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護士不卑不亢,也不捂被打紅的臉,一字一句回道:


    “是唐先生!”


    沐向晚不屑冷笑,知道蠢是怎麽練出來的麽?就是這樣,自以為仗著背後是唐言商,就不可一世,為所欲為。


    “鬆綁,做檢查。”簡單明了的幾個字,容不得任何的反駁。


    安眠藥對於一個年過五十的人來說,危險度很高。尤其是,病人本身體質就差。若是檢查出一點問題,她要唐言商賠,賠她一個完整無缺的母親!


    護士不為所動,但也不敢說什麽了。心裏強忍著被扇的那兩耳光,若不是為了錢,她才不願在這裏守著這個死老太婆,受這女人的欺負!


    “不甘心是麽?”


    蠢人的心思總是容易寫在臉上,眼中。沐向晚唇瓣勾了勾,笑得冷寒。


    “還是說,需要唐言商親自來醫……”


    “沐小姐,我知道錯了!”護士連忙插話,要知道,雖然她聽命於唐先生,但沐向晚的一句話,足以讓她被換掉,甚至,讓她一輩子都找不到工作。


    將繩子鬆開後,護士就畏手畏腳的出去了。沐向晚不用猜都知道,這種時候,在家裏享用嬌妻準備的早餐的唐言商,會不會接一個護士的電話呢?真是可笑,愚蠢!


    打來熱水,為病床上的婦人擦拭著那些手臂上的勒痕。


    “兒子……莫臣……”陷入半夢半睡的婦人,嘴裏不停念叨著。


    沐向晚知道,母親是看到了那些報道,那個叫做顧以深的男人。


    對不起,媽。


    雖然這句話從未說出口過,但我沐向晚這一生,唯一愧對的,就是您。


    你養了一隻白眼狼,一隻徹底沒心沒肺的白眼狼。


    可這隻白眼狼,那些年裏,是真的想做您的女兒,甚至是未來的兒媳婦。


    “莫臣,別恨向晚……”


    也許再多的隱忍,在這一刻聽到那夢裏的呢喃,都無法再克製。沐向晚捂住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半蜷在病床邊,怕會吵醒婦人,但眼淚,沿著美麗的臉頰滑下。


    別恨向晚!


    媽,我害死您的親生兒子,為什麽不恨我?


    我倒寧願你恨我一輩子,恨我的所有。


    不值得,沐向晚不值得您的好,不值得!


    當女人攔在了那黑色的車子前時,喬雲嫤滿目不解。看著攔車的人,有些猜忌地看向坐在身邊的男人。


    沐向晚!


    她攔車,莫非是……


    喬雲嫤佯作淡定,推開車門下車,倩笑道:


    “沐小姐,怎麽是你?”


    沐向晚咬唇,餘光看向車裏坐著的男人,他就這麽不言聲色地坐著,似乎任何人,任何事,都和他無關。


    “喬小姐,我有事想和顧先生說兩句。”


    對於喬雲嫤,就算她以前不在青城,但總會知道一二的。譬如,她所謂的未婚夫,和當年顧氏總裁顧北城長的一模一樣的事!


    既然彼此心知肚明,那沐向晚也從不會去繞彎多說廢話。


    “這……”喬雲嫤眼神一凜,但也不好多說什麽,畢竟人家要找的,不是自己。大方得體的女人,就該懂得,在什麽時候讓個步。身子微微移開,喬雲嫤隻是染著笑。


    沐向晚回以謝意,俯身看著車內靜坐著的男人。


    他一貫冷漠的側臉,和記憶中的那人,沒有絲毫不同。隻怕,影子也不會這麽像!


    “顧先生,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顧以深沒去看女人,倒是薄唇揚起一絲謙遜的笑,但說出口的話,卻是那麽寒人心扉——


    “沐小姐,給我一個理由。”


    一個,幫她的理由。


    他們,認識麽?還是說,因為她是唐言商養在外麵的女人,所以他就需要無條件的幫助她?那很抱歉,顧以深,從來不是那種好好先生。


    沐向晚咬緊唇,知道這個男人是當著他未婚妻的麵,有意為難自己。


    “就因為你長得像一個人,這個理由夠不夠?”


    是長得像,卻不是!這樣委婉的說法,顧先生你滿意麽?


    顧以深輕笑出聲,饒有興趣的看向那個有事相求的女人。就因為長得像,所以幫?似乎,有些牽強。


    那似有若無的笑意,沐向晚看在眼裏,卻是心裏明了。又想玩她是麽?像之前那樣,讓她抱著希望等,最後卻自娛得樂。


    “顧以深,我求你!”


    當沐向晚和男人來到醫院時已是黃昏時候,身後的人抿著唇,眼中看不出一絲波瀾。倒是女人,不由攢緊了手。


    就在剛才,她把那個“求”字說出口時,他的冷漠,沒有半分動容。


    誰不知道,沐向晚在青城何其高傲,即便是唐言商的情人,也是最冷傲地情人。能讓她說出一個在“求”字,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偏偏,對於顧以深而言,沐向晚的一個請求很廉價。若非是喬雲嫤看出沐向晚有些急促,無意插了一句——


    “以深,你就去幫幫沐小姐吧。”


    隻是幫個忙罷了,至少,喬雲嫤是這樣認為的。


    此刻,在病房外,她靜默不語。沒有了剛才的急促,倒是深深合上眸,似乎在沉澱什麽。


    如果,喬雲嫤不說那句話,他是不是,就不肯幫?


    “沐小姐的意思,我不明白。”顧以深唇角勾著邪肆的笑,饒有趣味的看著止步的女人。沐向晚咬唇,轉身抬首,對上男人完美無瑕的臉。


    “顧先生是聰明人,自然是知道你這張臉,在青城代表著什麽。”


    代表什麽,顧以深莫測的笑意,難辨真假。也許真的有人會以為,這種巧合世界上存在的。但很抱歉,沐向晚是很現實的女人,顧以深是那人也好,不是也罷,他的目的都不簡單。


    “砰!”的聲響,打斷了這一刻的寂靜。聲音是從病房裏傳出來的,緊接著就是女人的聲音傳來——


    “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的兒子,他還活著,還活著……莫臣……放開我!”


    隔著一道門,裏麵醫生和護士的混亂,他和她都能聽的清楚。


    沐向晚就這麽不曾一動地凝著男人不變之色的臉,他在聽到這聲音,這些話,沒有一點反應。仿佛就是一個陌生人,裏麵的那人,和他沒有半分關係。


    良久,他啞聲低笑,一字字落在沐向晚的心間,那麽冷寒如冰。


    “沐小姐是想讓我冒充那個死人?”


    那個死人,他也是這麽認為的是麽?


    這幾年裏,總是有這樣的疼痛圍繞著沐向晚。它會讓她深夜無法閉眼,讓她白天無法心安,讓她時時刻刻都在抑鬱和痛苦。而此刻,那種疼痛,似乎加倍了。尤其是,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明明是那張熟悉的臉,可為何她感覺不到任何一絲那人的氣息存在?


    顧以深晲了眼那病房,似乎對裏麵的人沒有什麽興趣。這可如何是好,他並不喜歡被人當做是替身,尤其是,給一個死人做替身。


    “不,”沐向晚垂眸,淡淡笑了笑,帶著幾許自嘲。沒有人可以替代那個人,沒有。


    抬首,對上男人深邃的眸,掀唇道:


    “讓她相信,你不是那個人。”


    與其抱有著那微乎其微的希望,不如徹底死心。


    女人的回答倒是讓顧以深來了幾分興趣,都說沐向晚不同於普通女人,也是,能讓唐言商寵愛三年的女人,定是不簡單的。


    男人高大的身軀靠近她,那漸漸散開的男性氣息,並不陌生。沐向晚站在原地,麵對顧以深的貼近,沒有抗拒,也沒有迎合。隻是緩緩抬眼,和他透著邪肆的眼神相對視。


    唇角輕勾,那人嗓音低沉黯啞,


    “沐小姐果然,與眾不同。”


    唇息間,若有似無的撩撥著她的心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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