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書便在蝶穀住了下來。


    那竹屋裏本來就有三個人的空間,常遇春走了,宋青書來了,不多不少剛剛好。


    但是衛璧覺得,這個氣氛真是奇怪極了,直讓人有種哭笑不得又無可奈何的感覺。


    當時衛璧和常遇春、張無忌同住竹屋的時候,頗有種兄弟之間惺惺相惜,患難與共的感覺在,衛璧也十分喜歡這種具有江湖氣息的灑脫豪邁之感。


    然而宋青書來了之後……衛璧真的必須說,宋青書和張無忌絕對是天生的氣場不合,當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時,這種怪異感就更明顯了。


    宋青書對張無忌十分客氣,但十分客氣也就表示,沒有深交的意願和念頭。譬如說宋青書第一眼看到張無忌的時候,就隻是掛著客氣疏離的微笑,淡淡地點頭招呼道:“張師弟。”張無忌明顯有些局促尷尬,也回了一聲“宋師兄”,然後就……冷場了。


    衛璧也嚐試過調和兩人的關係,但是他們三人在一塊兒的時候麵子上都過得去,但宋青書和張無忌私下裏幾乎都已形同陌路了,衛璧雖覺無奈,卻也認為是理所當然——要是宋青書會和張無忌哥倆好,那才奇了怪了。


    衛璧與宋青書長期書信相交,自是知道宋青書認為張無忌連累武當甚多,心中原就對他不喜;而張無忌聰明敏銳又自有傲骨,自然感受得到宋青書對他的不善,也不可能巴巴地趕上去示好。長此以往,兩人的關係是越發的冷淡了。


    其實在衛璧心裏,終究還是宋青書分量比較重。這麽多年來,宋青書和衛璧的關係似朋友,似兄弟,還似知己。通信多年,宋青書給衛璧的感覺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有性格缺陷,卻也有不少可取之處。更重要的是,有因才有果,原著裏的宋青書之所以會落到那個地步,其實是多種外力共同作用的結果。此時衛璧既然旁觀了宋青書的成長道路,又在心底把他當成了自己人,自然會給宋青書的“長歪了”找出頗多理由來,而宋青書原本的錯處就會在不經意之間被放到一邊兒去了,這種潛意識裏的偏心,恐怕連衛璧自己也察覺不到。


    而張無忌在衛璧的感官中,總是一個小說裏虛擬的人物。隻因為“張無忌”這三個字,即使他就站在衛璧麵前,衛璧也覺得,他們的距離還是很遠。人的心思很複雜,縱然衛璧有信心,在他的介入下,是能夠取代張無忌的“世界中心”的地位的。但在麵對張無忌的時候,衛璧還是會有種“氣短”的感覺,也許是嫉妒,也許是心虛,更或許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什麽感覺。衛璧始終也難以擺脫一種感覺,那就是他現在所得的以及將來會得到的一切,原本都是張無忌的——這就足以令他覺得很不順氣了。


    然而那唯一的例外,就是宋青書。宋青書和衛璧成了好友這件事,本就是計劃之外的,和張無忌的傳奇更是沒有半分關係——這種真實感,就足以讓衛璧覺得舒爽很多了。


    更重要的是,衛璧覺得,連他都有點嫉妒張無忌的好運了,更何況是原本的宋青書,這完全可以理解嘛……卻沒發覺他自己的心是越發的偏了。


    宋青書當然不可能會知道衛璧神奇的心理變化,但他也感覺得出,他在衛璧心裏的分量應該高於張無忌。於是他決定進一步加碼,順便把張無忌給排除出他和衛璧的“圈子”。宋青書自有他的目的在,但衛璧不知道啊……於是每當衛璧和顏悅色地和無忌進行友好的交流時,一回頭總能看到青書略帶控訴的委屈眼神……令衛璧心下一緊。


    而更有甚者,當宋青書聽到張無忌叫衛璧“衛大哥”之後,便硬是要有所區分,從那以後他就隻喊“大哥”兩個字了。


    衛璧真的很想以兄長的身份認為,大概青書隻是到了叛逆期,所以獨占欲比較強;又或者是宋青書不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張無忌吸引,總想著爭上一爭——但是衛璧又覺得青書看他的眼神實在是很像怨婦吃醋的感覺,而他卻對這種幽怨眼神非但不反感,反而覺得很受用。


    更讓衛璧無數次唾棄他自己的是,他似乎根本就對青書的那種表情毫無抵抗力,每每看到後都會不自主地把張無忌扔去一邊兒,然後和青書共度“二人時光”……衛璧覺得心裏似乎有什麽情感要破繭而出,令他有些驚懼又有些彷徨還有些不可置信和隱隱期盼。


    反複思量了好幾日後,衛璧終於不得不承認,就在青書剛到蝴蝶穀的那個清晨,對著他回眸一笑眼波流轉後,他對青書的感情就已經慢慢變質了。


    或許是被那朝陽晃花了眼,或許是被那花叢迷亂了意,也許是那翩飛蝴蝶太妖嬈,也許是那如竹青年太俊俏,又或者是因為恰好在清晨那個特殊的時間——更或者是這麽多年感情的積澱,量變引起質變。總而言之,衛璧就是對宋青書動了心。


    衛璧毫無形象地抱著腦袋坐在蝴蝶穀內一個人跡罕至的雜草叢中的大石塊上,心裏七上八下又亂七八糟。


    衛璧無可奈何地想,原來如此。原來他自己根本就是那什麽……彎的!難怪就是對著雪嶺雙姝那樣的美人,也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麽,心裏提不起興致來。兩世為人才弄明白這麽一回事,衛璧真是想苦笑,卻又覺慶幸。上輩子沒有找到傾心相愛的伴侶,總歸是遺憾萬分。而這一世,反正是賺來的,若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便也算了卻一樁遺憾了。


    衛璧想明白了這件事,那便是把心底的那點兒別扭和猶疑都給拋掉了。反正這世一過,他大概就連靈魂都不屬於他自己了,那麽肆意一生又何妨?再說了,這裏本來就是個小說裏的世界,就算他要當個斷袖無後的皇帝又怎樣?他一死,怕是連這個世界都不複存在或是回檔重來了,那什麽世間輿論和後世評價,根本就無需理會。


    衛璧再度回複到了躊躇滿誌的狀態——哼,這世上,想要什麽,弄到手就是了——天下如此,愛人……也是如此!


    衛璧自信地想著,宋青書對他肯定也是不同的,要不怎麽看他對無忌多關注一點兒,就吃醋了呢……這廝全然把芷若妹妹的存在給忘到了九霄雲外……


    “大哥……”由遠至近的聲音霎時間把衛璧從白日做美夢的狀態裏拉回了神智,衛璧一下子站了起來,看著那個慢慢走近的青色身影,狠狠地呼吸了幾下,才把心底的那份悸動給壓了下去,神色恢複到正常狀態,眉目間又是一副浩然正色。


    “青書,”衛璧一如平常地招呼道,“有什麽事嗎?”


    “大哥,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宋青書的眼裏帶著幾分淡淡的疑惑。


    “也沒什麽……”衛璧彎了彎嘴角,凝視著眼前之人,忽而若有感慨地說道:“我之前有些事情沒想清楚,現在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宋青書刹那間在腦海裏閃過各種推斷猜測,麵上卻半分不顯,隻目露關心地說道:“大哥要是有什麽心事,大可和我說說,不需一人背負……我看大哥這幾天神色有異,可是遇到什麽難事?”


    衛璧淡淡一笑,朗聲說道:“青書不必擔心,若真有什麽事,大哥必不會瞞你。”


    宋青書微微頷首說道:“如此便好,大哥隻須記得,無論何時,青書總站在你這邊。”


    衛璧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眨了眨眼,語氣鄭重地說道:“我必銘記一生。”


    宋青書似是沒有察覺這話中的深意,隻是十分自然地點頭說道:“大哥,咱們這便回去吧,你今日還要看醫書嗎?”


    衛璧已然在蝴蝶穀中看了近兩年的醫書,更和張無忌、胡青牛互相討論,實是收獲良多。宋青書來此住了幾個月,有時也翻翻醫書,卻覺得晦澀難懂,便放下了手去。白日裏衛璧學習醫術,宋青書便出穀去四周城鎮裏遊逛,或是行俠仗義,與江湖人士結交;或是在書鋪裏翻看兵法韜略,而後上酒樓裏買好酒菜再回蝴蝶穀,卻也頗自得其樂。


    其實這幾日裏衛璧心思混亂,醫書也看不進多少;此時固然放開了心思,可他卻更想和宋青書待在一起,便說道:“醫書倒是不必看了,不若我與青書一同出穀逛上幾日再回來?”


    “如此甚好……”宋青書欣喜說道,卻又微微皺眉,有些言語未盡之意。


    衛璧關切問道:“怎麽?有什麽煩心事?”


    宋青書蹙眉說道:“這幾日我出穀去,倒覺得附近有些不太平,似有不少武林中人受了頗為怪異的傷勢……”


    衛璧心下一動,瞬時想起一樁事來——算算時間,心下了然,原來兩年時間轉瞬即過,劇情又要開始了……


    衛璧心下早有計劃,便故作驚疑地說道:“江湖上陡生風波,必有內情,我們得好好查探一番……不若我與胡醫仙和無忌打個招呼,待我倆在外查探清楚再回返蝶穀。”


    宋青書聽衛璧這樣說,便也猜到他的目的,心思回轉,不動聲色地點頭說道:“好,大哥便去和他們說一聲,我在穀口等你。”


    衛璧也不拖延,交代張無忌一句“歸期不定”,就與宋青書一起出穀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倚天]逆命之宋青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思鄉明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思鄉明月並收藏[倚天]逆命之宋青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