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都這樣了,你還能忍?”許音袂坐在葉晚家的地毯上,把茶幾拍得咚咚作響,恨不得把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葉晚的耳朵揪起來。許音袂麵容猙獰,完全沒有了平日的溫柔。


    葉晚拿著遙控器換台,“嗯”了一聲,顯得底氣不足。


    許音袂痛心疾首:“就因為他長得好看?”


    葉晚馬上否認:“當然不是!我是看臉的人嗎?”


    許音袂冷笑:“你就是。”


    葉晚說不過許音袂,使出撒手鐧:“你非要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


    葉晚把遙控器扔到一邊,盤腿坐好,說:“再說了,那事我本來就做錯了。我把人打了,不好好道歉,還鬧到派出所,耽誤了人家的休息時間,真是罪大惡極。”


    “喂!”許音袂聽不下去了,“你自我批評也該有個限度,這是我們驕傲的天才葉晚的台詞嗎?再說了,就算真的是你錯了,你也道歉了。你不就是想撩小哥哥嗎?找這麽多借口做什麽?”


    許音袂鄙視葉晚。


    葉晚哼了一聲,並不反駁。


    自那天吃完飯後,她除了時不時給沈渡發條私信,沒有再聯係他。用她的話來說,這叫欲擒故縱。她不能表現得太殷勤,不然他會不珍惜的,得讓他著急。


    不過……好像沒什麽成效。


    比如現在,葉晚一邊跟許音袂說話,一邊眼睛往手機上瞟,距離沈渡上次回她私信已經過去一天了,她沒有回複,他居然也沒說什麽了。


    葉晚:吃了嗎?


    沈渡:吃了。


    沈渡真是能把天聊死,這時候他難道不應該問她是不是也吃了嗎?


    葉晚失望地想把手機關掉,這時,手機屏幕突然一亮,沈渡回了她的消息,如她所願,他問她是不是吃了。


    葉晚服氣。她回複:自沈醫生上次回複我到現在,我已經吃了六七頓。


    沈渡:一天吃了六七頓,厲害。


    葉晚:那你呢?


    沈渡坐在更衣室的沙發上,右手拿勺攪著一杯咖啡,左手翻著微博。窗戶上結了一層細密的霜花,襯得外麵灰蒙蒙的,讓人看不真切。昨晚到現在,他一直在手術室工作,一頓飯也沒有吃。


    但他要是如實回複的話,那個愛操心的女孩肯定會絮叨個不停。他想了想,回複:一日三餐,一次沒落。


    葉晚回複得飛快:醫生就是知道養生。


    沈渡笑了笑。葉清白走了進來,正好看見他在笑,“咦”了一聲,脫下白大褂掛在一邊,說:“沈老師,遇到什麽開心的事情了?笑成這個樣子。”


    沈渡一見是葉清白,鬆了口氣:“結束了?”


    葉清白“嗯”了一聲,說:“結束了。盛玉跟著去了icu,你回家歇會兒吧。”


    沈渡沒有說話。葉清白打開自己的櫃子,才發現沈渡連衣服都沒有換。這一天一夜,他們都在給一個孩子做心髒搭橋手術。沈渡光是穿動脈就用了兩個小時,不過最後的結果是好的,但他知道沈渡在較什麽勁。


    那是上周的事情了。沈渡對一個病例很感興趣,一直在跟進,但是病人突然病發,雖然醫生對那個病人進行了搶救,但那個病人再沒有醒過來。手術結束後,沈渡默默地出了手術室。他本來就在休假,所以沒人問他去了哪裏。


    但半小時後,他又回來繼續工作了。


    想到這裏,葉清白微歎,說:“我們一起畢業,到醫院工作也有五六年了。我早就跟你說過,少點人情味,你盡力了就誰都不欠,別折磨自己。”他又笑了笑,“說實在的,你也該談一場戀愛了。咱們醫院那麽多人對你芳心暗許,真的沒有讓你動心的?”


    話題突轉,讓沈渡一怔。葉清白還在絮絮叨叨:“聽盛玉說,你們麻醉科有好幾個姑娘追你,都特別優秀。要不,下次一起吃頓飯吧?”


    “盛玉說,咱們醫院對麵新開了家火鍋店,冬天就該吃火鍋。”


    “對了,盛玉從家裏給我帶了飯團,你要不要吃一個?”


    “盛玉,盛玉,盛玉。我知道你倆交情好,但你用得著每句話都把她掛在嘴邊嗎?”沈渡忍不住瞪了葉清白一眼,接著,他站起來,說,“我現在去icu看看你家的盛大醫師。”


    “哎,飯團還要不要了?”


    “給我留兩個。”沈渡的聲音從外麵飄進來。


    葉清白笑了一聲,心想:我家姑娘親手做的,就做了三個,為什麽要給你留兩個?


    他放了一個飯團在沈渡的衣櫃裏,瞥見沈渡的手機放在沙發上,不由得無奈地腹誹:沈渡真是個工作狂,說什麽去icu看盛玉,明明是去看病人。


    葉清白走上前拿起手機,手機頁麵還停留在葉晚私信那裏。葉晚左等右等也沒等來沈渡的消息,一連發了幾條:


    ——人呢?


    ——沈大醫生,你上次給我的肩膀打麻醉,為什麽過了這麽久,藥效還沒退?


    ——我現在半個肩膀都酥酥軟軟的,你要負責!


    ——哎喲!


    葉清白翻看著一條條消息,手機差點從手上脫落,八卦之心冉冉升起:這就是沈渡傳聞中的女朋友?


    怪不得不想談戀愛,原來是已經有了女朋友!


    好嘛,他談個戀愛,沈渡從頭到尾都知道,現在輪到沈渡談戀愛了,他卻絲毫不知情。他勾起嘴角,回複葉晚:來醫院,我負責。然後他點擊發送鍵。


    ok!


    讓他來看看沈渡那個傳說中的小飯團女朋友長什麽樣子。


    葉清白回複後,巡查科室時路過icu,看見沈渡正小聲跟盛玉說著什麽。他敲了敲門上的玻璃,盛玉和沈渡一起抬頭。盛玉笑了笑,沈渡揮了揮手,說:“去說兩句話吧,小點聲。”


    盛玉把筆收了起來,走過去。葉清白沒有穿無菌服,不能進去。他在玻璃窗戶上哈氣,寫字:


    ——想你了。


    ——飯團很好吃。


    ——早知道不給沈渡了。


    盛玉失笑,抬手在玻璃上敲了敲,發出一聲輕響。她無聲開口:“好啦,下次再給你做。”


    葉清白嘚瑟地擦掉玻璃上麵的字,開心地吹著口哨走了。


    沈渡一邊做記錄一邊問:“戀愛的人都這麽白癡嗎?”


    “我想看看沈老師是怎麽白癡的。”盛玉慢慢走過來,輕聲道。


    沈渡麵無表情:“不會有那麽一天的。”


    02


    葉晚現在很高興。


    高興到什麽程度呢?她在半個小時內把衣帽間所有的衣服拿了出來,一件件地試。許音袂看到目光呆滯,頭疼得不行:“走紅毯都沒見你這麽用心,至於嗎?”


    葉晚喜滋滋地又換上一套,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說:“上次我去醫學院穿得那麽土,簡直丟人死了。今天必須光鮮亮麗地出現在沈渡麵前。”


    許音袂說:“咱們周老板知道你要去那裏嗎?”


    葉晚十一月出了唱片,連續一個月馬不停蹄地宣傳,好不容易有一周的休息時間,平時這個時候她是不會出門的,就連周南明也被禁止到她家來。現在她居然為了沈渡兩出家門,可以說是很重大的新聞了。


    葉晚懶得找借口了,繼續找衣服,換衣服。


    這次,葉晚一出來,許音袂的眼睛頓時亮了一下。眼前葉晚的穿著其實很普通,毛茸茸的白色毛衣上點綴著小聖誕樹和鈴鐺,似雪非雪,襯出幾分慵懶,搭了一條黃白格子圍巾,短發軟軟的,皮膚很白,鞋子是很普通的小白鞋。


    明明是非常普通的搭配,穿在葉晚的身上卻極其惹眼,讓身為女生的許音袂也不由得感慨。


    許音袂一拍桌子:“就這身了,拿不下沈醫生,我跟你姓!”


    葉晚比了個ok的手勢,拿起包出門。


    一路上,她都在想沈渡給她回的消息。


    ——來醫院,我負責。


    她去過他所在的醫院,離她家有點距離,她怕打車被人認出來,把許久不開的汽車開了出來,一路上放的都是自己的歌。葉晚正嘚瑟著,許音袂的電話打了過來,聲音壓低:“喂,到了?”


    “再轉個彎就能看見醫院大門啦。”葉晚哼著歌,沒聽出對方語氣中的不對勁。


    許音袂都想哭了,說:“周南明來了。”


    前麵正好是紅燈,葉晚猛踩刹車,心想:周南明,他怎麽來了?接著,葉晚又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來就來唄,我在休假,怎麽了,他還能強迫逼我上工嗎?”


    “可能是真的。”許音袂站在門口,門外周南明正在耐心地按著門鈴,他身後站著一個攝影師,扛著長槍短炮,看樣子現在就恨不得把攝像機伸進來。許音袂頓感絕望,說:“你多久沒看微信了,是不是漏掉什麽重要消息了?”


    葉晚馬上去翻微信,她這兩天忙著在微博等沈渡的消息,所以沒開過微信,這下一開,一條條消息瞬間蹦了出來。她翻了翻,才發現周南明昨天給她發過消息,是條語音。


    葉晚打開語音。


    周南明說:“在家嗎?公司和電視台合作,準備拍一檔你休息在家的日常。明天下午兩點,記得收拾一下自己。”


    明天下午兩點,也就是此時此刻。


    神啊,她為什麽現在才看到?


    收拾一下自己?葉晚看了看自己,收拾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她不在家。


    綠燈亮起,葉晚發動引擎,那頭許音袂已經架不住外麵不緊不慢的門鈴聲,把門打開了。葉晚沒有掛電話,一邊開車一邊屏住呼吸聽著那邊的動靜。


    說實話,她還是挺怕周南明的,尤其是在工作上,畢竟人家是老板。


    那頭老板發話了:“許音袂,晚晚呢?”


    “她……她洗澡呢。”許音袂也怕周南明,結結巴巴地說出了一句讓葉晚吐血的話。葉晚心想:許音袂是想讓自己現在回去,爬個幾樓出現在自家的浴室裏嗎?


    周南明沉默了一下,折回去對攝影師說了句什麽,便禮貌地把攝影師關在了門外。他朝許音袂伸出手,許音袂乖乖地把手機遞了過去。周南明轉了轉手機,貼在耳朵上:“你在哪兒?”


    葉晚理直氣壯地道:“醫院!”


    “生病了?”


    “嗯!”


    “我不是說過,不是大病,不準去醫院嗎?為什麽不喊我給你請的私人醫生?”


    葉晚本來有點心虛,但是一聽周南明這麽說,心裏頓時覺得委屈了,她說:“我就想去醫院,休息時間,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有本事你扣我工資啊!”


    說完,葉晚掛斷電話。車子正好開進車庫,她心情不好,讓本來就不好的車技大打折扣,幾次都沒停進車位。她來了氣,雙手砸在方向盤上,又疼得直呼痛,正搓著自己的手,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車窗。


    葉晚抬頭看去,眼前一亮。外麵的人穿著修身的大衣,眉眼幹淨,是沈渡。她搖下車窗,說:“你來接我啦?”


    沈渡有點納悶怎麽會在這裏看到葉晚,不過現在沒時間問這個。他指了指副駕駛座,說:“坐過來,你倒車的技術太爛了。”


    葉晚悻悻地坐到副駕駛座,沈渡坐進來,幫她停好車,解了安全帶才想起來,問:“生病了?”


    葉晚本來想說沒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點頭:“對,有點感冒咳嗽。難受。”


    沈渡瞥了她一眼:“穿這麽少,不感冒才怪。”他下了車,沒有聽到那邊開門的聲音,轉過身,說,“車都停好了,還不下來?”


    葉晚偏不下來,說:“紳士要為女士開門!”


    沈渡“啪”的一聲關上門,語氣淡淡:“我不是紳士,是醫生。你不是女士,是病人。自己下來。”


    葉晚乖乖地開門下了車。


    沈渡的嘴角勾了勾。


    葉晚本來以為他會帶自己去拿藥,誰知道他把她帶到休息室,說:“看見那瓶水了嗎?”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個熱水瓶。葉晚點頭,他說:“我現在要去看一個病人。你在這裏,把那瓶水喝光。”


    葉晚目瞪口呆:“這就是你的負責?”


    她這句話讓沈渡的腳步停住:“什麽負責?”


    葉晚把手機拿出來,擺在他的麵前。他仔細一看,是兩人的私信對話框,最後一句是他回的:來醫院,我負責。


    沈渡頓時覺得自己腦子裏有根弦斷了,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道:“葉——清——白!”


    不遠處正在安排下一場手術的葉清白忽然打了個寒戰,同事問他:“怎麽了?”


    葉清白幹笑:“冷,有點兒冷。”


    那邊,葉晚伸出手,小聲問道:“誰是葉清白?”她剛說完,肚子發出“咕嚕”一聲,沈渡的目光掃過來,她委屈巴巴地道,“我餓了。”


    沈渡:“……一天吃了六頓飯?”


    葉晚點頭,眼神要多純真就有多純真,表情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沈渡心一軟:“我這兒還有一個飯團。”


    03


    葉晚心滿意足地抹了抹嘴巴,點評:“哇,好好吃的飯團。”她衝沈渡擠眉弄眼,“哪個心靈手巧的姑娘做的?”


    沈渡沒理她,而是問:“吃飽了嗎?”


    葉晚坦白:“沒有。”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目前飽了,一會兒就不知道了。你要去忙嗎?你去忙,別理我!”


    沈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在這裏陪她吃飯團,看了看時間,然後起身,說:“那你一會兒自己回去吧。裝病的話,就不要來醫生麵前嘚瑟了。”


    麵前的女孩臉色紅潤有光澤,一點兒也不像生病,能騙得過他?


    葉晚被戳穿了也不生氣,一臉新奇地跟在他身後問來問去。他見她不走也不管她,隻是警告她小聲點兒。她捂住嘴巴,把說話聲音降低了點兒,但時不時還是會發出驚呼聲,像是這輩子都沒來過醫院一樣。


    葉清白從病房出來時看到的場景就是這樣。他一看就知道那個“小飯團”來了,正好查完房了,他讓實習醫生去做下麵的事情,自己則神秘兮兮地湊到沈渡的麵前,一臉壞笑:“怎麽?沈渡,這是你的小飯團?”


    他的小飯團?


    沈渡不由得失笑,他有心想嚇葉清白,含糊地“嗯”了一聲,說:“小飯團,過來跟葉醫生打個招呼。”


    葉晚喜歡“小飯團”這個稱呼,樂嗬嗬地走上前,把口罩一拿,朝葉清白揮手:“嗨,葉醫生。”


    葉醫生石化了。


    葉醫生腿軟了。


    葉醫生……葉醫生一把將沈渡拉了過去,一邊瞥葉晚一邊壓低聲音:“什麽情況?小飯團?這是小飯團嗎?這是哪裏來的巨星啊?!怎麽就成你的小飯團了?”


    沈渡暗笑,心想:讓你手賤把葉晚喊到醫院來。但表麵上,他還是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是她。”


    葉清白左顧右盼:“我家姑娘哪兒去了?她是葉晚的忠實粉絲,當年我跟她告白的時候就是唱葉晚的歌才成功的。”


    沈渡無言以對,看著葉清白走過去跟葉晚打招呼、要簽名。兩人越走越近,不出兩分鍾就互加了微信。沈渡過去的時候,就聽見葉清白喜滋滋地說:“那就這麽說定了,一起去吃火鍋。不過,要等到聖誕節,那時我們輪休。”


    葉晚說:“行啊,就聖誕節。”


    葉晚似乎察覺到沈渡的目光了,抬頭朝他看了一眼,她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他麵不改色,她微微一笑。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蘊了天上散落的光,讓她整張臉顯得格外動人。


    沈渡轉頭,留下一句“我不吃”就往前走。


    他的背影冷漠,像寫了一句“生人勿近”。不過……葉晚在心裏想:我可不是什麽生人。她是熟人,三分熟,也叫熟。


    葉晚回家前特意給許音袂打了個電話,問:“周南明還在嗎?”


    許音袂有氣無力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先跑了。”


    “沒義氣!”葉晚斥責道,不過現在她已經在電梯裏了,就算周南明還在她家,她也沒辦法。她咬咬牙,拿出鑰匙,還沒開始轉動,門就被人從裏麵打開了。


    葉晚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嚇了一跳。她拍了拍胸口,屋裏沒開燈,周南明雙手插兜站在黑暗裏,像一個危險的符號。她看著他,裝作一臉驚訝,隨手打開了燈,說:“我還以為你走了,我沒看到你給我發的消息。”


    周南明“嗯”了一聲,讓開一條道。葉晚小心翼翼地繞過他,她的手腕卻被他從後麵拉住。她心下一沉,正想躲開,他卻猛地把她扯進了懷中。她的背脊一僵,他沒有做其他動作,隻是把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懶懶地說:“你去哪裏了?”


    葉晚說:“醫院。”


    “什麽病?”


    “感冒。”


    “藥呢?”


    “醫生說喝熱水就行了,不用吃藥。”


    周南明笑了一下,鬆開了葉晚。她連退了好幾步,幹巴巴地笑笑:“南明,你要是那麽喜歡擁抱,可以養隻小狗,抱起來更舒服。”


    周南明靠在牆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壯著膽子說:“你看啊,你在我家不走,萬一被狗仔拍到了,別人就會說你潛規則我。而且會有很多人罵我,繼而影響唱片的銷量和我的出場費,這劃不來。”


    她掰著手指頭算著,一副認真的模樣,周南明眼中閃過一抹溫柔。


    這個擁抱是周南明和葉晚的約定。第一次見麵時,他用紅酒毀了她的留聲機後,走到她的麵前,她摟住他的脖子就哭,怎麽也不願意撒手。她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在他的衣服上,一滴滴地把他的心哭軟了。


    清醒後,她一邊幫他洗衣服,一邊不好意思地許下了這個諾言。


    “以後你想抱我的時候就抱我,把我當抱枕也沒關係!”她小手一揮。但他沒有那麽過分,除了偶爾累了會借她肩膀靠一靠,平時都站在她兩米開外的地方。


    他刻意地與她保持著距離,心卻總在向她靠近。


    等葉晚說完了,周南明才說:“下次出去的時候小心點兒。有兩個狗仔一直在你家附近,我已經打發了。”


    葉晚見他氣消了,鬆了口氣,又看他要走,忙不迭地打開門。他一臉奇怪地看著她,問:“一起走?”


    葉晚拿起門旁的垃圾袋,說:“我倒垃圾。”


    葉晚在心裏為自己的機智點讚。她把垃圾扔到垃圾桶裏時,正好看到周南明的車子從車庫裏開了出來。她拍拍手,開心地吹口哨,給許音袂發消息:打發走了,我還活著。


    許音袂回:你真覺得周老板會把你吃了?


    葉晚發了一個驚恐的表情,回:怎麽了,你不信?我聽說他當年在國外可以進入世界上最不近人情的老板前十名。


    許音袂哭笑不得,回道:可他沒有對你狠心過吧?


    葉晚沉思,沒有再回消息,手插著口袋等電梯。其實許音袂說得沒錯,不管外麵怎麽傳周南明不近人情,他對她一直是很縱容的。她可以在他麵前沒大沒小,也可以違背他的意願。


    她理應和他親近,但是他們之間總隔著屏障,永遠也走不近,不過,走不近就不走了,反正她工資照拿。


    葉晚想開了,步伐輕快了不少。


    此時天陰沉沉的,正醞釀著一場大雨,雲層壓得很低。北風呼呼地吹過來,讓這一片街區變得蕭條起來,就連蹲點的狗仔也縮在車裏不願意出來。


    沒有人看到,周南明的車子轉了一圈後又穩穩地停在路邊。


    周南明打開車窗,抬頭一層一層地數過去。雖然他不用數也知道她住在哪個窗口裏,但是每一次他都要數一數,好像多數一下就能讓他變得更加欣喜。


    第二十七層。


    錄音室的燈還開著。


    周南明往後靠了靠,打開音樂,葉晚的聲音鑽入他的耳裏,充斥了整個車子。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04


    次日,微博熱搜第一位是“葉晚周南明”。


    雨已經徹底下下來了,“嘩啦啦”地侵襲了整座城市。公交車、地鐵上擠滿了人,每個人的手機上播放著一段視頻。


    “實錘!周南明深夜從葉晚住處出來!”


    視頻裏是葉晚丟完垃圾後注視周南明遠去的車子,那模樣楚楚可憐,讓人心疼。


    微博評論區炸了。


    ——周南明那個渣男,聽說在國外有老婆,還來潛規則我們葉晚!


    ——抱走我們晚晚,不約。


    ——別什麽都扯到我們晚晚身上好嗎,不就是倒個垃圾、看個風景,怎麽就是怨婦了?誰拍到那輛車子裏是周南明了?


    而葉晚此時還在睡夢中,對微博上炸了的消息毫不知情。她聽著外麵的雨聲,不耐煩地翻了個身,嘀咕道:“又下雨!不下雪的冬天都是耍流氓!”


    嗯?


    不對啊!她房間的隔音效果極好,外麵的雨是有多大她才能聽得這麽清楚?想到這裏,她一下子坐了起來,一道水流正順著門縫汩汩而來,一直流到她的床邊。


    恰在這時,她枕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隨手接起,那頭是周南明的秘書,帶著哭腔說:“大事不好了,葉晚姐!”


    葉晚淡定地“嗯”了一聲,說:“確實大事不好了。”


    “啊?”


    “我現在在水簾洞。咱們有緣再見!”


    葉晚掛了電話後,把手機往床上一扔,飛速地跑到浴室將水龍頭關上。好在房子的排水係統不錯,水開始往下水道流去。葉晚坐在馬桶上思考人生。這不是她第一次忘記關水龍頭了,每次都弄得房子像水簾洞一樣。


    每次這樣,許音袂都要戳著葉晚的腦袋問她:“你不是房子進水了,而是腦子進水了吧?隨手關水龍頭,難道小時候老師沒有教過你嗎?”


    葉晚撇嘴,發誓要吸取教訓,但是下一次還是會犯,好在樓下的人沒有來找她,不然她又要上頭條了。


    頭條頭條,麻煩把頭條用來宣傳她的新歌好嗎?


    她正坐在馬桶上發呆,手機又響了起來。她小心翼翼地繞過水漬,撲到軟軟的床上,拿起手機。電話是周南明打來的,問她在哪兒。


    “還能在哪兒?外麵下著大雨,我當然在家啦。”葉晚晃著兩條腿,“怎麽了?今天有人來家裏拍我的日常嗎?”


    周南明一聽她的口氣就知道她沒有看微博,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說:“你收拾一下,開車到公司來。”


    “怎麽了?”


    周南明隨口說:“新來的音樂總監想見見你。”


    葉晚“哦”了一聲後掛了電話。


    新來的音樂總監?見她幹什麽,又想對她的歌指手畫腳?


    葉晚心裏一百個不願意,收拾了幾件衣服,卻沒打算去公司。她的房子暫時住不了了,她想住到許音袂家裏去,但想了想,許音袂和周南明是一夥兒的,她住到許音袂家簡直是自投羅網。


    葉晚收拾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給沈渡發了一條私信:沈醫生,幹嗎呢?


    沈渡正開著車堵在高架橋上,閑得無聊,給她回:準備去上課。


    葉晚笑眯眯地打字:我猜……你的課堂缺我這個學生。


    沈渡:……


    上課十分鍾後,葉晚就後悔來早了。她應該在家磨磨蹭蹭等到沈渡下班再過來的。這次她選了最後一排的座位,給了沈渡一個可憐的眼神,讓他不要把她揪到前麵去。


    沈渡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管她。


    他沒點名,這次講課是用中文講的,但葉晚還是一點兒也沒聽懂。


    她閑得無聊發微博:我毫不懷疑,現在的天才都在醫學院。可是小哥哥智商那麽高,怎麽樣才能拐走呢?


    她點擊發送鍵。


    她發完微博後有些惆悵地看著講台上的沈渡。


    誰知道十秒鍾後,她的前麵就響起了議論聲。


    “葉晚發微博了,快看!她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哪兒呢?我設了特別關注,怎麽沒收到?”


    前麵兩個男生的小聲議論被葉晚聽得清清楚楚,她暗叫不好,忙把手機拿了出來。天啊,她本來以為微博是用小號發的,結果居然是用大號發的!


    突然掉馬甲真是讓人猝不及防。


    才短短一分鍾,微博就有兩千多條評論了。


    其中不乏打著問號的,還有人問她和周南明什麽關係,她看上醫學院的小哥哥是不是想拋棄周南明?給出這條評論的人罵得狗血淋頭。


    葉晚向來是不注意評論和回複的,私信隻看互關的人,她看到後援會會長發來的消息:葉晚小姐姐,我們永遠站在你這邊,哪怕你離開這家公司,我們也會一直支持你!


    葉晚心想:誰要離開這家公司?


    葉晚的心裏忽然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又聯想到周南明的秘書給她打來電話說大事不好了,以及周南明突然讓她去公司這兩件事情。


    她連忙打開微博熱搜榜。


    實時搜索第一位:葉晚周南明。


    第二位:葉晚醫學院小哥哥。


    恰在這時,許音袂發來消息:厲害了我的葉晚小姐姐,同時跟兩個人傳緋聞,可謂前無古人了。你準備怎麽收場?


    葉晚吐血,回複:老板打算怎麽給我收場?


    許音袂:咱們的公關是這麽想的,趁機推薦你的唱片,你覺得呢?


    葉晚一想到周南明那副生意人的嘴臉,不由得咬牙切齒,回複:幫我謝謝周老板。順便告訴他,讓他最近都不要見我了,以便塑造我怨婦的形象。


    許是察覺到葉晚生氣了,許音袂過了一會兒才發消息過來:周南明說,他最近給你放假,讓你過完年再回來,但是……


    許音袂最後打了幾個省略號。


    周南明的消息緊跟而來:但是不見麵是不可能的。


    葉晚在心裏冷哼一聲——假期是我的個人時間,我為什麽還要見你這個老板?


    她斟酌著語句回周南明,桌子突然被人敲了敲,沈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這位同學,你還打算睡多久?”


    葉晚本來是趴在桌子上玩手機的,像睡著了一樣。聽到沈渡這麽說,她倒是不急著回周南明的消息了,這是她跟沈渡近距離接觸的大好機會,就算現在有其他急事,也要把握住這個機會。她悄悄地把手機往課桌裏一塞,閉上了眼睛。


    然而她左等右等都沒等到沈渡的下一步動作,不由得失望地撇撇嘴。


    葉晚心想:他不會發現我裝睡了吧?不可能!有人說我完全可以進演藝圈的。不管了,敵不動,我不動,繼續裝。


    沈渡又敲了敲桌子,說:“別裝睡了。”


    葉晚裝不下去了。


    葉晚一臉不情願地抬起頭,把臉枕在胳膊上,隻露出一半,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她晃了晃頭,眯起眼睛看他,他在她的眼中有點模糊,隻有一個簡單的輪廓,看不清他的神情。她懶洋洋地開口:“沈渡,為什麽我一聽你上課就想睡呢?”


    沈渡沒有說話。


    葉晚打了個激靈,忙坐直身子,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是說我想睡覺!”


    沈渡的嘴角抽動,看著對麵認真解釋、拚命擺手的葉晚,不由得頭疼。


    沈渡心想:你別解釋了,我本來沒想歪,現在你一解釋,不得不想歪了。


    05


    葉晚再次見識到沈渡走得有多快,她在後麵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腳步。她閑不住,一邊跑一邊說話。


    “食堂的菜那麽好吃嗎?去晚了就吃不到了嗎?”


    “吃飯不要急急忙忙,這樣對胃不好。”


    “我們要放鬆心情,比如唱一支歌兒,要我給你唱首歌嗎?”


    說完,她也不管沈渡同不同意,就隨意地唱起了自己的歌。她一邊跑一邊唱,很多音跟不上去,雖說歌聲不刺耳,但也沒好聽到哪裏去。


    沈渡終於肯把目光挪到她的身上了,他停下腳步,說:“我聽說明星都很忙,你好像是個例外。”


    “他們忙是忙著賺錢,我不缺錢,所以閑了一點兒。”


    她說得坦然,說完還朝沈渡一笑。他這才發現她有一顆很小的虎牙,一笑就露出來,給她增添了幾分可愛。她穿著米白色的大衣,裏麵是格子長裙,脖頸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他進醫學係已有近十年,無論身處何地,遇到何事,他都能坦然處之,能克製住情緒,因而經常一副冷漠的表情。


    他現在有些奇怪,為什麽他會有點兒在意她是不是冷呢?


    葉晚見他不說話,隻是看著她,她有些緊張地動了動腳,嘴角的笑容僵硬。


    他轉眸,說:“看來你真的很有錢,因為你一直很閑。”


    說完,他也不管她是什麽反應,抬腳往前走去。


    “等下!等下!樓下的等等!”


    葉晚正想跟上去,突然聽見樓梯上傳來一串尖銳的叫聲。葉晚的耳朵被刺得生疼,不由得想捂住耳朵,結果她才伸出手,手腕就被折回來的沈渡猛地抓住,他的聲音隨即落在她的耳畔:“不準捂住耳朵。”


    “為什麽?太難聽了!”


    沈渡不理葉晚,轉頭望向樓梯。這時,一個人從樓上飛奔下來,聲音就是她發出來的。她奔到了兩人的麵前,臉不紅氣不喘,直接略過沈渡,把葉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葉晚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這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太太,滿頭銀發,皮膚保養得很好,戴著副一看就知道價格昂貴的老花鏡,小眼睛眯起來,頗像巷子裏那些尖酸刻薄的老太太。


    葉晚最怕跟這些老太太打交道,不由得往後縮了縮。


    剛剛的聲音是這個老太太發出來的?


    沈渡站直身子,語氣不卑不亢:“江教授好。”


    江茗隨意地“嗯”了一聲,目光還停在葉晚的身上,問:“剛剛唱歌的是她?”


    沈渡回答:“是。”


    “口罩拿下來。”江茗這句話是對葉晚說的,她的聲音就算放低了,也尖銳得讓人不舒服,“哪個係的?”


    葉晚見沈渡對這個老太太這麽尊敬,便把口罩拉了下來,乖乖回答:“我不是這個學校的。”


    江茗略帶詫異地看了沈渡一眼,問:“有女朋友了?”


    葉晚正想樂嗬嗬地點頭,沈渡卻已經回答:“是病人。”


    葉晚心想:誰讓你看病了?


    葉晚瞪了沈渡一眼,不料他目不斜視,完全不理會她的目光。她隻好悻悻作罷,再去看江茗,江茗扶了扶眼鏡,“嗯”了一聲:“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沒見你交過女朋友,都老大不小了,過了年該二十……”


    沈渡禮貌地接話:“二十八了。”


    江茗說:“對,都二十八了,該交女朋友了。你條件不差……”


    接下來的話全是老一套,而沈渡明顯是常聽這些話的,麵不改色地微笑點頭,讓葉晚深深佩服。等說夠了,她才想起葉晚,對葉晚說:“小姑娘的歌唱得不錯,教職工年會還缺一個節目,你要不要上?隻要參加就有大獎。”


    大獎倒是沒吸引葉晚,但是一想到沈渡會參加年會,她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


    江茗在紙上記下葉晚的名字和聯係方式就走了。


    葉晚在原地發怔,好一會兒,才回過頭看沈渡,問:“剛剛江老師衝下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沈渡像是鬆了口氣。他往前走,葉晚一臉不滿地在後麵喊他。他無奈地說:“一邊走一邊說可以嗎?我很餓。”


    葉晚點頭。對對對,沈渡說他一日三餐頓頓不落的,不能餓著。醫生就是會養生。


    06


    據沈渡所言,江茗教授是他的恩師,曾教過沈父沈母,培養出一大批專業醫生,是行業裏的翹楚。在眾多的學生中,她最看重他,是她推薦他學麻醉的。


    “江老師兩年前退休,後來又被返聘,現在在學校授課。雖然她的聲音有點兒刺耳,但她的課堂永遠坐滿了人,甚至有不少老師也會去聽她講課。她有個愛好,就是唱歌。”沈渡一邊吃飯一邊說,“她兩年前退休後閑了不少,在我校合唱團當一個管事的。”


    雖然大家都很喜愛這個老師,但是合唱團近兩年的出勤率很明顯一直在下降。


    葉晚說:“你是不是很怕她?”


    當時江茗從樓上衝下來的時候,她要捂住耳朵,沈渡一把將她的手拉住了,從頭到尾對江茗畢恭畢敬。


    沈渡挑眉,見她那副模樣,就知道她在想什麽。他喝了一口湯,說:“這是尊重。”


    葉晚點頭:“哦哦,是尊重。”


    “啪。”沈渡把筷子放下,說,“我吃飽了。”


    他站起身來,葉晚“哎”了一聲,說:“我還沒吃飽呢!”


    “那你慢慢吃,我要回醫院了。”


    葉晚急中生智,喊道:“不夠吃!”


    沈渡回過頭,先看了一眼她餐盤裏堆得像小山一樣的菜,她被他看得臉紅。他又伸手從口袋裏把飯卡拿出來,然後放到桌子上,想說些什麽,又覺得有些奇怪,便沒有開口。


    葉晚忍住笑,替他把話說了出來:“隨便刷?”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看見沈渡笑了一下,但隻是淺淺一笑,轉瞬笑容就不見了。直到他走出食堂,葉晚才低下頭,看了看桌子上的飯卡,嘀咕道:“他還是笑起來好看嘛,應該多笑笑。”


    在家裏沒收拾幹淨的這幾天,葉晚一直住在酒店裏,沒事就往醫院跑。沈渡忙,有時候她待一天,隻有在吃飯的時候能見到他。於是,她自告奮勇,說她做飯,然後給他送過來。


    沈渡沒什麽表示,依舊一副冰山模樣,倒是葉清白被感動了。他們坐在醫院的涼亭裏吃飯,葉清白豎起大拇指:“葉晚,沒想到你唱歌好聽,做飯還這麽好吃。我宣布,今天你比盛玉漂亮。”


    葉晚正把飯盒一一攤開,聽到葉清白這麽說,不由得尷尬:“這是我家阿姨做的。”


    一旁的盛玉不由得笑了起來,揶揄道:“我宣布,今天阿姨比清白帥。”


    葉晚和盛玉相視一笑。盛玉是麻醉科醫師,和沈渡在一個科,每天都能見到沈渡,這讓葉晚羨慕得不行。葉晚每天來,如果見不到沈渡,就來找盛玉問一問沈渡的情況。葉晚往後看了看,說:“沈醫生還沒來。”


    “他還早著呢!他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葉清白一邊吃一邊說,“估計他今天不來了。”


    “在吃什麽?”


    葉清白的話剛剛說完,外麵突然傳來沈渡的聲音,葉清白手上的筷子差點掉到地上。葉清白欲哭無淚,這是幹嗎?一個兩個來打他的臉,好玩是吧?


    葉清白瞪著沈渡,沈渡不知道他在氣什麽,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坐了下來。葉晚馬上給沈渡遞去一雙筷子。


    沈渡垂眸,目光落在葉晚遞筷子的手上。這雙手白皙細膩,像宋代的白瓷,又像熱乎乎的小飯團。他沒有接筷子,葉晚的手就這麽尷尬地停在半空中,她看著他,眼睛似乎在說話。


    “大明星給你遞筷子,你還不趕緊接著!”葉清白把葉晚手中的筷子接了過來,塞在沈渡的手裏,說,“飯可好吃了,快吃一點兒,吃完去幹活。”


    沈渡把筷子放在桌上,目光沒有從葉晚身上離開。他說:“以後不要送飯來了。”


    葉晚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沈渡繼續說:“我知道你最近很閑,想用這種方式向我道歉。現在我告訴你,我原諒你了。你有這個時間,不如好好在家看看書,我們不是非要吃這一頓飯。”


    沈渡站起身來,對盛玉說:“快吃,馬上開會。”說完,他不再看葉晚,轉身就離開了。


    葉晚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坐在原地沒有動,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盡管沈渡說得委婉,但她怎麽會聽不懂他的話?他覺得她送飯是別有居心,不想承她的情。


    盛玉見葉晚的小臉因為憋淚變得通紅,不由得心疼,慌忙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說:“哎呀,別難受,他長得那麽好看,你以為他為什麽會單身那麽多年啊?”


    葉清白忙附和,說:“對啊對啊,他是憑實力單身,對女神都視若無睹,活該他做一下午手術。”


    兩人像唱雙簧一樣埋怨著沈渡,又對視了一眼。


    其實他們能看出來,葉晚對沈渡有點兒意思,不然憑她大明星的身價,犯不著來醫院為他們送飯。他們和沈渡認識多年,非常了解沈渡。沈渡這人從小是學霸,但愛情這根筋好像被去掉了,多少女孩往上撲,都沒把這座冰山融化。


    最開始,葉清白見沈渡對葉晚有那麽一點兒上心,覺得肯定有戲,不知道今天他怎麽了,跑過來說了這樣一番話。


    這下好了,小飯團的玻璃心劈裏啪啦地碎了。


    沈渡卻吝嗇給一個創可貼。


    葉晚抹了抹眼淚,說:“我沒事,你們吃吧,我先回去了。”


    “晚晚……”盛玉想追過去,卻被葉清白拉住了。她回過頭,他說:“讓她一個人靜一會兒吧。”


    盛玉看著葉晚走遠了,才歎了一口氣,說:“不知道我們沈老師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葉清白搖了搖頭。


    07


    葉晚再沒有去醫院送飯,就連這幾天她感冒生病,也故意繞開那家醫院。她每次打開微博小號,看見和沈渡的私信,都要咬牙切齒半天。


    “放棄啦?”許音袂聽葉晚說完那天的事情,問她,“你就這樣放棄了?”


    葉晚的神情略微不自然,抱著枕頭,憤憤然:“單獨對我說就算了,還當著別人的麵。哇,我奮鬥那麽多年,掙的麵子全沒有了!我沒有偶像包袱嗎?我,葉晚,被甩了!”


    許音袂提醒她:“準確來說,你是被拒絕了。”


    葉晚咆哮:“滾。”


    許音袂說:“那你現在在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寫新歌,紀念我這還沒開始就死去的愛情。”


    許音袂“喲”了一聲,八卦地說:“說真的,你就這麽算了?”


    葉晚冷笑一聲,說:“我怎麽可能就這麽算了,他還會再找我的。”


    “為什麽?”


    “他的卡……還在我這裏。”


    “什麽?他把卡都給你了?天啊,隨便刷嗎?都這樣了,你還說沒進展?”


    電話那頭的許音袂大驚小怪,以為兩人進展神速,連卡都上交了。葉晚麵不改色地把沈渡的飯卡從口袋裏掏出來,一本正經地回:“是的。”


    據葉晚所知,沈渡所在的學校,飯卡都是學校發的,而且食堂隻能刷卡,隻要他想吃飯,就必須來找她要卡,不然……


    葉晚笑起來,許音袂毫不客氣地打擊她:“不然他就叫外賣,咱們沈醫生缺叫外賣的錢嗎?”


    葉晚卻堅信沈渡不會吃外賣,於是掛了許音袂的電話。


    許音袂:“……”


    接下來的幾天,葉晚一邊在家寫新歌,一邊等著沈渡來找她要飯卡。可是,直到她的新歌寫完,沈渡也沒有發來消息。她終於忍不住了,打開對話框,然後打字。


    ——最近餓死了?


    不行,這個不友好,刪掉。


    ——沈醫生,你的飯卡還在我這裏,你不拿走嗎?


    不行,這個沒氣勢,刪掉。


    ——沈——


    葉晚才打了一個字,對話框上突然跳出來一條消息:飯卡呢?


    葉晚見沈渡主動發消息來,馬上坐直身子,裝作在忙碌,不回他的消息。她先下床把地拖了,又把衣服放在洗衣機裏,還燒了一壺水。做完這一切,她才慢吞吞地拿起手機。


    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鍾。


    她現在回,應該算矜持了吧?


    小飯團:我這裏。


    醫學院沈渡:已讀了那麽久,現在才回?


    葉晚:“……”


    該死的微博已讀功能!


    沈渡的消息又跳了出來:在哪兒?我去拿。


    葉晚像報仇一樣在打字,打一個字停一下:我,就,不!


    沈渡坐在食堂的椅子上,看著對話框裏葉晚的回複,哭笑不得。


    就不?


    她不就是還記著那天在醫院時,他對她說的話嗎?


    真是奇怪,他沒原諒她的時候,她死纏爛打,要補償他,跟他道歉。現在他原諒她了,她反而不高興了?


    那天的事情,後來葉清白跟他說過,說她哭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腦海中總浮現出那天的畫麵——她就坐在原地,小手抹著眼淚,可憐得讓人心疼。


    葉清白說:“沈渡,你單身那麽多年,真不是沒有理由的,葉晚追你你都不答應?你知道有多少人喜歡她嗎?”


    “我又沒有逼她追我。”


    沈渡說得沒錯。這麽多年,他不知道拒絕過多少女生。他一心治病救人,控製不了別人喜歡他,卻能控製自己不去喜歡別人。


    他對葉清白這麽說完後就進了手術室。手術共進行了十個小時,直到手術結束,他倒在床上快睡著的時候,葉晚的身影猛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裏,轉瞬,他又沉沉睡去了。


    自那天後,過去了三四天,如果他不是要吃飯,估計不會想起她。


    葉晚左等右等,沒有等到沈渡的回複,急得在床上打滾,滾來滾去,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飛速地拿起手機,手機屏幕上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葉晚眉頭一皺,她的手機號是保密的,隻有極親密的人才知道。


    這個陌生的號碼是誰?


    葉晚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喂?”


    “忙什麽呢?”


    低沉悅耳的聲音驀地出現她的耳邊,讓她一怔,訥訥了起來,半晌後開口:“沈渡。”


    沈渡“嗯”了一聲。


    “你怎麽知道我的手機號?”


    “我有個好朋友是警察。”


    “這是……這是違反規定的!”葉晚毫無怒氣地譴責著張與川,語氣中甚至帶著些許愉悅,心裏默默感謝張與川把她的號碼給了沈渡。


    她在內心提醒自己還生著氣,於是故意用凶巴巴的語氣說:“沈醫生,找我有什麽事,不是讓我不要出現在你的麵前嗎?”


    沈渡笑了一下,說:“葉晚,你的閱讀理解能力太差。你仔細回憶一下,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嗯?他沒說過嗎?葉晚拒絕回憶,理直氣壯地說:“反正我就是這麽理解的!”


    她倒要看看他怎麽接話。


    “飯卡。”


    他根本就沒有接她的話,直接換了一個話題。


    葉晚本來快消的氣一下子又冒了出來,冷哼了一聲,說:“沈大醫生,我從小學習就不好,因為記性不好,所以,誰知道你的飯卡去哪裏了呢?”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爽!


    報仇的感覺真不錯!


    葉晚躺在床上,藍色的天花板像最清澈的天空。她突然有點遺憾,因為現在她看不到沈渡的臉色。她真想看看,在那張永遠冷漠的臉上,會不會出現其他表情,比如驚愕。


    然而,讓葉晚失望的是,此刻,沈渡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其他表情,隻是微笑著把手機輕輕地拍在桌子上,心想,她最好祈禱下次別讓他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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