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心裏打算,這人若是能無條件相信她,她就放下心裏所有的擔憂、顧慮,不管將來迎接她的是什麽,她都願意跟他來一場飛蛾撲火般的相守,直到緣分耗盡的那天。


    可是,人家沒給他這個機會。


    話落,她轉身要走,臉色和視線都是冰冷涼薄,不帶


    絲毫溫度。


    霍淩霄氣得咬牙,沒有回頭,光憑著直覺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女人本能地要掙脫,被他另一手伸上來,直接攬在她腰間,繼而半拖半拽地,將她弄到了偏廳旁邊的一個小房間。


    那間房是用來放一些暫時不需要的季節性物品,平時不怎麽打開,所以房間裏也沒有開暖氣什麽的。


    方若寧隻覺得渾身一涼,然後脊背被迫抵到了牆上,力道之大讓她震得眼眸都痛苦眯起,男人鋼鐵般堅硬有力的身軀緊緊貼著她,憤怒的眼眸縱然在黑暗中也叫人膽戰心驚。


    “你這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改?一言不合就甩手走人!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嗎?”考慮到外麵還有兩個孩子,還有梅姨跟傭人,霍淩霄盡力壓抑著脾氣,高挺的鼻梁幾乎抵住她的鼻尖兒,咬牙切齒地質問。


    方若寧強做鎮定,勇敢地對視著他,那雙墨黑的瞳孔仿佛太陽黑洞,裏麵是不可觸摸的危險,否則隨時都會爆發,將她整個人吞噬!


    可縱然這樣,她也不甘屈服!


    他們本就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是他,非要強行闖進來,給她惹來這麽多麻煩,還要招人嫌棄,受人鄙夷。


    憑什麽!


    “我跟你之間沒什麽話好說的!你所謂的誠意不堪一擊,我跟你說再多都是浪費口舌!”


    男人皺眉,盯著她,眉心一擰,明白過來,“我的疑問冤枉你了?”


    她冷哼,撇過頭去,不想看他,也不想呼吸被他呼吸過的空氣。


    霍淩霄瞧著她這副模樣,突然挑起唇角笑了笑,修長手指伸出,溫熱厚實的大掌捏住她精巧的下頜,不輕不重的力道,卻把她的小臉又扳了回來。


    “你幹什麽!放手!”她腦袋用力甩了下,可惜肩膀被他扣著,動彈不得,那點幅度也沒能掙脫男人強勁有力的大掌。


    “既然真相不是那樣,為什麽不解釋清楚?就算你不願意跟我媽解釋,也應該跟我解釋。”


    女人譏誚地看著他,“嗬?你心裏若是信我,就不會那麽問,你既然問了,那就是不信——既然不信,我再解釋,落在你眼裏不會成為掩飾嗎?”


    男人皺眉,盯著她。


    “你們霍家世代門閥,高貴顯赫,我高攀不上,即便是你對我糾纏不休,軟硬兼施地強迫,在你家人看來,也是我用狐媚手段把你迷住了,才讓你對我戀戀不忘。”


    “我也是有尊嚴的,天底下又不是你一個男人,我何苦遭這白眼,連人格都一並被侮辱?”


    她長長一番話落定,霍淩霄突然沉默下來,昏暗的光線裏,方若寧看到他眸光越發幽暗,裏麵仿佛翻湧驚濤駭浪。


    “天底下男人是很多,可是軒軒的父親就隻有我一個,這注定了我是與眾不同的。”


    “你怪我不肯相信你,那麽你呢?如果你是心甘情願搬來這裏,認真考慮過我們的關係,真心實意想跟我擁有未來,你又何必在乎外人的看法?何必因為我母親的三言兩語就故意說出這種話?”


    “你是把她氣到了,可是有沒有想過,你也傷害了我?這些日子,我對你付出多少,你真的感覺不到嗎?說實話,我沒聽到你這句話之前,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利用我,在這個節骨眼上利用我,順理成章地搬來了,與我親近了關係,甚至還讓我跟軒軒父子相認了——因為我被你拒絕過太多次,潑飲料、甩巴掌,對我冷嘲熱諷,言辭犀利,我長這麽大從來沒人敢這樣對我,而你一個人全都做遍了!”


    “我以為即便過了三月之約,你也會找借口繼續排斥我,拒絕我,可是突然,你接受我的一切安排,甚至主動給我打電話,跟我接吻,與我親熱,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又怎麽可能沒有一點懷疑?”


    他激烈鏗鏘的言辭告一段落,昏暗的房間裏頓時靜寂無聲,方若寧在他這番剖析自我的心靈獨白中,胸口的怒火莫名平息了幾分。


    片刻後,男人繼續,似乎無奈又落寞:“可是無所謂,我想,就算是利用,那也是運氣好才能讓我恰好被你利用——否則,我怎麽說服你帶著軒軒住到我這裏來?讓我跟兒子不再以陌生人的身份相對。”


    “我想,就算是利用,等這個案子落幕,我們也能有好長一段時間朝夕相處,我會用真心實意打動你,讓你愛上這種感覺——起碼,不那麽排斥。我這樣想著時,我甚至在心裏感謝那個姓林的。”


    心房一震,被汩汩複雜的情緒填滿,方若寧抬眸看著他,頓時所有底氣都沒了,隻剩一股子倔強和尊嚴強撐:“原來,你真懷疑我。”


    “可這種懷疑是因為我太想得到你!”


    腦子裏轟然一響,她頓時手足無措,明明知道這個男人的情話不能當真,可她還是忍不住心動了。


    兩人姿勢太過親密,幾乎融為一體,他的氣息縈繞鼻端,讓她都快不能呼吸了,更沒法好好思考問題。


    僵持片刻,她撇開頭再度去推男人:“你放開我,好好站著。”


    “你先給我表個態,以後再也不會動不動就甩手走人,有什麽話跟我好好解釋,我就放開你。”


    方若寧的性格,就是寧折不屈的這種;可偏偏霍淩霄的愛好,就是喜歡征服,強迫。


    於是,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瞬間再度升溫。


    “霍淩霄,你要是不氣我,我不會那麽不識好歹動不動就甩手走人!你現在這幅態度,好像錯的全都是我!”


    “今晚的事,你沒錯嗎?我接到梅姨的電話,酒會都不顧了,飛快往回趕,就怕你被我媽欺負,就怕你帶著孩子又跑,可是我火急火燎地趕回來就聽到那麽一句,我怎麽可能不多想?你不是那種心理,那你解釋清楚就好了,冷嘲熱諷甩我兩句,我能不火嗎?”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我現在不想跟你說這些了,我們先各自冷靜下。”被他上綱上線地又教育了一番,方若寧剛剛被感動些許的心靈再度火起,說完這話一把用力推開男人,要轉身出去。


    可是,男人更火,手上用了力道將她再度扣回牆麵,她抬手就要打,被他精準地抓住手腕按在了牆壁上,繼而另一手鉗住她的下巴,炙熱的吻帶著憤怒的火焰,狠狠封住她的唇。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方若寧根本無力招架,隻能睜大了眼睛搖頭反抗,可是手腕被捉住一隻,另一隻拚命在他肩頭敲打都無濟於事。


    她的手臂雖然恢複了,可力道還是受影響,敲了不知道多少次,整條手臂酸痛的都抬不起來,瞬間,淚意上湧。


    霍淩霄本就不是什麽溫潤如玉的人,骨子裏的霸道因子就是遇強則強,女人這般劇烈的反抗,讓他這些日子積累起來的溫柔情愫瞬間幻滅,隻想著把她好好收拾一頓,收拾到無力還擊讓她認清女人與男人的現實差距才行!


    手臂敲不動了,她又抬腿去踢,可是膝蓋被他有力的長腿頂住,她剛剛抬起便狠撞上去,頓時小腿骨疼得鑽心顫抖。


    她就像是一隻籠中困獸,被男人嚴嚴實實地罩著,狹小的空間裏,無論她如何掙紮閃躲,都避不開他強烈馥鬱的男性氣息,逃不脫他勝似懲罰的炙熱強吻。


    他一隻手仍然捏在她下頜上,一邊應付著她的反抗,一邊手指用力撬開了她的嘴巴,而後長舌粗魯地強行闖進去,吻得越發火熱。


    男女體力懸殊,呼吸又被堵住,方若寧很快就沒了力氣,隻能憑著一股子意念繼續掙紮,像是困獸最後的反抗。


    眼淚早已滾落,她痛恨自己的心軟,嘲諷自己的天真。她以為,這個男人真得可以依靠,可以信任,可以托付,現在看來,她隻是被這人偽裝的外表欺騙了。


    而真實的他,就在此刻。


    強硬、霸道、殘忍、粗魯,根本不懂得憐香惜玉,更不懂尊重為何物。


    這個吻終止於霍淩霄的唇被咬破。


    渾身無力,手腳被縛,她隻剩牙齒可以攻擊。


    淡淡的鐵鏽味在口腔裏蔓延,男人皺眉,終於喘息著微微放開了她。


    抬手抹了下自己的唇,知道傷在內裏,他淡淡譏誚地說:“還得感謝你,沒咬在外麵,不然明天沒法出門了。”


    方若寧比他更狼狽,身體虛軟,若不是被他抵在牆上,怕就要癱軟下去了。胸腔極度缺氧,她張大嘴巴不停地呼氣吸氣,眼眸瞪在那人身上,在他譏諷調侃時,眸光恨不得把他刺穿。


    手指撫摸上她的唇,男人低下頭來,額頭與她抵著,幽幽一聲歎息,近乎呢喃:“為什麽總要激怒我,好好地說話,好好地相處,不行嗎?”


    方若寧恨死他了,才不會被他突然轉變的態度,流露的虛情假意而再度打動。麵對男人近乎挫敗的神情,她如木偶人一樣機械地反問:“親夠了麽?親夠了我想出去了。”


    “夠?”男人抬眸,睫毛太長,竟像小刷子一樣在女人眼簾上刮過,刮得她心裏癢癢的,身子都不由一抖,“親不夠……方若寧,老子是真得愛上你了,你他麽為什麽不肯相信?”


    男人咬牙切齒,額頭抵著她的,過分用力。


    方若寧淡淡反駁:“你不是愛上我,你是愛上征服我,讓我屈服的滋味。”


    轟——


    一拳頭砸在她身後的牆壁上,方若寧心裏重重一抖,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女人推開他,轉身要出去,卻被他突然又從後麵抱住了,無條件地妥協:“不吵架行嗎?孩子們就在外麵,這樣鬧對軒軒不好。你不喜歡我媽,我可以跟家裏說,讓他們以後不要再來找你。”


    他這樣子,方若寧縱然恨他,卻也心狠不起來了。


    “霍淩霄,你何苦這樣?”


    “我也不知道,我若是知道原因,那就可以解決了。”


    懷裏的女人被他轉過來,他像是悔恨剛才的暴行,又溫柔地用手拂過她的唇瓣,“生氣歸生氣,但不要拿你跟兒子的安全開玩笑。你今天出行,一直被車跟著,對方發現你的車後還有車跟著,才悄聲離去。”


    方若寧陡然抬眼,明顯震驚。


    她都不知道,霍淩霄派了人暗地裏保護她,更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蹤過。


    “你放心,我不會為了嚇唬你,讓你留下來而騙你。”男人鬆開她,隻是眼神專注地停留著,“另外,潑紅漆扔動物屍體的人,找到了,隻是對方堅決不肯承認是受林家人指使,我還在想辦法,爭取在你這個案子開庭前,拿到證據。”


    說完這一切,霍淩霄率先轉身出去。


    方若寧愣了幾秒,突然轉身過來,嘴巴張了張,最終又沒發出聲音。


    晚上,霍淩霄沒回主臥。


    梅姨過來說:“方小姐,先生交代,你睡在主臥,跟兩個小少爺隔得近,不會害怕。”


    方若寧到底還是沒忍住,問道:“他呢?”


    梅姨笑了下,“我也不知道,先生現在還在書房,等會兒可能去別的房間吧。”


    方若寧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麽。


    兩個孩子臨睡前,她過去看了眼。方昀軒心思敏感,眼巴巴地看著媽媽,什麽都沒問。


    方若寧摸了摸兒子的頭,看到床邊主題造型的書櫃上放了各種兒童書籍,便笑著抽過來一本,打起精神道:“我給你們講故事吧!”


    “好啊好啊!”霍子謙高興地拍手。


    方若寧一連給他們講了兩個故事,直到有些口幹舌燥了,才打住。雖然人在孩子們麵前,可她耳朵卻一直豎著,聽著隔壁房間的動靜,潛意識裏,竟盼著那人也回房來睡。


    “好了,九點半該睡覺了,早睡早起好孩子!”她歡樂地拍了下手,提醒兩個小家夥該睡覺了。


    霍子謙抬頭看著大伯母,小一歲的他言辭沒有方昀軒那麽利索,一番話說得磕磕巴巴:“我……我好喜歡大伯母,昀軒哥哥真……真幸福,可以有媽媽陪,還能講故事。”


    方若寧聽聞這話,看著平日裏活潑開朗的霍小少爺潛藏在眸底的孤單落寞,心裏不由一慟,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你也很幸福呀!有那麽多人寵著你。”


    “可是……我沒有媽媽——”小家夥低下了頭。


    方若寧臉色也沉寂下來,想起霍淩淵早已跟出身行伍的發妻離婚了。


    霍子謙不懂離婚什麽的,隻是說:“媽媽好久才回來看我……每次等我睡著再醒來,她又不見了……我想媽媽,想讓她抱抱我。”


    小家夥說著說著,淚花迅速蔓延出來。


    方若寧沒想會遇到這一幕,當即鼻頭酸澀,情不自禁地張開手臂:“大伯母抱抱你好不好?”


    “嗯。”霍子謙點頭,起身投入她懷裏,方若寧看著兒子也有所觸動的樣子,又張開另一手把兒子也抱進懷裏。


    說來也奇怪,霍家這兩個孩子,一個沒有媽媽,一個沒有爸爸,都能算難兄難弟了。


    可幸運的是,兒子找到了爸爸,能一家團圓了。


    這樣想著,方若寧心裏前所未有的觸動。或許,她應該主動一些,去找霍淩霄把話說清楚。


    哄睡了兩個孩子,她緩緩起身,從床上離開。


    回到主臥,依然空蕩蕩地沒有那個身影,她悠悠歎息一聲,在床上躺下,想到晚上那場爭執。


    他吻得用力,經過一天時間下頜又冒出一些胡茬,重力碾壓之下,她的嘴唇和下巴到現在還有一種刺刺麻麻的感覺。


    對這個人,她已經到了又愛又恨的地步了。


    到底該怎麽辦,她也需要好好想想。


    強撐著睡意等了好久,可依然不見那人回房,半夜突然醒來,她才發現自己連燈都忘了關。


    已經是淩晨兩點,他肯定去睡了,隻是房間這麽多,她也不知該去哪裏找。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她又昏沉睡去。


    *


    李媛媛的案子如期開庭。


    衛雲澈原本是不用到場的,但卻“屈尊降貴”地做為方若寧的助理陪她一同出席庭審。方若寧暗暗地覺得,可能又是霍淩霄授意的。


    林家人全都坐在觀眾席上,見方若寧穿著一身黑色職業裝出現,氣質冰冷,麵如羅刹,頓時全都目光洶洶地瞪過來。


    方若寧看都沒看他們,隻顧著庭前準備工作。


    衛雲澈又接了通電話,而後疾步匆匆地轉身出去了下,等他再回來,手裏拿著一份資料。


    方若寧忙著自己的工作,沒太注意。


    等到庭審進行到互相辯論階段時,卻不料衛雲澈突然拿出一份資料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方若寧看到那份資料,腦海裏當即浮現出那一晚霍淩霄說多的話。


    他真把證據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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