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誠先是驚後是愣然後又隱隱的有些怒意,半晌長歎一聲出門了。


    自始至終,他隻是挪了挪腳,張了張嘴,轉了兩圈,一句安慰的話也沒說。


    看似無動於衷,其實他心裏也是有一翻掙紮的。


    雖然崔氏這麽個哭法於禮不合,可畢竟十幾年的老夫老妻,怎麽也得給她留點麵子。


    算了,就縱容她這一回,以後再好好提點她!


    看,周大爺就是這麽體貼!


    屋中的崔氏卻差點被他這份體貼氣死,越發哭的不能自已。


    衙舍中,薑悅撕了點鴿子腿,討好似的遞到路大爺嘴邊,“您躺著別動,我喂您吃。”


    路大爺斜眼挑著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又有什麽事兒要求我?”


    薑悅臉一紅,好討厭,這麽聰明做什麽?


    路大爺,哼,明明是你太傻。要沒事兒求我,這盤鴿子腿還能到我嘴裏?


    “我想買件首飾送櫻桃,謝謝她點醒我。她那麽出眾,估計一般的東西也看不上,你眼光好,你幫我想想送什麽合適?”


    路大爺心裏不以為然,不過是三哥的一個侍妾,你送根草都是給她臉麵,她都得捧著,犯得著費這心思?嘴上卻故意道:“我又出銀子又出主意,那不成是我送的了?你不吃醋?”


    “是嗎?”薑悅手裏的鴿子腿停在他嘴邊半寸遠的地方,眯眼磨了磨牙,“石頭,把桌上那把刀給娘拿來!”


    “哎!”娘的話當然要聽,石頭扔下烤乳鴿拎著刀就跑過來。“娘!給!”


    “重說一遍!是嗎?”薑悅舉著刀對著某人的小弟*弟晃了晃。


    “當然不是!”路大爺求生欲多強啊,立刻改口。


    哼哼!算你識相。威逼之後,必須利誘,薑悅也是講道理的人。


    所以她放下刀子後立刻拿鴿子腿蹭路大爺的嘴唇,“乖,快點說!說了有肉吃!”


    路大爺嫌棄的撇嘴,目光隻在她胸前流連。


    薑悅倏的臉紅,臭流*氓,往哪兒看呢?


    “娘,你臉咋紅了?是不是熱?我把門開條縫好不好?”


    “不是……你吃你的!”薑悅一邊應著一邊狠狠瞪了路大爺一眼,反手把那條鴿子腿扔自已嘴裏。


    不吃算了,連這點肉也沒有!


    路大爺,“……”


    得知薑悅請她去逛街,櫻桃驚喜的半晌沒敢相信這是真的。急急的吩咐煙兒打水,伺候她重新梳洗,又打開衣櫃所有衣裳都翻出來,挨件比量半晌,最終挑了件桃緋色繡大片玉蘭花的窄腰襖,配著銀霜色的馬麵裙。


    臨出門又緊張的問煙兒,“我妝容合適嗎?眉毛是不是太細了,會不會顯的我太妖氣?粉呢?粉多不多?”


    煙兒,“……”


    姑娘,你確定咱們隻是陪路娘子逛街?不是進宮選娘娘?


    櫻桃也覺出自已緊張的有些失態,可忍不住還是回房又對著鏡子照了照,糾結半晌又在眉心貼了片桃花形的花鈿,這才急匆匆的往衙舍趕。


    女為悅已者容,其實這話不對,應該是女為已悅者容。


    在路娘子麵前,她隻想把自已最美好的一麵拿出來!


    “我後悔約你一起逛街了!”坐上馬車,薑悅望著對麵豔光四射的櫻桃長長歎了口氣。


    櫻桃捏著帕子的手一僵,不知該怎麽接這話。薑悅語氣一轉,笑道:“有你這麽一襯,我不成醜八怪了?”


    “娘子就知道打趣奴婢!”櫻桃已墜入崖底的心陡然躍入雲端,嬌俏的橫了薑悅一眼。


    薑悅立刻捂住眼睛,“哎,你別對我笑……不行,我這心髒受不了!”


    櫻桃再也忍不住了,拿帕子一捂嘴,咯咯的笑出聲。


    大珠小珠落玉盤,黃鸝柳間鳴嚦嚦。


    薑悅都聽傻了。


    馬車徑直到了和記銀樓,倆人剛下車就聽見一陣淒慘尖利的哭叫聲自不遠處的字畫店中傳出。


    薑悅抬頭往哭聲處瞧,結果卻和劉傑陰側側的目光對上。


    隔著密密匝匝看熱鬧的人群,薑悅依舊能感覺到目光中殘忍的冷意,有種麵對毒蛇的感覺,薑悅後背寒毛倏的豎起,麵上卻波瀾不驚,視而不見的收回目光,直接往和記銀樓走。


    劉傑嗤的一聲冷笑,躲?你躲的掉嗎?


    他陡然叫道:“小路娘子,別來無恙!”


    太監特有的尖利嗓音壓住了他身後哭叫,毒蛇一樣鑽進薑悅的耳中。


    薑悅咬牙,恍若未聞般抬腳邁上和記銀樓的台階。然而,對上老掌櫃祈求而驚恐的目光,薑悅抬起的腳又緩緩收回,轉身冷眼看著劉傑。


    劉傑陰聲冷笑,朝她走過來。


    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煞氣劈開人群,看熱鬧的刷的往兩邊閃給他退出一條路。大紅蟒袍上,金絲繡的獸目猙獰嗜血,帶著陰森之意,一點點迫近。


    所過之處,沒人敢發出一絲聲響。


    薑悅如淩霜寒梅,傲然而立,不卑不懼,就那冷冷的看著他。


    劉傑在薑悅麵前一步遠的地方站定,仿佛頭回看見她似的,從頭到腳細細的打量著,連衣裳上最細小的褶皺都沒放過。


    看,讓你看,再看你也不變不成男人!


    薑悅暗暗罵著,神色越發的坦然冷靜。她倒要看看,這條毒蛇能耍出什麽花樣!


    櫻桃卻悄悄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側,身體繃的緊緊的,仿佛隨時都要撲出去擋在薑悅前麵似的。


    薑悅心頭暖流湧動,側頭衝櫻桃笑了笑,既是安慰也堅定的阻攔,同時以目示意,讓她退後。


    劉傑針對的是她,真有狀況,櫻桃衝上來也無濟於事,何必賣一個搭一個。


    櫻桃咬緊嘴唇,說不怕是假的,然而卻一步未退,執拗的守在薑悅身側。


    就算幫不上忙,她也不會在路娘子遇到麻煩的時候退縮。


    劉傑順著薑悅的目光看過去,櫻桃出門時早用靛藍色舊氅衣把自已包的嚴嚴實實,長相身段一概瞧不出來。


    劉傑不以為然的收回目光,見薑悅沒有他想象中的驚慌或是憤怒,再看下去也沒意思。


    他陰陽怪氣的道,“兩日不見,路娘子風姿越發出眾,著實讓本座驚豔!”


    “是嗎?”薑悅抬手摸了摸自已的臉,用一種極其意外的語氣道:“原來您也跟男人一樣,知道驚豔?”


    劉傑,“……”


    周圍一片嘩然,這是哪家的小媳婦,膽夠大!嘴也夠毒!


    人群中一個英氣勃勃的少年差點擊節叫好,硬生生被他身側的年輕男子捂住嘴。那人和他眉眼生的一模一樣,隻是年紀稍長。年輕男子望著薑悅,烔炯有神的星目中露出欣賞的神色。


    薑悅巍然不動,暗中卻道,路大爺,我這不算給您老惹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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