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如訕訕道:“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從我那日當著太後娘娘的麵兒,說了我能為她減緩痛苦後,我便已經回不了頭了,我自己倒是沒什麽,就是如今又把師父徹底給牽連了進來,我這心裏,委實很不好受……師父想揍我就揍吧,不要管什麽男孩兒女孩兒的,畢竟這會兒連我自己都挺想揍自己一頓的。”


    在常太醫的白眼兒中,越說聲音越小,直至徹底沒了聲音。


    常太醫卻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那你倒是揍你自己一頓啊,當我不知道,你心裏壓根兒就沒有半分後悔呢?不過罷了,我也說不過你,你也不是三兩歲的孩子了,凡事都自有主張。”


    “隻是一點,哪怕接下來幾個月你給太後做後續治療時,一切都順利,將來等待你的,也絕不會就是一馬平川的坦途了,因為以後找你問診的人隻會更多,而你憑著給太後娘娘治好了十幾年的頑疾,無形中已拔高了其他人心裏對你的期待值,屆時你若達不到他們的期待,結果會如何,誰也不知道。所以接下來,你必須給我更刻苦、更頭懸梁錐刺股的提升你自己,讓自己真正名副其實,明白了嗎?”


    常太醫難得這般嚴厲,施清如知道都是為了她好,自不會不知好歹。


    忙恭聲應了:“徒兒謹遵師父教誨,一定會越發刻苦,盡快提升自己的。”


    常太醫卻仍不能消氣,覺得這次定要好生給這傻徒弟一個教訓,讓她牢牢記住,以後才不會再輕易的不知好歹。


    這要是太後晚些醒來,或是醒了卻癱了廢了,甚至,醒不過來了……她這會兒焉能還有命在?


    他當初答應收她為徒,這一年來也是悉心教導,由衷疼愛,可不是為了白發人送黑發人,也不是為了時不時讓自己心痛一次的,她臉上的紅腫哪怕不嚴重,哪怕很快就能消去,他看了心裏也難受得緊好嗎?


    常太醫因又道:“今日回去後,就給我抄《藥典》,五遍,十日內交給我,要是抄得不好,就等著加倍吧,哼!”


    說完拂袖而去了,這個不省心的小混蛋,等抄藥典抄得頭暈眼花手抖後,就不信記不住這次教訓!


    施清如不防常太醫說走就走,忙在後麵叫了一聲:“師父——”


    卻不見常太醫回頭,隻得衝著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一抬頭就對上韓征縱麵無表情,卻一樣賞心悅目的臉,這才想起自己方才隻顧著和師父說話,竟忘記督主還在了。


    忙正色道:“督主,多謝您今日又救了我一回,我……”


    話才起了個頭,韓征已淡淡道:“本督並沒有救你,你完全是自己救的自己,你要謝,也該謝你自己,還有常太醫才對。”


    想到她方才難得的嬌俏,那才是她這個年紀女孩兒應有的樣子,心裏一軟,關心的話已脫口而出,“臉還痛嗎?”


    施清如怔了一下,心裏隨即一熱,忙道:“已經不痛了,其實當時也沒覺著有多痛,精神高度緊張,注意力都放在了太後身上,想著要如何才能把太後救醒,根本一點沒覺著痛,之後要不是皇後忽然說起,借機挑事兒,我都快忘記這一茬兒了……”


    話沒說完,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督主不過問了她四個字而已,她卻喋喋不休說了這麽多,他心裏指不定早就不耐煩了吧?


    忙忙打住了,轉而道:“倒是督主日理萬機,又因我的事兒,耽誤了您的公務,您放心,以後不會了。”


    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這次施請如自不會再自作多情,拿自己當一盤兒菜了。


    分明督主就是卻不過她師父忙忙去找他,應當還把情況說得十分的凶險,他才忙忙趕來了仁壽殿的;便是方才問她臉還痛嗎,也不過是出於禮貌隨口一問而已,她心裏很明白。


    因為明白,所以清醒。


    也所以當時在仁壽殿內殿聽得他來了時,心裏雖有歡喜,也忽然一下有了支撐一般,甚至差點兒忍不住流淚,她還是很快都忍住了。


    韓征見她明顯疏離起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片刻方道:“常太醫方才說得對,接下來幾個月,你和他的腦袋都隻是暫時存在你們脖子上,便是將來能治好太後,等待你的也絕不會是一馬平川,所以以後千萬不要再衝動,不然便是本督,也未必保得住你們。”


    施清如低聲應了“是”:“我以後一定會加倍謹慎,再不會出現此番類似的事了。”


    韓征“嗯”了一聲,“知道就好。”


    因她低著頭,他一眼就看見了她瑩白如玉的後頸,忍不住狠狠看了片刻,方移開了,繼續道:“日後再去仁壽殿給太後治病時,盡量避著點福寧長公主,她那個性子,連皇上都隻能讓著三分的,萬一她找你的麻煩,你豈不是隻能啞巴吃黃連?不過丹陽郡主性子還算好,蕭琅……蕭大人為人也還不錯,方才他與本督在外麵等候時,聽他說來,對你印象也頗好,若是福寧長公主找你的麻煩,你可以找他們兄妹二人幫忙,想來也不至出什麽岔子。”


    說完一直不著痕跡覷著施清如的臉色,想看她聽到他提到蕭琅時,是什麽反應。


    卻見她神色毫無波動,隻道:“督主放心,我會對福寧長公主敬而遠之,也會對丹陽郡主和蕭大人敬而遠之的,終歸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還是涇渭分明,盡到自己的本分即可。”


    韓征聽她說要對蕭琅敬而遠之,心裏瞬間閃過一抹竊喜,但立時壓住了,道:“總歸你自己小心一些。”


    施清如應了“是”,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沒什麽能說的了。


    正自沮喪,就靈光一閃,想到了他方才變相讓她施恩給采桑之事,忙道:“督主,方才您答應對采桑從輕發落,我還沒謝您呢,我知道,您都是為了給我撐腰張目,也省得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您都是為了我好,偏我卻當眾駁了您的麵子,還請您,千萬不要與我一般見識,我、我真的很感激您,感激您為我撐腰,感激您被我駁了麵子後,還肯替我考慮,最終答應了我,想讓我施恩給采桑,我心裏都明白。”


    那采桑能在太後跟前兒服侍,可見在仁壽殿算有體麵那種,此番她又是遭的無妄之災,不管是福寧長公主,還是太後,應當多少都會對她有那麽一絲絲的愧疚,那便足以保障她在養好了傷後,能繼續服侍太後左右了。


    而她接下來不短的一段時間裏,都將日日出入仁壽殿,多個對她心存感激的熟人,必要時候總能方便一些,現在想來,督主之所以一開始對采桑的不假辭色,難道為的正是從輕發落後,她能因兩者之間巨大的落差,加倍的感激?


    施清如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猜對。


    總歸這份對人心恰到好處的拿捏,她現在還差得遠。


    但她能確定,督主待她還是極好的,哪怕是彼此之間隔了一層看不見摸不著距離的好,終歸也是好。


    韓征之前的確是因為忽然想到了能借機為施清如結一份善緣,指不定將來什麽時候便能派上用場,才會臨時改了主意,對那采桑從輕發落的。


    可他這個人從來都隻做不說,不論好事還是壞事,至於會不會因此引來旁人,甚至就是他對其好之人的誤解,他通通不在乎。


    卻原來,被人明明白白知道他在對她好的感覺,竟然是這樣的,還真挺……挺不賴的!


    韓征忽然就覺得,之前的著急與憤怒,還有擔憂,及其他的種種情緒,都值得了。


    麵上卻是什麽都看不出來,隻淡淡道:“你心裏明白就行了,總歸以後加倍小心,切莫再衝動。”


    話一出口,又懊惱起自己的嘴笨來,怎麽就不能說幾句軟和點兒的話,怎麽就能隻幹巴巴的說了這麽兩句話?


    果然施清如見他麵無表情,言簡意賅,隻當他不耐煩再聽她多說下去,隻得道:“那我就不耽誤督主了,督主先請。”


    說完欠身站到了一邊,做出了恭送的姿勢。


    不送也不行了,再這樣對站下去,她隻怕又要忍不住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囉嗦個不停,末了更是舍不得走了,畢竟距離上次她見督主,已經又是大半個月,而下次要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她根本不知道。


    韓征心下越發懊惱,沉默片刻,終於低沉的“嗯”了一聲,遠遠指了個太監,“你好生送了施醫官回太醫院。”


    隨即轉身大步去了,攥緊拳頭,方克製住了沒有回頭。


    餘下施清如看著他被簇擁著走遠了,這才強壓下滿心的悵然若失,也回了太醫院去。


    江院判等人早已回了太醫院,所以太醫院的人這會兒已大半都知道施清如給太後治病“初戰告捷”之事了,雖都忍不住羨慕她這下可好了,擎等著飛黃騰達吧。


    可看到她臉上還清晰可見的巴掌印,不用問也都能猜到當時的凶險,又覺得他們犯不著羨慕了,這是她僥幸過了第一關,要是沒過呢?


    這會兒隻怕已經是個死人了。


    給太後的後續治療也得幾個月,還不定期間又會遇上什麽樣的凶險,——這樣要拿命來換的飛黃騰達他們還是算了吧,實在無福消受。


    因此對施清如和常太醫都還算關切有加,並無一個說風涼話淡話的。


    草草用過午膳,常太醫便帶著施清如配好了要給太後加在溫泉裏做全身藥浴的藥材,打發人送去了仁壽殿。


    這才騰出了空兒來,讓施清如冷敷臉,她生得白,肌膚又嬌氣,輕輕一碰便是一個印子,得幾日才消,何況福寧長公主當時氣急之下,還用了全力?


    冷敷了半日,看著也隻比之前好了一點點而已,不由暗忖,看來晚間回去,少不得又要被桃子嘮叨了。


    到了半下午,仁壽殿那個顧公公又來太醫院了。


    這次卻不是傳施清如和常太醫去仁壽殿問診的,而是封賞師徒兩個來的:常太醫官升兩級,從原本的七品太醫,升為六品的副院判,施清如則直接升為七品太醫,不用再等待兩年後通過了考核後,才能自醫官晉升為一名正式的有品秩的太醫了。


    除此之外,太後還賞了常太醫黃金五十兩,施清如黃金三十兩,並各色時新錦緞共計十匹,時新首飾兩匣子。


    端的是大手筆了,果然不愧是一國太後。


    太醫院上下這次就不僅僅隻是羨慕,還有妒忌的了,這才剛開始給太後治病,也就隻是順利走出了第一步而已,賞賜已是這般的豐厚,等回頭他們師徒真治好了太後的病,太醫院以後豈不得他們師徒一枝獨秀了?


    幾位副院判乃至江院判心裏也有了緊迫感,太醫院本來隻設一名院判,四名副院判,如今卻憑空多出了一名來,回頭太後一個高興之下,萬一又直接晉常太醫為院判了,可叫他們如何自處?


    但心裏再緊迫,眾人也隻能憋著,別說如今他們師徒是太後麵前的新貴了,就算不是,他們也還有韓廠公當靠山,豈是他們惹得起的,惟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施清如很快察覺到了眾人笑容和恭賀聲下的異樣,也約莫猜得到他們是因何如此,知道自家師父自來不關注、也不在乎這些的,依他老人家的本意,隻怕連太醫院都不願意進的,自然更不會有任何爭權奪利之心。


    她也是一樣,就算她一心向上,也不是為了能在太醫院出人頭地,她的天空更高、也更大。


    可她不能直說,便是直說了也未必有人肯信,便隻能像上次那樣,拿出一部分的賞賜來,給上上下下都備上一份禮物,以緩解安撫一下眾人複雜的心情了。


    常太醫對此很讚成,他甚至直接把自己那五十兩黃金的賞賜給了施清如,讓她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你是知道師父自來不耐煩管這些事兒的,索性趁此機會,以後把咱們家的家交給你來當了,你隨便怎麽當都可以,隻不要讓家裏所有人餓著凍著就夠了。”


    但對官升兩級這事兒,他就沒那麽豁達了,本來功勞也不是他的,更多是他傻徒弟的,到頭來他反倒賞賜更重。


    關鍵這升了官,以後肩上的擔子少不得要更重,責任也更大,麻煩也勢必會更多,他真是一點不想升這個官好嗎?


    可不升也已升了,難道還能抗旨不遵不成?


    常太醫隻能硬著頭皮,成為了常副院判。


    次日,施清如和常太醫辰時三刻便去了仁壽殿給太後診治。


    有了昨日的經驗,今日施清如就要熟練從容得多了,隻用了不到一刻鍾的時間,便給太後把針都紮好了。


    太後人也一直都清醒著,還能與施清如閑談,“昨兒哀家醒來後,倒是沒覺著身體有什麽明顯的變化,但泡了半個時辰的溫泉藥浴後,就覺得有些舒坦了。晚間也睡得稍稍好了些,不像之前,總是找不到舒服的睡姿,渾身都翻疼了,還得有人時刻給按揉著,才能勉強入睡。”


    所以一個高興之下,太後便下了懿旨,給施清如和常太醫師徒兩個升官,想著施清如到底是做弟子的,吃水不忘挖井人,總不能賞賜反比自己師父的還厚,便是比肩,都不那麽合適。


    這才會常太醫升了兩級官,施清如算來隻升了一級,當然,她那一級的意義比常太醫的兩級尤甚,可到底明麵看來,還是常太醫升得更多。


    賞賜的黃金常太醫也幾乎是施清如的兩倍,但施清如還有錦緞首飾等,算來反倒更豐厚些了,橫豎施清如到底是女孩兒,那當然該賞女孩兒家適用的東西。


    太後高高在上,卻能替施清如一個小小的醫官想到這些,也算是難得了,亦足見她這麽多年來被病痛折磨得有多苦。


    施清如一邊聽段嬤嬤笑著補充這些,一邊給太後按摩雙腿,她的手法更專業,自然不是仁壽殿的宮女們能比的。


    待段嬤嬤說完了,她方感激道:“太後娘娘如此厚待於臣,臣都不知道該怎麽感激才好了。”


    太後滿臉的愜意,笑道:“隻要能為哀家分憂解勞的人,不論是誰,哀家都不會虧待了。”


    說完吩咐段嬤嬤,“待會兒把那翡翠玉肌膏給施醫官兩瓶兒,帶回去用,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雖說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時候,卻也不能一點不注重肌膚的保養,哀家如今是上了年紀,年輕時於這些上頭,可有不少的心得呢。”


    施清如忙謝了恩,“多謝太後娘娘賞賜,臣一定會好生物盡其用的。”


    太後又笑道:“以後你都上午來給哀家診治吧,上午哀家這仁壽殿一般都很清淨,哀家下午要禮佛,你長公主和丹陽郡主也時常會來陪哀家,反倒要嘈雜些。”


    施清如應了“是”,知道福寧長公主昨兒打她之事,至此便隻能徹底揭過去了。


    那畢竟是太後的親生女兒,尊貴的長公主,於公於私,太後都不會向著她一個外人下臣,能這樣補償她、變相安撫她,在她一個上位者看來,已經是夠仁至義盡,禮賢下士了,她自然不能再要求更多。


    她是說今兒來仁壽殿,怎麽不見福寧長公主了,原來是太後吩咐了,——這已經夠好了,日日都得對著福寧長公主那張頤指氣使的臉,她還真擔心在給太後診治的過程中,又出什麽岔子。


    隻是,心裏終究還是會有那麽一點點委屈與不舒服就是了。


    但轉念想到韓征能有今日,還不知道受過多少更大的委屈,便是他已經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隻怕一樣少不了委曲求全的時候,她生前最後一兩年,隆慶帝不待見他了後,他不就處處備受掣肘嗎?


    便又覺得自己那點委屈算不得什麽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


    一時施清如給太後取了針,段嬤嬤服侍太後穿好衣裳後,一直百無聊賴侯在外麵,還不能表現出來的常太醫便進來為太後請起脈來,末了又給開了吃的方子。


    這上頭施清如就及不上常太醫下藥老道精準了,師徒兩個一個動手,一個開方子,配合得天衣無縫。


    太後很是滿意,經過了昨日,她如今看常太醫尤其是施清如,是真哪哪兒都順眼,見施清如叮囑段嬤嬤吃的藥該怎麽熬,外敷的藥又該怎麽敷,十分細致。


    少不得又讚了師徒兩個一回,才讓人好生送了他們出去。


    卻是剛出了正殿的門,就迎頭遇上了被幾個宮人簇擁而來的丹陽郡主,施清如與常太醫忙行禮:“參見丹陽郡主。”


    丹陽郡主笑著叫了起,與常太醫道:“常太醫且先回太醫院吧,我與施醫官……不對,如今該叫常副院判和施太醫了,我與施太醫說幾句話,說完了便著人送她回太醫院去。”


    常太醫想到福寧長公主昨兒的跋扈,實在對丹陽郡主也生不出好感來了,哪怕丹陽郡主自來都說性子好,可他傻徒弟的臉還沒好呢!


    但也不好當眾駁她的話兒,又見施清如衝他微微點頭,隻得行禮先告退了。


    丹陽郡主這才拉著施清如到了廊下,就坐在美人靠上說話兒,“清如,你的臉……還疼嗎?昨兒都是我母親關心則亂,一時氣急了,偏事發突然,我也來不及阻止她,你不會生我的氣,不肯再交我這個朋友了吧?”


    現下看清如臉上的印子都還沒消完,偏不止母親打了她,便是她自己,昨兒見外祖母昏迷不醒時,也曾在心裏怨過她,這樣的所謂朋友,換了她是清如,如今隻怕也不想要了。


    丹陽郡主事後越想越是心虛,也頗有些愧疚,今兒都差點兒沒臉來見施清如了。


    施清如倒是滿臉的笑,“長公主與太後娘娘母女情深,當時那情形,見太後娘娘忽然就昏迷了,又怎能不著急不慌亂?換了任何人都冷靜不了,所以郡主不必多說,我都明白的。”


    不想多繼續這個話題,畢竟已經想好了以後要對丹陽郡主敬而遠之,忙岔開了:“倒是昨兒那個宮女采桑,不知郡主可知道她現下怎麽樣了?不管怎麽說,都是我連累了她,若她因此有個什麽好歹,我肯定一輩子都不能心安了。”


    丹陽郡主道:“她還好,二十板子打得並不重,之後我又讓人給她送了藥膏和補品去,將養一陣子,應當就能大愈了。昨兒皇祖母也說了,等她傷好後,繼續進殿伺候,所以你盡可放心。”


    施清如聽得采桑無事,方心下一鬆,笑道:“那我就能安心了,郡主如此善心,也一定會有好報的。我太醫院還有很多事要做,就不陪郡主說話兒,先告退了,可以嗎?”


    丹陽郡主察覺得到她無形中對自己疏離了些,在宮裏長大的人,感知這些簡直已是本能了。


    可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哪怕情有可原,她母親昨兒也終究過分了些,清如畢竟是醫官,不是奴婢……她最終隻能笑道:“那我這便打發人送你回去吧,我也好進去陪皇祖母了。”


    施清如笑著道了謝,正要行禮告退,忽然想到太後說她每日下午幾乎都要禮佛,隻得停下,道:“郡主,太後娘娘是每個下午都要禮佛很長的時間嗎?那於雙腿的恢複怕是很不利,郡主回頭見了太後娘娘,多勸一勸她老人家吧,我明兒也會與太後娘娘說這事兒的。”


    丹陽郡主歎道:“當年我大舅祖父帶領全家回鄉祭祖,誰知卻遇上了幾十年不遇的洪災,一家子幾十口子人都沒了,如今就隻餘下一位體弱多病的獨苗苗表哥。皇祖母大受打擊,自此便吃了長齋,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也至少三百六十日都雷打不動要禮兩個時辰的佛,說是希望菩薩能保佑皇上舅舅和我母親,還有我們兄妹,不要再有天災人禍,都衝著她老人家一個人去……要我說,皇祖母的腿就是這樣長年累月的跪著禮佛才弄壞了的,可那是天災,又如何怪得了人?可惜這話我母親和我,連我大哥都勸過,通不頂用,如今皇祖母信重你,指不定還能聽進去你的話呢?總歸我們大家都說、都勸吧,若皇祖母肯聽,當然就最好了。”


    施清如不妨太後娘家還有過這樣一樁慘事,太醫院雖人多口雜,有關太後的事到底輕易無人敢說,何況也是早年的事了,好些人壓根兒就不知道,也不怪她今日才第一次聽說。


    隻她從來不是個愛打聽的性子,也知道在宮裏頭,有時候知道得越多,反而死得越快,便隻是道:“希望太後娘娘能以鳳體為要吧,到底旁的都是虛的,身體健康舒坦才是最重要的。”


    丹陽郡主歎息一聲,“誰說不是呢?好在如今有了你和常太醫,皇祖母往後定能舒坦好些了,我與我大哥昨兒還說,待皇祖母大愈了,我們兄妹定要好生謝你呢。”


    施清如微笑:“不過是我的本分罷了,郡主與蕭大人也太客氣了。”


    丹陽郡主笑道:“我與你是朋友,當然不會與你客氣,說要好生謝你的,主要是我大哥,他昨兒因為我母親對你……,聽說還與我母親起了爭執,幸好我母親一心都在皇祖母的身體上,要換了以往,非得打他幾下,沒準兒還要罰跪兩個時辰,才肯消氣兒呢。”


    一麵說,一麵拿眼覷著施清如的臉色,想看她是個什麽反應。


    事實上,昨兒蕭琅豈止與福寧長公主起了爭執,母子兩個根本就隻差吵了起來,還是丹陽郡主聽到動靜,忙忙趕去了偏殿,兩邊都勸都哄,才算是把場麵稍稍給穩住了。


    卻是福寧長公主一徑的逼問蕭琅是不是對施清如有想法兒,讓他趁早打消了這個‘糊塗念頭’的好,且不說那是韓征的人,韓征必不肯讓,就算韓征肯讓,以施清如的出身,還跟過太監的,便到他身邊當個丫頭都不配,更遑論其他?


    又問蕭琅是不是施清如蓄意勾引過他,畢竟韓征再權勢滔天,再生得好,說到底隻是個太監,哪能真跟他一輩子,豈不是一輩子都沒了指望?


    自然還是要趁早另謀出路的!


    蕭琅卻是不防自家母親這般火眼金睛,已經看出了端倪來,本來就沒打算現下便讓母親知道自己心裏想頭,打算循序漸進,曲線救國的,這下自然更不能說了。


    便隻說自己沒有旁的心思,隻是擔心太後,今兒才忙忙趕來了仁壽殿;也是覺著她的做法兒實在欠妥,才與韓征一道反駁她的,那有本事的人,無論到了哪裏,都該被人高看一看才是,她卻人人都當奴婢一般看待,想打就打,想罵就罵,讓人知道了,誰還敢效忠於他們的?


    那豈不是於她口口聲聲的‘大業’太不利了?


    又義正嚴詞駁了福寧長公主說施清如‘蓄意勾引’他的話兒,隻說他攏共就遠遠見過施清如兩次,話都沒說過,福寧長公主那話也說得太難聽了,讓她以後不要再說了,沒的白汙了人家姑娘的清譽。


    換來福寧長公主一通冷笑,“都跟韓征一年了,還是哪門子的姑娘家?”


    不過見兒子說得義正言辭,倒是有幾分信了他的話。


    加上丹陽郡主在一旁好言相勸,說自己倒是與施清如有幾分交情,大哥卻實與她不熟,這點她可以作保,福寧長公主又信了兩分,一場爭執才算是暫時結束了。


    ------題外話------


    累得好想斷更啊,嚶嚶嚶……還有,誰家要熊孩子的,包郵,笑著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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