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若當真要修河道的話,那船坊定然會興盛起來,如果真能抓住這個機會,說不定......”


    “先別想得太好!”蘇三老爺打斷了蘇三夫人的話,那褐色的雙眼盯著蘇妤與範楫明夫妻瞧來瞧去,他總覺得他這個姑爺和乖女都不對勁!


    蘇妤心裏打鼓,笑道,“爹,你看我做什麽?我臉上又沒花兒。”


    “楫明,你說你想造船,開船坊?”蘇三老爺問。


    範楫明摸不準蘇三老爺什麽意思,但是此事他定要爭取下來,點頭肯定說,“是!”


    “那你說說,你怎麽打算的?”先不論開運河的事情是真是假,且先看看他對開船坊究竟有什麽想法。


    範楫明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爹,開運河是三年之後的事情,所以我們還有時間,我想在這段時間裏去找師傅學習造船的技術,還有籌備開船坊的資金。”其實範楫明想說,他連買哪塊地都想好了,至於船坊到時候所需要的船匠他心裏也有了一些人選。


    蘇妤暗暗點頭,的確,三年的時候足夠做好所有的準備了,等運河一旦開通,定有許多人將目光盯緊碼頭那塊肥肉,若是他們能先做好準備,到時候一定能占得先機。而且她隱約記得當時河運開通之後,朝廷為了鼓勵民間造船,還曾舉辦過一場類似造船的盛會,聽說最後是一個造船世家拔得了頭籌,還被皇上禦賜了金匾,可把其他人都羨慕死了!


    “這個打算也是不錯的。”蘇三老爺點點頭,卻沒有說到底支不支持範楫明的決定。


    蘇妤道,“爹,這樣吧,反正時間還早,不如等相公先找到了合適的造船師傅,若對方當真願意收相公做徒弟,屆時再商議船坊的事情吧。”


    “妤兒這話說的沒錯,現在朝廷還沒發布消息出來,興許明年後年消息就該出來了,如果是真的,那自然是最好不過,就算不是真的,讓楫明學門手藝也是不錯的。”蘇三夫人同意應和道,心想著,反正他們都是商賈之家,也不會說看不起匠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嘛。


    範楫明也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今日的蘇家不同以往財大氣粗,開船坊這等大事自然不可能因他一句話就答應了,所以他倒是也不氣餒。


    蘇三老爺想了想,最後也點了頭,“行吧,這段時間我讓人幫你問問,既然要找,當然要找個好的師傅學習,不過越是手藝精湛的師傅,恐怕收徒的標準就越嚴苛,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話實則已經是變相的同意了範楫明的想法,隻要能過了蘇家這一關,他的計劃就算是成功往前踏出了一步。範楫明頓時高興不已,一股豪情壯誌瞬間湧遍全身,感激道,“謝謝爹娘!”


    蘇妤也跟著笑了,這一世她本來隻是想憑著自己的努力來改變家人的命運,但是如果能與範楫明一同朝著一個方向努力的話,她自然是更加歡喜了,總覺得有一種夫唱婦隨的感覺。


    “好了,都先去吃飯吧,過會兒杜先生就該來了。”蘇三夫人起身催促道。


    果不其然,蘇家這早飯才吃了一半,外麵就響起了杜仲的聲音,蘇三夫人隻得讓明香將桌上的飯菜都給收拾了,免得待會兒杜仲進來覺得尷尬。


    常武去開了門,杜仲依舊一襲青衫。


    見到屋子裏在收拾飯碗,杜仲愣了愣,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太陽,確定自己沒有早到,那就是蘇家人吃飯吃晚了。


    “杜先生不好意思,早上家裏有些事,用飯晚了點,要不你先去書房喝口茶,我與相公洗個手就過去。”蘇妤笑盈盈說道。


    “昨天不是還有一些糕點嗎,也給端進去,你們要是餓了,還能吃吃墊個肚子!”蘇三夫人也笑著說道。


    聽說糕點二字,夏天瞬間雙眼放光,垂涎不已。


    範楫明見杜仲微微蹙眉,怕他是不喜這樣,便道,“娘,剛吃完飯,大家都不餓,糕點就算了吧。”


    蘇妤戳了下自家娘親,半開玩笑說,“讀書可是神聖的事情,吃什麽東西!”


    蘇三夫人隻好作罷。


    南春帶著杜仲去了書房,蘇妤與範楫明趕緊快速的洗了手,還抹了把臉,這才理了理衣服急匆匆進了書房。


    杜仲這人很矛盾,至少蘇妤是這樣覺得的,起初她以為這人定是滿口之乎者也的書呆子,不過經隨後發生的一些事情,她又覺得這人思想開明的很,說話的時候也極為有趣,但是此刻,蘇妤隻想說,這人根本就是個死木頭,頑固不化而且極度毒舌!


    “蘇小姐,你真是我見過最愚鈍不堪的人!”杜仲一臉無奈的歎息說。


    蘇妤臉色鐵青,握毛筆的手微微顫抖。


    “錯了,你又錯了,握筆的姿勢我教了你四次了,這是第五次。”杜仲皺眉說道,走過來掰正蘇妤的坐姿,又用手裏的戒尺敲打著蘇妤的桌麵提醒,“你手抖做什麽?”


    範楫明努力憋著笑,突然後背被戒尺打了一下,疼的齜牙咧嘴。


    “範公子,五十步笑百步,你雖然有些基礎,但是你的字......”杜仲搖頭,“不堪入目!”


    這下子換成了範楫明黑臉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語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這句話的意思是,天是青黑色的,地是黃色的,而宇宙形成於混沌蒙昧狀態之中。太陽正了又會西斜,月亮圓了又缺,星辰布滿無邊的天空。寒暑循環變換,秋天收割莊稼啊,冬天儲藏糧食......”杜仲手持書冊,卻從始至終一眼都不曾看過,他體型修長略顯單薄,模樣滿是羸弱的書生氣,但此刻一本正經的授課的時候,卻又讓蘇妤覺得這人似乎哪裏有些不一樣了。


    “啪!”


    蘇妤疼的飛快縮回了手掌,看著通紅的手掌,心裏委屈啊,早知道就不聽那掌櫃的話買什麽戒尺了,這不是自己找虐嘛。


    “活該!”範楫明幸災樂禍的咬牙低語。


    “範公子,把書關上,你將這一段背給我聽聽。”


    範楫明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驚愕問,“啊?背出來?”


    杜仲平靜無波的聲音在範楫明聽來無異於催魂曲,“嗯,背出來!”


    一個上午,就在三人互相嫌棄的氛圍中結束了,杜仲嫌棄蘇妤和範楫明資質愚鈍,蘇妤嫌棄杜仲教學枯燥又毒舌,而範楫明嫌棄蘇妤聒噪礙眼、杜仲心狠手辣。


    杜仲離開之前,蘇三老爺問他,“怎麽樣?”


    杜仲看了眼那邊鬥嘴的夫妻,張了張口,勉強說,“還行吧。”


    蘇三老爺以為真的還行,能得到秀才老爺這般評價,他頓時樂嗬嗬,喊讓常武一定要將人送至村口。


    “你在寫什麽?”範楫明瞥了眼蘇妤那邊,卻在那裏不知道畫什麽奇怪的東西。


    蘇妤連忙擋住他的視線,很不友好的說,“跟你沒關係,練你的大字吧。”


    範楫明冷嗤一聲,也不管她,隨後又聽蘇妤問,“崖柏的柏字怎麽寫?”


    範楫明隨口應了他她一聲,蘇妤似懂非懂的點頭,過了會兒又問,“桂花桂字怎麽寫?”


    範楫明又應了她,沒一句話的功夫,她又問,“發酵的酵字怎麽寫?”


    “蘇妤你有完沒完?”範楫明不耐煩的問。


    蘇妤數了數紙上的空白處,搖頭認真說,“沒完,還有十一個字不會寫!”


    “拿來!”範楫明伸手。


    蘇妤趕忙抱著那紙躲開他,“不行,這可是我要給白姐姐的神秘禮物,我想了好久才想到的,不能給你看!”


    範楫明拿她沒有辦法,但又怕她時不時問一句打擾了他練字,隻好強忍著性子一個字一個字的寫給她看,瞪他好不容易將十一個字都寫到了紙上,本以為這總該沒事了,不成想沒一會兒功夫,蘇妤就指著紙上的字問他怎麽讀?幾近崩潰的範楫明終於受不了,直接從蘇妤懷裏奪過了那張紙,看著上麵鬼畫符一樣的字,他發現自己一個字都不認識。


    “你幹什麽,強盜啊你!”蘇妤氣惱的奪了回去。


    範楫明撫額,“你到底要寫什麽,你直接告訴我,不然就你寫的這個樣子,指不定一轉眼你自己都要忘了你寫的是什麽!”


    蘇妤一聽也覺得有道理,又暗想著,“煙雲香”這等精貴的東西,恐怕這家夥也沒有聽過,就算讓他知道了也無妨,而且後麵她還要費時間倒弄這玩意兒,想想也瞞不過範楫明的眼睛。這般想著,蘇妤便將那紙放到桌上,警告說,“這方子可是我花了二十兩銀子從別人那裏買來的,你別給我傳出去哦!”


    範楫明大致掃了一眼,發現盡是些香粉的名字,下麵還粗糙的畫了一張圖,也看不出是什麽玩意兒,心中不屑,蘇妤這女人還真是本性難改啊,蘇家都這樣子了,還不忘玩樂。


    用罷午飯,蘇三老爺始終不放心那些鬧事的掌櫃們,便說下午要去一趟鎮子上瞧瞧,蘇妤立刻也央著要跟去,反正家中也沒什麽事情,蘇三夫人就由著她了。


    蘇妤這次出門不僅帶著南春,還帶了夏天,她想著趁現在有時間讓夏天跟著南春好好學學,免得以後出門給她闖禍。


    “爹,我就在這裏下了,晚點你去吉祥酒樓接我吧。”蘇妤帶著丫鬟下了馬車。


    “小姐,我們現在去哪裏?”夏天就跟出了籠的小鳥一樣興奮,眼睛四處亂瞟著,一看到賣吃的攤子就挪不開眼睛。


    “先去香粉鋪看看吧。”蘇妤說著就往前走去。


    南春拉著夏天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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