有用,不該以之來作人群高貴低賤標準。便是這讀書人,隻為一己私欲,將一番愛國愛民的話,都成了自己維持低位的借口,這樣人物,何曾有風骨,何曾有傳誦用處?若是我來看,這等萎靡意誌的,非特不能傳誦,合該尋個地方豢養起來,隻作那君王皇帝寵物最好!


    陳同堂大怒便來拚命,口中喝道:反賊便是罪該萬死,不能誹謗天下讀書人,可謂國賊,我先除之!


    趙楚也不站起,輕輕一閃,將這略略有些拳腳知縣甩開,笑道:不是你救兵到來,倒是給誰作個麵子?好好來吃酒卻不最好,打打殺殺甚是無趣!


    天壽公主忍俊不禁,心內笑道:此話本是有理,如何在他說來這般好笑!


    那門口腳步聲沉重,阮小七手內將那家仆推搡,花榮捧住一顆印信,長槍上挑三兩個腰牌也似物事趕將進來,笑道:如此,全城都聽哥哥調遣便是。


    陳同堂又驚又怒,那印信腰牌,卻不是他官印諸物?這反賊,若用這物事作惡,逃不了他落個幹係!


    趙楚似笑非笑,望定那麵色蒼白陳同堂,花榮走來又捧出一塊新嶄嶄帛布,內裏裹一塊銅印,卻不知是誰的來!


    那德甫見了這略大一些印信,更是不安勉強道:此乃我印信,便在此處也無甚用處,快些還了我來,須方你幾個出城,絕不追究!


    趙楚不去理會他,將那印信顛來倒去看上兩三次,霍然向那自在婦人道:你便是李清照?如何不在老家自在,到來這裏有何貴幹?


    那印信上刻了萊州知州,下方文書上寫了趙明誠三個大字,趙楚自是知曉,這自在婦人便是那大名鼎鼎李清照了。


    李清照本見花榮與阮小七破了她緩兵之計,苦思冥想又要出個主意,這句話倒是她暫時忘卻煩憂,詫異道:我自是李清照,你如何得知?轉眼恍然大悟,道,你也是認識汴梁李師師,我曾與她寫過幾個唱詞隻她答允不與人講,怎地這般沒個信用。


    趙楚隻是細細將這千古以來最是有盛名才女之一的李清照上下打量,努力要找出那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豪邁來,隻那火似熱情與那海般無情在她身上蕩漾,怎樣也分辨不出,待得她道也認識李師師,心頭驀然一熱,這兩個此時最是有才情的女子,便如那參商,都在這天空之中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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