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聽不見


    海麵上一陣風猛然吹過,緊接著是嘩啦啦的風聲,螺旋槳旋轉的聲音出現在上空。


    程南因仰頭看過去,隻見一輛直升機從雲霧中而來,緩緩落在甲板之上。


    風刮得衣服嘩嘩響,也刮得臉頰生疼。


    程南因用手去擋風,另一個高大的身軀站在了她的麵前,擋住了風也擋住了視線。


    隻聽見一道嬌俏的聲音:“爸爸——”


    程南因一頓,就見一隻小手環住了麵前易安的腰。指尖如筍,細細長長的,白淨得很。


    程南因還沒有從麵前的手指緩過神來,就見一隻小腦袋偏過來看她。


    小小的臉,漆黑的瞳孔,桃花似的眼睛招人喜愛。她很白,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白淨透徹。


    就見小姑娘蹙起了眉頭,不滿道:“你就是他們口中說過的我的後媽?”


    程南因臉一僵,她連連擺手,眼睛裏滿是慌亂。


    就在程南因卑微地想否認的時候,忽然船艙裏傳來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誰是你後媽!不要臉!”


    程秋睿衝了出來,臉頰紅紅的,像是被氣到一樣。小短腿衝到小姑娘麵前,雙手展開護著後麵的程南因。


    小姑娘估計也被程秋睿給氣到了,她指著易安道:“不是我後媽幹嘛跟我爸在一起!你才不要臉!”


    兩個小孩子互相對罵。晏安比程秋睿高上許多,長手長腳的,卻語言匱乏,被程秋睿頻頻壓上一頭。


    最後,還是易安出手:“好了。”


    哇啦啦的吵架聲就此停止,兩雙眼睛“唰”的一下看向易安。隻見易安一手抱起一個,先是對晏安說:“這是你的弟弟,程秋睿。”再是對程秋睿說:“這是你的姐姐,晏安。”


    兩個小娃娃雙雙對視一眼,又心有靈犀地撇開眼,哼了一聲。


    似乎,誰也看不慣誰。


    但程南因看到,程秋睿偷偷摸摸地移了眼睛,去看晏安。而晏安,也沒有忍住地去看麵前的小男孩和她英明神武的爸。


    晏安覺得,小男孩和她爸一樣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bling-ling的,好好看。


    這男孩子怎麽和爸爸長得一樣呢?晏安有點想不明白了。


    風繼續吹著,易安被顏末拉進了船艙,兩個小孩子麵對麵的站著,被易安攔住的程南因也因此露了出來。


    晏安看著程秋睿又看向程南因,問道:“你是這個弟弟的媽媽嗎?”


    程南因還沒來得及說話,程秋睿上前一步護住程南因,那小雞護食的動作刺激了晏安,晏安撅起嘴巴,道:“我又沒打算欺負她。”


    程秋睿說:“那你之前打算欺負她。”


    晏安不開心道:“他們都說我要有後媽了,後媽都是壞人,像白雪公主裏麵那個惡毒皇後一樣的壞人,難道我還不能欺負壞人了?”


    “程南因不是壞人。”程秋睿說道,“她是我媽媽,她是好人。”


    “可是她是我後媽,她就是壞人。”


    ……


    兩個人就“程南因是好人還是壞人的問題”又開始吵了……程南因扶了扶額,揚聲斥了一句:“夠了!”


    兩個小孩子被這一句話嚇了一跳,程秋睿更是哇地一下哭出聲來。


    程南因無言地將程秋睿抱起,她看向晏安,說了一句:“我沒打算當你後媽。”


    說完程南因抱著程秋睿去了船艙裏。


    晏安孤零零地站在甲板上,看著一大一小遠去的背影,鼻子一抽,嘴巴一癟。


    “什麽嘛……明明跟我媽長得一點都不像,她就是後媽!壞後媽!”


    船依舊行駛在海麵上,夜裏無風,無浪。


    晏安靠在床頭聽易安講故事。末了,她拿起一旁的速寫板和馬克筆在上麵塗塗畫畫。完成之後,她將速寫板遞到易安跟前,上麵清楚地寫著:他們都說她是我媽媽,可是她和我媽長得一點都不像。


    易安瞧了一眼,眼睛笑了笑,道:“那你討厭她嗎?”


    晏安寫道:討厭。


    易安摸了摸她的頭,柔軟的頭發在指尖穿梭,他笑道:“真的討厭嗎?”


    這一次晏安遲疑了一下,她想了想,最後在板子上寫道:“她身上……香香的。有……媽媽的味道。”


    易安笑了起來,眸子裏是碎滿的夜空,璀璨奪目。


    “弟弟也很好。”易安說道。


    夜空裏,群星閃爍,一輪明月掛在天空。冬日的海麵上冷風徐徐,一盞小燈掛在船舷上,船舷之下,有人披著厚厚的棉衣靠坐在那裏。


    他偶爾換換歌曲,長長的耳機線伸到頭發下,指尖下,魔方拆了又合,合了又拆。


    單薄的身影在燈光下模糊一片。


    程南因起來透氣的時候見易安獨坐在那裏,像是夜裏孤獨的海上人,寂寥無聲。


    她頓了頓,朝他走去。


    光線下,魔方在巧手的轉動下,一下兩下就歸了原位。程南因挨著易安坐了下來,她先發製人地問他:“你怎麽還沒睡?”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


    她扭過頭,卻是與易安四目相對。兩個人的距離極近,似乎隻要往前挪動一點點,便能鼻子碰到鼻子。


    程南因隻感覺心口猛跳,有些不能控製的跳動。她受不了地往後退了退,卻發現一個不一樣的地方——易安的耳朵。


    以往易安的耳朵上有一個耳掛似的東西,可如今卻沒有。


    程南因忽然想起來,睡覺之前程秋睿給她看過一個東西,當時程秋睿問她,這個是什麽。


    程南因瞧了一眼,隻見程秋睿手心上擺著一個似耳掛的東西,輕輕的,很堅固。


    程南因問他在哪兒拿的,程秋睿說在地上撿的。


    程南因認出來,這是助聽器,她曾見易安耳朵上有過類似的東西。


    而現在,易安耳朵上空空如也,也就是說,程秋睿撿到的助聽器是易安的。易安……聽不見。


    程南因心下一動,她伸出手來想去摸他的耳朵,卻被易安抓住。


    月光下,他的眼睛流光溢彩,程南因像是著了魔。她貼身壓過去,手反握住他的手,妖豔的眼尾微揚,紅唇在他的耳邊流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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