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悅原本是撿過年話說,宮鬥劇裏不常說嗎,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對不對的,起碼不會犯原則性錯誤。可這一番話說完,她心裏突然有種通透的感覺,情不自禁的給福康長公主磕了個頭。


    這個頭,她磕的實心實意,滿滿的全是感激。


    福康長公主的舉動看似蠻橫無禮,實則卻是用心良苦。


    而且,是用懲罰路大爺的方式提醒她,給她留足了臉麵,這份情她領了!


    福康長公主冷笑,還算聰明,不過……想給淩小子做媳婦,光有聰明還不夠!


    她抿了口茶,轉手把杯子遞給那名女官,然後一抬手,“平身,賜坐。”


    薑悅心裏一喜,這算過關了?


    然而,她屁股剛挨上凳麵,福康長公主突然又厲聲道:“把薑珍帶進來!”


    薑悅頭皮一炸,差點從凳子上翻下去。她就知道,沒那麽容易過關!


    片刻功夫,薑珍被兩個嬤嬤拖死狗一樣拖進來,她的裙襖鞋襪都不知哪兒去了,貼身小衣也撕扯的幾乎掩不住身子,光著腳,披頭散發,果露在衣服外的皮膚凍的青紫。被指頭粗的麻繩捆著手腳,嘴裏還塞著塊破布。


    鼻涕和眼淚糊了一臉,妝容更是花的一塌糊塗,說不出的惡心與狼狽。


    離軟榻還有十幾步,兩個嬤嬤按著她往地上狠狠的一跪,‘咚’的一聲悶響,薑悅聽的眼角一抽,自已的兩個膝蓋都跟著疼的慌。她明白,這叫殺雞給猴看,福康長公主能這麽對薑珍,當然也可以這麽對她!


    薑悅抿了抿嘴唇,垂下眸子安靜從容的坐在那兒,一聲不吭。


    現在,所有的主動權都在福康長公主手上,她隻能以不變應萬變!


    福康長公主麵無表情,厲聲對薑悅道:“當著本宮的麵,你與你妺妺對質,若能自證清白,萬事皆休,若是說不清楚,哼!你便自行了斷吧!本宮眼中容不下這等醃臢事,也不在乎替淩小子換個媳婦!”


    薑悅手指一緊,心裏臥槽臥槽的,暗罵這老太太作起來比周誠可狠多了!


    周誠隻是讓她騰地方,這老太太卻是直接要她命!


    轉臉,福康長公主又衝薑珍喝道:“本宮也給你一個機會,證明自已沒撒謊,若你所作所為都是受人指使慫恿,本宮念你年紀還小的份上,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可若你證明不了,哼!本宮就將你這個下賤東西剁了喂狗!”


    哎喲我去!


    這他娘的跟鬥獸有什麽區別?


    照這老太太的意思,她們姐們倆隻能活一個,互相咬,誰牙口好誰活唄?


    這也太損了!


    薑悅恨的牙根癢癢,麵如死灰的薑珍卻像撈著救命稻草似的,瞬間激動的兩眼放光,拚命點頭,一個勁的嗚嗚。


    要不是嘴裏還堵著破布,她就搶先下嘴了。


    福康長公主一揚手,押人過來的嬤嬤把薑珍嘴裏的破布掏出來。


    薑珍立刻衝福康長公主尖叫起來,“長公主殿下聖明,爬床、下藥那些事兒,都是薑悅這個賤婢指使我的!她跟我說說壽王好名聲,隻要鬧出來肯定會把我娶回去,往後我就是王妃了,是人上人。


    她說一筆寫不出兩個薑字,以前她太好強,總因為一點兒小事兒和我爭吵,現在嫁人了才明白姐妺和睦互助有多重要。隻要我飛上枝頭,她在婆家也有臉麵,她相公在朝中也有助力。同樣的,她也會幫我在壽王府站住腳。


    事成之後,不但姐妺倆能一起享福,我爹也能升官,我娘也能受封誥,還能為她胞弟薑懷討個一官半職,大家都有好處。民女年紀小又一時糊塗,所以就相信她的話了。


    拿了她給的迷*藥悄悄下到壽王的茶水裏,估計藥效發作時又摸進了壽王住的院子。可民女到底年紀小,看見壽王那樣子就害怕了,跑出來之後又怕壽王紓解不出來憋壞了,正好遇上趙玉容,就把她騙進了壽王的屋子……


    民女說的都是真的!求您給民女做主!民女也對不起容姐姐,對不起壽王,您打我幾十板子替容姐姐和壽王出出氣吧!隻要留民女一條狗命,民女當牛做馬也要報答您!”


    知道薑珍汙蔑自已是一回事兒,當麵聽她血口噴人又是一回事。


    還說的這麽流暢,連個磕巴都沒有。長篇大論說下來,吐字清晰、邏輯嚴謹。自已是要做案動機有動機,要做案過程有過程。這說明什麽?這說明薑珍一點兒愧疚都沒有,發自心底的想弄死她啊!


    薑悅低頭看了看自已的手,她要是有路大爺那把子力氣,她現在就過去把這混帳掐死!


    她心裏恨的要死,麵上卻平靜無波,眉眼間連一絲褶皺都沒有。


    薑珍說完,她才慢悠悠的起身,衝福康長公主福禮道:“敢問長公主殿下,如果我能在您麵前與此女對質清楚,自證清白,民女是不是就與此案無關了?日後也不必再向其他任何人解釋?我相公也不必跟禦史們打口舌官司?”


    老太太剛才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能自證清白萬事皆休是吧?


    這話太籠統,薑悅覺的,做事還是嚴謹點兒好!


    福康長公主倏的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薑悅,臉色陰沉的猶如暴雨前夕。


    諾大的屋中瞬間鴉雀無聲,靜的幾乎能聽見眾人的心跳聲。


    女官眼底一震,旋即換了副看死人的眼神看薑悅。


    福康長公主最恨別人跟她談條件,這是老太太的逆鱗,沒人敢碰,就連太子與壽王亦不敢。


    沒想到,今天來了個不怕死的!不、不是不怕死,是蠢的不知死!


    女官望向薑悅的目光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幾分鄙夷。


    薑悅渾然無覺的樣子,麵上始終帶著淺淡的笑意,身姿一動不動,任由福康長公主和女官打量。


    仿佛不知道自已衝了福康長公主的肺管子,已離死不遠。


    屋裏靜極了,空氣仿佛都凝滯成鉛塊,壓的人喘不上氣,薑珍哆嗦成一團,渾身上下被冷汗濕透。


    女官也下意識縮了縮身子,盡可能減少存在感。


    薑悅依舊笑容清淺,眸色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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