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蕭琅終於開了口:“韓廠臣的話,我反駁不得,我母親的確是生來尊貴的天之驕女,的確有那個目無下塵的本錢。隻是我從來不是那等愚孝之人,明人不說暗話,當年我父親的事……想必韓廠臣多少也聽說過些,論理父母在兒女心目中無論對錯,都該一視同仁,一樣孝敬才是,我那時候也有十歲,算半個大人了,讓誰說,都得說我該阻攔我母親,事後也該恨我母親絕情,不說母子情斷,至少也該疏遠她才是。”


    “可我父親的確錯得離譜,我母親以唯一嫡公主的身份下嫁於他後,從不拿公主的架子,與他相處素與尋常夫妻並無二致,為他操持家務,生兒育女,孝順父母,當真是做到了一個為人妻者應做的一切,隻除了不許他納妾收通房。”


    “我雖是男人,在這事兒上也得說我父親實在不該,我母親以公主之尊,一輩子且能做到隻守著他一個男人過,他怎麽就不能守著我母親一個人過了?就算他實在做不到,他可以好生與我母親訴求,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啊,他卻陽奉陰違,嘴上答應得好好的,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私下卻置了外宅,不但養了女人,還連兒女都生了,甚至還妄圖、妄圖謀害我母親,謀奪我母親的財產……”


    蕭琅說到這裏,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下說多了,忙及時打住了,正色看向韓征道:“家醜不可外揚,倒是讓韓廠臣見笑了。但我說這些,也是想告訴韓廠臣,我從來不是一個愚孝之人,從來都幫理不幫親,將來……便是我母親以孝道壓我,我也隻會小受大走,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受任何不該當的委屈,這一點,我可以以性命向韓廠臣作保。”


    韓征在蕭琅長久的沉默期間,並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煩來,一直都是一臉的風輕雲淡。


    等他長篇大套的說話時,他也是眉頭不動,神情不變,但已然將蕭琅的話聽進了心裏去,淡笑道:“蕭大人向本督作保做什麽,本督可不敢管、也管不了貴府的家務事。何況承諾這種東西口說無憑,在本督看來,自來都是最無用的,關鍵還得看實際行動,本督可聽說,長公主有意在奉國公府、禮親王府和宣大總兵府等幾家中,聘一位名媛為媳呢。”


    因太後的娘家柱國公府早年在全體回鄉祭祖時,不幸遇上了洪災,全家隻幸存了一位體弱多病的侄孫和兩名侄媳,如今唯一的念想,便是能重新為柱國公府開枝散葉,傳承香火,在朝堂上早已近乎銷聲匿跡;


    鄧皇後的娘家寧平侯府又實在沒有底蘊得都快上不得台麵了。


    所以人丁既興旺,兒孫還個個兒出息的奉國公府便漸漸成了京城的第一勳貴之家,他們家的女兒自然搶手得很,便是福寧長公主,都很是意動。


    至於禮親王府,雖在朝中不掌實權,卻接連好幾代禮親王都是宗人令了,相當於皇室一族的族長,連曆任皇帝,都要給幾分麵子的,若蕭琅能娶了他們家的女兒,兩家親生加親,於將來他們母子的大業,自然也將是大大的助力,畢竟這江山始終姓宇文,蕭琅卻姓蕭。


    宣大總兵府則意味著實打實的兵權,最重要的是,大同離京城近,一旦有需要了,或是京城有什麽變故,至多兩三日內,便能趕到京城馳援,待其他總兵府的人趕到,早就木已成舟,什麽都晚了。


    在福寧長公主看來,幾家各有各的好處,卻也各有各的不足,要是能三家合一,就真是太好了,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世上哪有那麽十全十美的事?


    因此一直都猶豫不決,不知道該定下哪家的好。


    而這些,又如何瞞得過韓征?


    之所以當著蕭琅的麵兒說出來,不過是想提醒他,這幾家的女兒隨便哪一個,都比施清如尊貴十倍,能帶給長公主府和蕭琅的助力,更是施清如遠遠及不上的。


    在這種情況下,蕭琅憑什麽向他作保?


    他甚至連第一關,讓福寧長公主同意他娶施清如都做不到,——至於做側室通房之類,韓征壓根兒沒往那上頭想過,有那樣一個強勢跋扈的婆婆,施清如連嫁蕭琅做正妻,在他看來都是委屈,何況其他!


    蕭琅沒想到自家的動向盡在韓征的掌握當中,還敢當著自己的麵兒毫不遮掩的說出來,雖心下有些不悅,想到東廠就是幹這個的,以韓征如今的權勢,也的確沒有遮掩的必要。


    何況眼下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隻能以後自家注意再注意,便立時撂開了,鄭重道:“家母的意願,並非我的意願,隻要我執意不同意、不配合,想來家母也不至牛不喝水強摁頭,畢竟做兒女的一旦執拗起來,當父母的出於愛子之心,一般都是拗不過的。這些都是我自己的問題,我一定會解決好的,屆時韓廠臣自然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空口白話了。”


    頓了頓,“希望屆時韓廠臣能成人之美。”


    韓征見他滿眼的堅定,不由有些動搖了。


    就算隆慶帝待蕭琅關愛有加,福寧長公主更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他若沒有真本事,沒有過人的心智與手段,年輕輕也坐不穩金吾衛前衛指揮使的位子,還讓金吾衛上上下下都對他心服口服,——朝中可從來不缺德不配位,徒有其表,卻壓根兒不能服眾之輩。


    蕭琅既能做到這一點,要處理好家事,處理好自己母親與將來妻子之間的關係,想來,也不會是什麽難事吧?


    本來所謂“婆媳是天敵”,說到底都是當兒子的夾在中間卻不作為而已,但凡男人能通透明白些,該軟時軟,該硬時硬,再大的矛盾也能消弭於無形當中了……


    韓征想到這裏,越發猶豫了。


    這世上往哪兒找十全十美的人去,就蕭琅這樣的,已經夠難得了,若是錯過了,便是他也不能保證,能不能再替那丫頭找到一個更好的夫婿備選人選。


    他更擔心,越找下去,他越控製不住自己,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好,到頭來,就是白白誤了那丫頭的終身……


    韓征正要開口,華麗的幔帳被從兩邊撩開,福寧長公主與鄧皇後,並丹陽郡主魚貫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常太醫與施清如兩個,大家都輕手輕腳,驚恐驚動了什麽似的。


    韓征與蕭琅忙站了起來,蕭琅先低聲問道:“母親,皇祖母怎麽樣了?”


    福寧長公主低聲道:“已經睡著了,常太醫說情況很好,但後續治療仍不能有絲毫的鬆懈,本宮現下總算可以稍稍安心了。”


    蕭琅鬆了一口氣,“那兒子也能安心了,江太醫等人還在外麵候著,母親看是現下便讓他們回太醫院,還是?”


    福寧長公主臉色一沉,“一群貪生怕死,避重就輕的,讓他們現下便回去吧,以後仁壽殿也不會再傳他們!”


    便有宮人卻行退下,傳令去了。


    福寧長公主這才看向鄧皇後,“母後既已無恙了,皇後也先回去吧,有本宮和丹陽服侍母後即可。”


    她實在見不得皇後這副虛情假意的樣子,還不如趁早打發了,眼不見心不煩。


    鄧皇後卻是笑道:“本宮還是留下,等到母後醒了,再告退也不遲,也好替皇姐分憂解勞。”


    說著眼珠一轉,“喲,施醫官的臉這是怎麽了?方才在裏邊兒,光線暗,本宮又擔心母後,倒是沒注意到施醫官的異樣,如今方瞧見,這是被誰給打了不成?竟把好好兒的一張臉給打成了這樣,真是可憐見的!”


    鄧皇後早注意到施清如半邊臉又紅又腫了,想到她一直在賬內,韓征卻不方便進去,自然不知道她挨了打之事,而打她的之人,顯然要麽就是福寧長公主本人,要不便是福寧長公主授意的,——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以韓征對那小賤人的寶貝勁兒,少不得也要跟那日對付她一樣,狠狠發落福寧長公主一頓才是。


    那她便有好戲瞧了,她吃的大虧短時間內怕是找補不回來,短時間內,也不能再對那小賤人出手了。


    可能讓她這個可惡的大姑姐也跟著自己吃一樣的虧,也算是稍解了她心頭之恨!


    鄧皇後這麽一說,韓征與蕭琅不約而同都看向了施清如的臉。


    果見她半邊臉又紅又腫,甚至能清晰的看見巴掌印,當時掌摑她之人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她又有多痛,有多難堪,可想而知。


    韓征立時麵沉如水。


    還當福寧長公主隻是口頭上嚷嚷著要打殺那丫頭,卻終究還來不及行動,他來得還算及時。


    卻沒想到,他還是來遲了,她已經吃了虧,好好兒的一張臉又讓打成了這樣,簡直是看了就讓人生氣!


    韓征就算心知肚明鄧皇後擺明了就是在挑事兒,似笑非笑看了鄧皇後一眼後,還是淡淡開了口:“皇後娘娘不說,臣還真沒看見,施醫官這臉,明顯是讓人打了吧?她可是給太後娘娘治病的功臣,誰敢如此對她?長公主,臣來得遲,不知道之前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長公主卻一直都在,能否告知臣一聲,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打了施醫官啊?”


    宮人們動手的可能性很小,那便隻能是福寧長公主自己了,以她的驕橫跋扈,聽說發起怒來,抓著什麽便往下人身上砸,甚至拿鞭子抽人都是常事,那丫頭在她眼裏,無疑也在‘下人’之列,當然不會客氣。


    可才有皇後的前車之鑒,她心裏應當很清楚,到底哪些人打得,哪些人打不得才是!


    蕭琅也已想到八成就是自己的母親打了施清如,看向福寧長公主,不讚同的道:“母親,不管怎麽說,也不該對施醫官動手才是,像她這樣有真才實學的人,到了哪裏,到了任何人麵前,都該得到應得的尊重才是!”


    他前腳才向韓征作了保,他母親後腳便以實際行動,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讓韓征怎麽看他?


    隻會越發不相信他能護好施醫官,越發不會放手了吧!


    福寧長公主聽韓征明知故問,指桑罵槐心裏已經很不舒坦了,誰知道自己的兒子也跟著跳出來拆自己的台。


    臉色就更難看了。


    狠狠瞪了明顯挑事兒的始作俑者鄧皇後一眼,哼,當她不知道她打什麽主意呢?這是自己不好了,便也看不得別人好,定要將別人一並拉下水,淹得半死才開心呢!


    瞪得鄧皇後低下了頭去後,方看向韓征,似笑非笑道:“早聽說韓廠臣護短了,倒是沒想到護短到這個地步,本宮今兒可真是開了眼界。不過你既問了本宮,本宮少不得要告訴你,是方才母後忽然暈倒了,本宮又急又怒,母後跟前兒的宮女采桑見狀,既是出於擔心母後,也是急於為本宮分憂,便誤會了本宮的意思,直接上前打了施醫官一掌……采桑,你還不出來向施醫官賠不是呢?”


    便有一個白著臉,渾身僵硬的宮女站了出來,上前對著施清如深深拜了下去,小聲道:“都是奴婢一時急糊塗了,才會打了施醫官,還請施醫官大人大量,饒了奴婢這一次。”


    眾目睽睽之下,她一個奴婢,哪敢不由分說就動手打人?


    可長公主說她打了,她便隻能打了,是打是殺是罰,都隻能受著。


    韓征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長公主確定就是這宮女打了施醫官?那她還真是膽大包天,主子還沒發話,就敢自作主張,手也真是有夠多的!既然她手這麽多,那便……”


    頓了頓,語氣稀鬆平常得就跟在說午膳吃什麽一樣,“拖下去砍去一隻吧,也省得她以後再敢動不動就多手多腳的,來人——”


    看來上次他在鳳儀殿打芝蘭的那一頓還不夠震懾人,他對寧平侯府也太心慈手軟了些,所以沒能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那這次便再加點碼,再真正殺一回**!


    采桑隻當等待自己的最多便是一頓板子,畢竟這是仁壽殿,她也是太後的人,廠公打狗且得看主人。


    不想他一開口便是砍去她一隻手,那與殺了她有什麽分別?


    不,比殺了她還殘忍,死了反倒一了百了了,殘了她餘生卻該怎麽辦,難道以後還能繼續在仁壽殿當差,還能指著長公主會保她餘生無憂不成?


    念頭閃過,采桑忙忙哭著求起饒來:“求廠公不要砍去奴婢的手,求廠公饒了奴婢這一次,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廠公開恩……”


    韓征自然不會心軟。


    他的心早就冷硬如鐵了,隻偶爾會在極少數人麵前軟一下下而已。


    福寧長公主也一臉的無動於衷,淡淡道:“韓廠臣要砍去她一隻手就砍吧,隻母後向來還算喜歡她,回頭韓廠臣可得賠母後一個更好的才是。”


    反正隻是一個宮女,也不是要她的命,不過隻是一隻手而已,什麽大不了的,至多她回頭厚賞她一番也就是了。


    倒是丹陽郡主,臉上明顯帶出了幾分不忍心,抿了幾次唇後,終於沒忍住要開口。


    卻見對麵蕭琅正衝她搖頭,示意她不許開口,她隻得把已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蕭琅這才無聲的一歎,這口氣不讓韓征出了,他後邊兒還不定會做出什麽事來,他母親打人是不對,可以她一貫的脾氣,韓征若當眾給她沒臉,她隻會與之針鋒相對,把事情鬧得更大,場麵鬧得更難堪。


    那就真是如了皇後的意了!


    當然,他母親打施醫官無論如何都是不對的,事後他一定會讓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好生向施醫官道歉,好生補償她的。


    至於這個宮女,今日卻是無辜受累了,惟今他能做的,也就是事後好生補償她,讓她豐衣足食,餘生無憂了。


    就有幾個太監應聲進來,反剪了采桑的手,徑自往外拖。


    采桑唬得滿臉都是淚,拚命的掙紮,“求廠公饒了奴婢這一次,求廠公開恩……”


    韓征卻充耳不聞,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施清如在一旁看到這裏,再也看不下去,站了出來,屈膝一禮道:“督主,這宮女也不是故意要打下官的,不過是見之前太後娘娘忽然昏迷了,心急如焚,又急於為主分憂,才打了下官一下而已,如今早不痛了;且如今正是給太後娘娘治病的關鍵時期,實在不宜見血,求督主就饒了她這一次吧。”


    如果說那日鄧皇後宮裏那個芝蘭還多少有助紂為虐的成分在,之後挨了小杜子那一頓掌嘴還算不無辜,今日這個采桑,卻從頭到尾都是全然無辜的,隻是恰好那麽倒黴,因鄧皇後趁機挑事兒,被福寧長公主給點到了名,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而已。


    為此就要讓她白白失去一隻手,也實在太過分、太殘忍了些,宮女也是人,憑什麽就要人家遭此無妄之災?


    雖然她知道督主都是在為她撐腰張目,都是在為她所受的委屈討回公道,但實在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好好兒的一個人,眨眼間便無辜成了個殘廢人。


    當然,要說她一點沒有因福寧長公主那一巴掌受辱寒心,也是不可能。


    哪怕她再寬慰自己,福寧長公主都是因為與太後母女情深,關心則亂,才會氣急之下打了她,她依然不會忘了那一刻她的悲憤與心寒,不怪太醫院其他人都不敢給太後往深了治病,隻敢開太平方子,動輒便要受辱甚至丟命,誰承受得住?


    所以以後,她勢必將對福寧長公主越發的敬而遠之,便是丹陽郡主兄妹兩個,她也得敬而遠之了。


    韓征看向施清如,淡淡道:“本督發落這宮女,可不僅僅隻是因為她打了你,更因為她膽大包天,目無主子,所以你不必因為覺著她罪不至此,就替她求情,這根本與你無關。”


    真是個傻丫頭,他今日不替她找回這個場子,她後邊兒不短的一段時間裏,勢必還要日日出入仁壽殿,福寧長公主又再找她的麻煩怎麽辦?


    他必須得讓福寧長公主知道,動了她到底會付出多大的代價,那麽在她衝動之前,便會掂量再掂量了。


    她紅腫著半邊臉的樣子,他短時間內已經看到過兩次了,絕不會再允許第三次的發生!


    施清如忙道:“督主,下官知道下官沒那麽重要,督主懲罰采桑,是出於宮規,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可下官真覺得她罪不至此,且太後她老人家向來寬柔待下,也一定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發生,求督主就饒了她這一次。”


    還當韓征仍不會同意,一邊說,一邊已又在絞盡腦汁的想,接下來要怎麽說,才能說服他了。


    不想就聽得韓征道:“施醫官所言也有道理,眼下正是太後娘娘治病的關鍵時期,的確不宜見血,那便改為打這宮女二十板子,以儆效尤吧。”


    說完看向已然呆住了的采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謝過施醫官的救命之恩?”


    采桑這才回過神來,反剪著她的太監也適時鬆開了她,她便忙忙撲上前,跪在了施清如麵前,哭道:“奴婢謝過施醫官的救命之恩,奴婢一定銘刻於心,永世不忘……”


    挨二十大板固然也不輕,比起砍去一隻手,卻無疑輕得多,還當長公主好歹要為她說兩句好話,不至眼睜睜看著她被廠公砍去一隻手,沒想到卻隻有輕飄飄的一句‘母後自來還算喜歡她,韓廠臣回頭可得賠母後一個更好的’。


    反倒是素不相識的施醫官,還是苦主,關鍵時刻站了出來為她求情,讓廠公改變了主意,施醫官這個恩情她記下了,以後但有機會,赴湯蹈火,也斷然不會皺一下眉頭!


    采桑很快被帶走了,臉色諱莫如深的福寧長公主這才看向了鄧皇後,皮笑肉不笑道:“戲已經看完了,皇後現在舍得離開了吧?”


    真是好大的膽子,挑事兒挑到她頭上來了,讓她白白被她看笑話兒,這筆賬她記下了!


    鄧皇後驚訝道:“皇姐這話是怎麽說的,本宮幾時看戲了,這裏又哪裏有戲看啊?不過母後跟前兒既不需要本宮服侍,那本宮就先回鳳儀殿去了,晚些時候,再過來探望母後。”


    看向自己的宮女:“回宮——”


    扶著厚著的手臂,款款出了仁壽殿。


    除了福寧長公主以外的所有人都行禮恭送:“恭送皇後娘娘——”


    韓征等鄧皇後走遠了,方看向福寧長公主,“那臣也帶了常太醫和施醫官先行告退了。”


    福寧長公主也不想短期內與他杠上第二次,點頭道:“行吧,那韓廠臣且忙你自己的去吧,隻是母後還沒醒,施醫官與常太醫現下還不能走,韓廠臣且先自便,待母後醒了,本宮自會打發人送施醫官和常太醫回去的。”


    常太醫忽然恭聲道:“回長公主,太後娘娘隻是睡著了,待睡夠了,自然也就醒了。至於醒來後該做什麽,臣方才已經交代過段嬤嬤,段嬤嬤也說了她都記下了,所以臣和小徒留不留下其實都一樣了,反倒是加在太後娘娘溫泉裏的藥材,得臣師徒二人回了太醫院去現配,配好了才好打發人即刻送來仁壽殿,還請長公主能允準臣師徒二人現下回去。”


    這些個貴人完全不拿人當人看,以實際行動又為他生動詮釋了一回什麽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宮人已不是動輒得咎,是根本連動都沒動,什麽都不做,指不定大難便已忽然落到自己頭上了。


    要不是因為韓征對他有救命之恩,要不是處了這麽幾年,多少處出了幾分真感情來,他真是一刻也不在皇宮這個地方多待了。


    他立時便要帶了自己的小徒弟,逛遍大周的山山水水,救治更多真正需要救治的人去!


    福寧長公主見常太醫也敢與自己對著來,哪怕他話說得再好聽再委婉,當她聽不出來呢?


    心裏才壓下一點的火騰騰又燒了起來。


    就聽得她兒子已先道:“母親,常太醫與施醫官既還要趕著回太醫院去給皇祖母配藥,就先讓他們回去吧,不然耽誤了皇祖母的病情,可就事大了。韓廠臣,就請你帶了兩位太醫先行離開吧,皇祖母這裏,有我母親和我們兄妹即可。”


    韓征點點頭:“那長公主,臣等便先行告退了。”


    說完嗬腰一禮,帶著常太醫與施清如轉身自去了。


    福寧長公主這次沒再出聲阻攔他們了,不是因為她心裏的火忽然熄了,而是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她一直隱隱覺得不對,但又說不上哪裏不對,然後在這一刻,忽然清晰了起來的問題。


    她兒子好像一直在為那個施醫官說話,雖然表麵看來,他一直是站在韓征一邊,乍一看向是在向韓征示好,趁機拉近彼此的距離。


    可她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從來便是個心高氣傲的主兒,以往讓他去交好韓征,他也從來不願意,怎麽會忽然就變了一個人似的?


    除非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現在想來,那施醫官倒是的確生得好,話說回來,若是生得不好,也不能連韓征一個太監都給迷住,處處為她撐腰了。


    可那女人是韓征的,他難道還想跟韓征搶女人去不成?


    那於他們的大業也太不利了。


    何況壓根兒沒有必要啊,他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便是如今他還未娶親,要收幾個漂亮的屋裏人,隻要不傳到外麵去,也不是大事,等將來他娶了親後,娶妻娶賢,納妾納色,更是想要什麽樣的絕色都可以,犯得著為了一個也算不得絕色的女人去與韓征交惡嗎?


    不行,她得立時好生與他說道說道才是!


    福寧長公主想到這裏,再也站不住了,叫丹陽郡主進去守著太後後,便帶著蕭琅去了偏殿。


    此舉倒正合了蕭琅的意,他也正有話與自己的母親說,母子兩個遂一道去了偏殿去說話兒。


    彼時韓征已帶著常太醫與施清如出了仁壽殿。


    常太醫再也忍不住抱怨起施清如來,“你這丫頭,如今知道前兒聽你說出能給太後治病,減緩痛苦那一刻,我為什麽會氣急成那樣了吧?當真是一個不慎,便會性命不保。虧得老天爺這次站在了你一邊,讓你愣是又把太後給救醒了,也沒癱,不然……就算韓征也保不住你,你這會兒隻怕早就身首異處了,真是現在想起來,我手心裏都還捏一把汗!”


    施清如這會兒回想起來,也是後怕不已。


    要是她當時沒能把太後救醒,師父與督主隨後趕到,勢必多少也要被她連累,——現在再讓她複述當時到底是怎麽救醒了太後的,她都已完全想不起來了,若是再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也不確定自己還不敢做一樣的選擇,那股衝動過去後,她心裏此刻已隻剩慶幸與後怕。


    因訕笑道:“師父息怒,我已經明白了,隻是現在明白也已經晚了,萬幸結果至少現在看來,還是好的,您就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我以後一定再也不敢了。”


    常太醫瞪她,“你也知道結果隻是‘至少現在看來是好的’?太後年紀大了,後續治療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總得幾個月才夠,誰知道這期間會不會再出什麽岔子?也就是說,咱們師徒的腦袋,現在都隻是暫時寄存在咱們脖子上而已,你叫我怎麽息怒?也就是你是個女孩兒,要是個男孩兒,我非狠狠揍你一頓不可!”


    ------題外話------


    這幾天忙於搬家,真的累得快崩潰了,這輩子都不想再搬家了,笑著哭……更新遲了,請大家見諒^_^_^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權宦醫妃:廠公真絕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瑾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瑾瑜並收藏權宦醫妃:廠公真絕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