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宗室一直都當隆慶帝隻會在平、安兩親王府過繼立太子,且最大的可能性是在兩家的嫡長子之間過繼,一來他與他們血緣最近,二來從“子承父業”、“兄終弟及”的禮法上來說,也該是平、安二親王的兒子排在第一順位。


    再者既是立儲君,自然要出身人品才德都挑最好的那一個,隆慶帝自己當初便是嫡子,要過繼自然也是過繼嫡子,過繼庶子算怎麽一回事?


    所以一直以來,不但宇文皓與宇文瀾以為過繼的人選最終隻會在他們兩個之間產生,——連另一個強敵蕭琅他們都覺得可能性沒有他們大,便是眾宗室,幾乎也都是這樣想的。


    隻不知道到底該把寶押到哪邊,怕將來萬一押錯了呢,所以隻能待兩家都不遠不近,等待最終的結果罷了,反正他們是宗室麽,隻要不是謀逆,無論如何都有他們一碗飯吃,區別隻在於那碗飯是好,還是不那麽好而已。


    萬萬沒想到,隆慶帝竟然打算“不拘一格降人才”,也給血緣遠一些,或是出身不那麽根正苗紅的所有宗室子弟機會,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兒餅了啊,指不定就掉到自家頭上了呢?


    這般一想,除了血緣實在遠得已不能再遠,或是日子已早就過不下去了,隻餘了個空頭宗室名頭的所謂宗室們,其他各家真正的宗旨近枝都摩拳擦掌起來。


    血緣遠算什麽?


    說到底大家都是太祖爺高祖爺的子孫後人,憑什麽要分遠近高低?大家身上流的血難道不是一樣的嗎!


    庶出又算什麽?


    天家身為天下第一大家族,本就該枝繁葉茂,子孫繁衍不絕,光靠正妻生育怎麽夠?自然得姬妾幫著分擔才是,難道姬妾生的孩子,就不是正妻的孩子,不叫正妻做‘母親’了?


    不說曆朝曆代了,就說本朝各位先帝爺,難道個個兒都是根正苗紅的中宮嫡出不成?


    子女的體麵與尊貴從來也看的不是母親,而是父親,天家就更是如此了,當初太祖爺高祖爺們九死一生,才打下這萬裏的江山,為的不就是讓他們的子孫後代生來便最尊貴,得到的一切也都是天下最好的嗎?


    那自家為什麽不能盡力爭取一二,要真是天幸爭到了那麽大一塊兒餡餅,就真正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不但宗室各家摩拳擦掌,便是平親王府與安親王府內部,也不平靜起來。


    兩家都不止一個兒子,宇文皓還稍微好一點,自家隻他一個嫡子,幾個弟弟都是庶出,他還是稍微有那麽一點優勢的;


    宇文瀾就要心苦心累多了,隻因他還有兩個胞弟,那可不是分家產分東西之類,誰多分一點少分一點,其實影響不大,重要的別影響了手足骨肉之間的情意。


    那是爭天下至尊的位子,無論誰最終爭到了,都將與所有人立時有了君臣之分,猶如雲泥之別,誰又不想那個人是自己呢?


    之前自己沒機會沒希望時便罷了,如今自己也有機會有希望了,誰又忍不住能不為自己努力一把,爭取一把!


    以致二王府的氣氛一時間都說不出的詭異,表麵平靜如水,但任誰都知道,那水下是熾熱的火山,不定什麽時候便會爆發,燙傷燙死不知道多少人。


    宇文瀾煩心之下,甚至禁不住生出了某些不該有的念頭來,要是當初他母親隻生了他一個兒子,如今他不就不至這麽煩心了?隔了肚皮的所謂兄弟還好下手,一母同胞的,終究有些下不了手啊!


    他也在與宇文皓明裏暗裏較勁了十幾年後,第一次有些羨慕起宇文皓來,他母親可就隻生了他一個……


    並不知道宇文皓的煩心其實不比他少。


    畢竟平親王妃身體不好,與平親王也感情平平是宗室裏好多人都知道的,相應的,平親王的庶子自然也更多,還不隻是姬妾所生,側妃們生的也不少,側妃們可也是有誥命的,她們生的兒子就算不是嫡子,也比嫡子差不了多少了。


    而對平親王來說,無論哪個女人生的兒子,都是他的兒子,將來無論哪一個能上位,他都是無名卻有實的“太上皇”,如今既隆慶帝發了話,他當然不會把寶隻押在嫡子身上了!


    弄得宇文皓滿心的陰鬱與憋悶,連終於能去戶部觀政了都無法讓他鬆快起幾分來。


    本來對於自己能去戶部觀政,他是極高興極滿意的,雖說都說吏部才是六部之首,可天下不管做什麽事,小到齊家,大到治國,少了銀子都做不成,皇上卻派了他去戶部,可見心裏待他與宇文瀾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宇文皓甚至因此還有幾分感激起隆慶帝來,想著將來過繼後,自己一定當親生父親一般孝敬隆慶帝……不想隆慶帝剛給了他一個小棗,馬上又給了他一記當頭棒喝,打得他是頭暈眼花,方寸大亂!


    鬱悶之餘,又禁不住懷疑這事兒會不會是韓征在弄鬼。


    前番仁壽殿那一遭事敗了以後,宇文皓雖遺憾,卻並不很擔心,隻要廣陽郡主不說,他相信韓征查不到他的任何把柄,那便縱使再懷疑他,也隻能是懷疑,不能付諸於實際行動,直接報複他。


    事實隨即證明,廣陽郡主雖再不肯見他,也讓他以後不要再去衛親王府了,但的確什麽都沒說。


    可就算隻是懷疑,甚至是連宇文瀾和安親王府一起懷疑,以韓征的性子,勢必也要有所行動的,不然也太不符合他一貫的行事作風了。


    叫他怎能不懷疑這事兒是韓征在搗鬼?


    他本來就是皇上身邊第一得臉得力之人,皇上早就對他言聽計從了,“立皇帝”的名頭可從來都不是空穴來風!


    所以平心而論,宇文皓是真不想去惹韓征,可這座大山根本拉攏不了,除了試圖將它搬走,他還能怎麽樣呢?


    現在可要怎麽辦,要是皇上真過繼了別人,他就真的什麽都完了……


    事實上,不止宇文皓懷疑韓征,就是太後,在聽說了那個小道消息後,也第一個想到了會不會是韓征在搗鬼。


    皇帝她是知道的,根本就不想過繼,怎麽會忽然就鬆口了?


    不過也說不準,過繼這事兒既已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板上釘釘之事,那皇帝總會慢慢習慣並接受的,那既然無論如何都要過繼了,何不過繼一個年紀小,無依無靠的呢?


    就跟尋常人家過繼子嗣是一樣的道理,年紀小的才能養得熟,無依無靠的才能杜絕以後嗣父母年老體衰,對嗣子和家業都失去了控製力後,不會被嗣子的親生父母登堂入室,作威作福。


    放到天家,就更得防著這一點了。


    畢竟天家無父子兄弟,曆朝曆代不得不“榮升”太上皇,甚至不得善終的皇帝不要太多;同樣的,死於父親之手的太子皇子也不要太多,那些還都是親生父子,在那張至高無上的寶座之前,尚且如此了,過繼來的兒子,難道還敢指望比親生兒子更強不成?


    所以太後心裏也有些慌了。


    難道他們母子當初辛辛苦苦,付出了那樣巨大的代價才爭來的江山大業,真要白白便宜外人,白白便宜別的女人的子孫後人不成!


    不但慌,還恨,韓征那個狗閹奴,怎麽就偏要跟她作對呢,隻恨她當初為什麽要放任他上了位,她要是一早就把他踩死了,又豈會有如何的種種不如意?


    連帶近來宮裏竟莫名有了流言,說她的小佛堂裏供的竟不是菩薩,而據說全是她害過的人的牌位,她又氣又怒之下,本來是要徹查一番源頭,尤其要把仁壽殿所有服侍的人自上而下都再徹查一遍,看是不是混進了不知道誰的人的,一時間也是顧不得了。


    宇文皓與太後等人卻不知道,事情還真不是韓征在搗鬼,或者說,不全是韓征在搗鬼,他隻是適當推波助瀾了一下,再讓底下的人傳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出去而已。


    不過一開始讓宇文皓與宇文瀾去戶部和吏部觀政,卻的確是韓征像隆慶帝進言的。


    他知道隆慶帝聽不得任何與過繼相關的話,便隻是說二人都老大不小了,也該替隆慶帝分點憂了,“這尋常人家的子侄們長大成人了,長輩們尚且要開始使喚他們,曆練他們了,何況皇上家大業大,更是處處要用人呢?橫豎都要用人,何不就用自家人,關鍵也好堵一堵禦史台那幫子自詡忠君體國的言官們的嘴!”


    言官們奏請過繼立儲的折子從來沒斷過,從閣老們到隆慶帝,也是無一幸免都時常要被‘直言’一回,也就韓征他們不敢時常罵了。


    可言官又打不得罵不得貶不得,上頭越打越罵越貶,他們反倒越來勁。


    於是一個月總有那麽一兩次,隆慶帝會看到一兩封韓征有意無意讓人夾在一堆奏請隆慶帝“禦覽禦批”的奏折堆裏。


    自然韓征的話很容易就讓隆慶帝聽了進去,這才會終於有了讓宇文皓宇文瀾去六部觀政的旨意。


    但要給太後舉辦千秋節,便不是韓征的進言,而是隆慶帝自己的主意了。


    隆慶帝每次想到過繼都會氣不打一處來,想到宇文皓與宇文瀾總是一副當仁不讓的樣子,百官們也總覺得太子終將會在他們中產生,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了。


    你們不是以為非你們莫屬嗎,朕就偏要讓你們知道,這事兒你們誰說了都不算,惟獨朕一個人說了算,結果從來不是你們以為的非此即彼好嗎!


    這才會又下了要給太後大辦千秋節,讓所有宗室無論男女老幼都列席的旨意。


    把水攪得越渾,他就越高興,心裏那口一直梗了十幾年的氣,也終於能稍微順暢那麽一點點了!


    隆慶帝當然不會把自己的這些心思說給韓征知道,甚至不能表露出絲毫來,他當皇帝雖當得不怎麽樣,卻是向來把“聖意難測”這一點貫徹得極好的。


    但他的這點小心思也豈能瞞得過早把他心理摸得透透的韓征?


    幾乎都不用過腦子,已經把他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正好韓征也想把水攪得更渾,讓宇文皓或是宇文瀾狗急跳牆,露出馬腳,於是“小道消息”就那麽傳開了,至於源頭,等流言已傳得沸沸揚揚後,誰又還顧得上,誰又會去求證呢?


    這些激流暗湧施清如通不知道,因為她這陣子但凡進了宮,幾乎都是待在司藥局足不出戶。


    太後的腿疾終於治療完畢了,複原如初自不可能,但也不必像以前那樣需要時不時的紮針,隻平日多注意保養也就是了;太後的風寒也早就痊愈了。


    遂厚賞了施清如,讓她以後再去仁壽殿,就別以大夫的身份了,“……以後再來仁壽殿,可別再穿你這身官服了,不然哀家又得想起這幾個月以來又是吃藥又是紮針的日子了。但也不許不來了,必須時常來給哀家請安,還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來給哀家請安,記住了麽?”


    施清如自是笑著都應了,卻隻是應過就算,以後非太後傳召,仁壽殿她是真不想踏進半步了!


    恩陽郡主與宇文姝也在太後病愈後,帶著一堆的賞賜,各回了各家去。


    臨行前還都不忘帶著禮物到司藥局與施清如辭行,施清如隻好耐著性子應酬了她們一番,才算是將人都送走,得了清淨。


    其時已進了十月,京城的天兒開始冷了起來,冬天也到了。


    施清如在司藥局心無旁騖的忙了七八日後,終於與常太醫羅異一道,將新招的二十名儲備司醫司藥的職責所在都定了下來。


    除了一開始師徒兩個就看好的那個陳蓮,還有另外三名最出挑的女子升了儲備司醫,另外六人升了儲備司藥,餘下十人便得等明年的這時候通過了考核,才能升等了。


    因為是憑各自的真才實學上位,在絕對公平公正的前提下技不如人,也怨不得任何人。


    是以眾升了等的儲備司醫司藥都並不沾沾自喜,因為明年考核她們要是技不如人,就該輪到別人上她們下了,所以她們的路還長得很,如今不過隻是個開始而已;


    眾技不如人落了選的女子也不氣餒,隻是今年技不如人而已,她們還有的是時間反超,隻以後加倍勤學苦練也就是了。


    之後,施清如又特地讓眾人放鬆了一日,不但送了銀子到禦膳房,請禦膳房幫著做了幾桌酒席送到司藥局,大家同吃同樂;宴罷還帶著眾人去逛了一回禦花園,——如今豫貴妃代掌六宮,自然這點方便還是願意給施清如行的。


    眾宮外選拔上來的儲備女官們進宮都這麽久了,說到底卻連真正的皇宮都沒進過,更遑論美輪美奐的禦花園?


    大開了一回眼界後,想到都是因為她們的司正和副司正兩位大人一力複設了司藥局,撐起了司藥局,才會讓她們有如今靠著自己本事做了官,有了大好的前程,還受人尊敬,終生有靠這樣的好日子過,心下就越發感激常太醫和施清如,越發堅定了要做好分內之事之餘,努力提升自己,不辜負二位大人的決心了。


    如此忙忙碌碌中,太後的千秋節到了。


    施清如作為太後一手“提拔”上來的仁壽殿的“大紅人兒”,自然少不得要為太後準備壽禮,還得精心準備。


    好在是都督府庫房的好東西多的是,施清如都不必親自去挑,小杜子已替她挑好了一座雞翅木的百壽大插屏,她看了後很是滿意,趕在太後千秋節的前一日,送到了仁壽殿。


    穿的自然還是官服,她如今在宮裏行走,雖然人人都是叫的她‘縣主’,她卻無疑更喜歡自己司藥局副司正的身份,斷不會為了討太後歡心,就委屈自己,去仁壽殿前還要特意更衣梳妝。


    所幸太後見了施清如仍是一身的官服,隻是笑著說了一句:“你這丫頭,怎麽就一點不跟別的同齡女孩子一樣,喜歡時時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


    便岔開了,“怎麽這些日子都不來給哀家請安啊,是不是司藥局忙得很?哀家倒是很惦記你,虧得你今兒來了,不然哀家就要讓你段嬤嬤親自去司藥局抓人了啊!”


    施清如忙笑道:“回太後娘娘,臣在司藥局要忙這忙那,還要各處行走,穿官服著實方便一些。臣也很惦記太後娘娘,隻實在不得閑,以後一定時常來給太後娘娘請安。”


    說完才發現福寧郡主與丹陽郡主也在,略怔了一下,也就明白過來她們母女尤其是福寧郡主為何會在此了,太後的千秋宴,當女兒的豈能不出席的?


    尤其隆慶帝還特意下了旨,要給太後好生熱鬧一番,自然福寧郡主就更不能不出席了,便是隆慶帝不準,太後也定會讓隆慶帝答應的,正好趁此機會,解了福寧郡主的禁足。


    施清如遂又笑著給二人行禮,至少麵上瞧來彼此之間從未發生過不愉快一般,“見過福寧郡主,見過丹陽郡主。”


    這還是當日大相國寺事發以來,從夏入冬,施清如第一次見福寧郡主,見她清減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哪怕精致的妝容與華美的衣裳都不能掩蓋渾身的失意與頹喪,與當初她第一次見她時,至少相差了五歲一般。


    但她吊梢的眉毛和淩厲的眼神,卻比以前更加分明的在無聲訴說著‘她不好惹,看哪個不長眼的敢惹她’這個訊息,令人見了後本能就想退避三舍,以免自找麻煩。


    不過施清如卻不怕這隻紙老虎,以前便不怕,如今自然更不會怕了!


    福寧郡主見施清如還敢笑得一臉沒事人一樣的給自己行禮打招呼,更可恨的還是她對她的稱呼‘郡主’,也不想想她如今這個恥辱的郡主都是拜誰所賜!


    看向施清如的雙眼霎時能噴出火來,張口就要說話。


    一旁丹陽郡主卻不著痕跡扯住了她的衣袖,太後也咳嗽了兩聲,心裏簡直恨鐵不成鋼。


    她怎麽生了個這麽沉不住起的女兒,也是四十好幾的人了,還在家修身養性了這麽幾個月,養氣功夫卻仍是一點長進都沒有,簡直氣死她了!


    總算福寧郡主在女兒和母親的雙重提醒下,堪堪壓下了滿腔的怒火,擠出了一個笑容道:“免禮吧,都是自己人,不必這般拘束,沒的白生分了。何況你治好了母後的腿疾,讓母後如今鳳體康健,心情舒暢,本宮還要謝你呢。”


    丹陽郡主也笑道:“是啊,清如,皇祖母如今氣色這般好,可都是你的功勞,母親和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謝你才好了呢。”


    施清如可不想眾目睽睽之下受福寧郡主的氣,事實上,她壓根兒不想與她多說哪怕一個字。


    見福寧郡主好歹還知道收斂,也暗自鬆了一口氣,笑著應了一句:“都是臣的本分,當不得郡主這般說,何況太後娘娘已厚賞過臣了,就更當不得郡主的這個‘謝’字了。”


    便轉向了太後,笑著敬上了自己的壽禮,“臣也沒有旁的禮物可送上的,便抬了金山銀山來,太後娘娘也未必稀罕,誰不知道您老人家的好東西是最多的?這插屏也就勝在一個應景兒了,還請太後娘娘千萬別嫌棄粗陋才是,臣祝太後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太後不等她把話說完,一張臉已是笑開了花兒,“你這丫頭還真說對了,你便抬了金山銀山來,哀家也不稀罕,要緊的是你這份心意,心意到了,就算你什麽都不送哀家,哀家心裏也高興。”


    頓了頓,“明晚上你就挨著丹陽坐吧,也好離哀家近一些,哀家瞧著也高興。”


    施清如笑道:“太後娘娘的好日子,必定兒孫繞膝爭著給您老人家磕頭拜壽,皇上一片孝心,也必定會從頭至尾陪著您老人家,臣算哪個牌麵上的人,還是不打擾太後娘娘的天倫之樂了。”


    太後讓她那句‘兒孫繞膝’說得心裏一堵,越發疑心是韓征在搗鬼了。


    麵上卻是絲毫不表露出來,隻笑道:“那也罷了,總歸你日日都在宮裏,哀家要見你也方便,隻你以後得時常來哀家這裏才是。”


    施清如笑著應了“是”,又陪著說了幾句話,也就尋機行禮告退了。


    太後著人好生送了施清如出去,待看不見她的背影後,方笑著吩咐丹陽郡主,“瓏兒,你也好些日子沒進宮了,且去到處逛逛,瞧瞧你的屋子還缺什麽,讓你段嬤嬤都給你添上。你母親便罷了,有自己的事,哀家這次也不多留她,住個三四五日的也就罷了,你就留在宮裏,好生陪哀家一陣子吧!”


    丹陽郡主知道皇祖母這是有話要與自己的母親說,怕自己在掃了母親的麵子,笑著應了“是”,“那我午時再過來陪皇祖母和母親用午膳啊。”


    說完行了禮,卻行幾步後,轉身出去了。


    太後這才沉了臉,看向福寧郡主道:“你也四十好幾的人了,‘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都不知道,還得哀家教你呢?那丫頭年紀連你的一半都沒有,還差點兒就死在了你手裏,心裏不定怎生惱你恨你呢,尚且能對你笑臉相迎,以禮相待,你連她都不如了不成?”


    福寧郡主聞言,又氣又委屈,恨聲道:“我心裏的恨母後如何能明白?於公都是因為她,我才會被韓征那閹賊陷害,讓皇上降為了郡主,丟盡了臉的;於私來說,都是因為她勾引得琅兒神魂顛倒,琅兒才會傷成那樣,還與我隻差母子反目成仇的,母後倒是說說,叫我怎能不恨她,我都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了!換成您老人家,您又能不恨嗎?”


    太後沉聲道:“哀家貴為皇太後,本該隨心所欲,連皇帝的氣都不必受,可如今卻要受製於一個閹賊,哀家心裏怎能不恨,怎能不明白你的恨?可眼下局勢亂成這樣,誰也不知道皇帝心裏怎麽想的,誰也不知道那閹賊日日在皇帝跟前兒,到底進了多少讒言,咱們除了忍一時之氣,還能怎麽著,誰讓咱們要的不是一時痛快?若隻要一時痛快,哀家早杖斃那小賤人,連韓征那閹賊,哀家也早要給他顏色瞧了!”


    歎了一口氣,“可不行啊,真這樣做了,哀家倒是一時痛快了,將來你們母子又該怎麽樣呢?說句不好聽的,便皇帝明日就沒了,無論誰上位,哀家都是太皇太後,日子再怎麽樣也難過不了,何況哀家都這麽大年紀的人了,又能再活幾年,再受幾年的氣呢?何況皇帝歲數還不大,肯定是要走在哀家後頭的,哀家就更不會受氣了。”


    “可你們母子不一樣啊,誰上位了都容不下你們母子,你難道就忍心讓你兩個孩子忍氣吞聲,朝不保夕不成?便能僥幸保住性命,你生來便極盡尊貴,是那等能受氣之人麽?兩個孩子也生來就是天之驕子天之驕女,你又忍心他們受一輩子的氣嗎?士可殺不可辱,隻怕在他們看來,還不如死了算了!所以如今的忍耐,不是因為不恨,隻是為了以後能不再忍耐而已,你怎麽就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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