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外賣到了!”


    “來了來了。”樂雨跑上前拿外賣,剛拿到手,後腦勺就被拍了一下。宋哥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你點外賣了?被人發現怎麽辦?”


    樂雨上了車,覺得很委屈:“宋哥,咱們都在這裏蹲點一天一夜了。別說周南明了,就連葉晚也沒出來過。我餓!”


    宋哥恨鐵不成鋼,壓低聲音,說:“我們做狗仔的,為了獲得一手消息,可以幾個晚上不眠不休!”他打開飯盒,飯菜的香氣撲麵而來,他咽了咽口水,“根據可靠消息,周南明昨晚進了葉晚家,我就不信他不出來。”


    宋哥一副為事業獻身的模樣,讓小狗仔樂雨極其痛苦。樂雨小聲嘀咕:“歌手葉晚和她的老板周南明的緋聞傳了不是一兩天了,他們沒否認過。我們幹嗎一定要拿證據……”


    樂雨還沒說完,宋哥就一個巴掌扇過來:“別說話,給我好好蹲著!我先吃飯。”


    樂雨:“……”


    不高興歸不高興,蹲點還是得蹲。樂雨在心裏吐槽,這個葉晚真是的,沒有通告,居然連門都不出嗎?


    樂雨拿起望遠鏡,習慣性地往街對麵的小區門口看去,一個人影瞬間就落入他的視線中。樂雨大喜,一邊看一邊喊著宋哥:“宋哥宋哥,葉晚出來了!”


    “我的天!”宋哥忙把飯盒一扔,把望遠鏡搶過來,一看——葉晚穿著白色羽絨服,裹著條厚圍巾,墨鏡、口罩一個沒落,虧得他跟葉晚的時間長,不然也認不出她。


    望遠鏡裏的葉晚踢著石子朝門口走來,似乎心情不佳。宋哥“咦”了一聲:“周南明怎麽沒一起下來?”


    樂雨問:“那怎麽辦?我們跟不跟?”


    宋哥在心裏嘀咕:周南明不下來,單跟葉晚沒什麽價值。但是,葉晚單獨外出,指不定有新聞。宋哥拍了拍樂雨的肩膀:“我在這裏盯著,你跟著葉晚,有情況隨時聯係我。”


    樂雨的臉立刻垮了下來。


    雖說他從業的時間不長,但他是知道葉晚的。葉晚八歲出道,跟記者打交道多年,反跟蹤能力非比尋常。就他這點兒道行,哪裏跟得住葉晚?


    “能跟得住就跟,跟丟了也沒事。”宋哥這麽安慰樂雨,又一本正經地說,“反正如果是我,肯定會跟丟。”


    樂雨吐血。


    宋哥和樂雨沒有看錯,葉晚的心情真的很不好。何止不好,簡直可以說是糟糕透了。


    如果一個人正睡得香,突然被一個電話吵醒,而且要求去幹跑腿的活,心情能好起來嗎?


    偏偏她不能拒絕!


    因為給她打電話的是她的老板。


    “我在席殊給你定了一套衣服,自己去拿,下午五點我去接你。”周南明的聲音慵懶,他跟沒睡醒似的,頓了一下,補充道,“不準不去。”


    葉晚心想:憑什麽讓我去!


    葉晚拿地上的石子出氣。她拿出手機,略過大號數不清的消息,切換到小號,發微博:我恨老板。


    半分鍾後,周南明的小號評論:……


    葉晚仿佛能看到手機那頭周南明抽動的嘴角,不由得心情大好。


    席殊是一家高端定製服裝店,開在一條街的街尾,離她家不遠。由於身份特殊,她習慣性地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唯恐被人認出來。


    葉晚踢著小石子順著街道走。席殊的店麵很大,櫥窗裏立著新季的衣服,她頓時走不動了,停下來看衣服。忽然,她眉頭一皺,透過櫥窗,看見有個人正在不遠處的牆角看著她。


    狗仔?


    她都穿成這樣了,還能被人認出來?


    葉晚心生佩服,又覺得狗仔來得巧,因為她正沒有出氣的地方。她看時間還早,起了玩心。這裏巷子多,她敢保證,能把這個狗仔繞得兩小時都出不來。


    葉晚在原地打了個轉,順著街道繼續往前走。


    樂雨躲在角落裏,“咦”了一聲,給宋哥發消息:葉晚還在走,很神秘的樣子。


    宋哥回複:繼續跟。


    樂雨:葉晚進巷子了!


    許是覺得那邊有戲,宋哥打電話讓樂雨匯報。樂雨一條條消息報出來:“葉晚在打電話。”


    “巷子越走越偏了。”


    “在……我的天!”樂雨的話說到一半,差點把手機扔出去。電話那頭的宋哥忙問怎麽了,樂雨喊道:“搶劫!搶劫的!葉晚碰到搶劫的了!大新聞!”


    樂雨說完也不理宋哥,直接追了過去。他哪裏想得到葉晚那麽能跑,追著搶劫的人,邊跑邊喊:“給我站住!”


    不一會兒,葉晚就消失在樂雨的視線中,留他一個人在蕭瑟的風中奔跑。


    此時,消失在樂雨視線中的葉晚並沒有跑太遠。在下個巷口,她就抓住了搶劫的人,並且用包給了他“致命一擊”。


    隨著一聲悶哼,搶劫的人捂著鼻梁,疼得眉頭皺了起來。


    葉晚沒時間看他的傷,開始搜他的身,一邊搜一邊說:“我的手機呢?啊,你眼中還有沒有王法?光天化日地搶手機,你想錢想瘋了吧?”


    搶劫的人穿著運動服,很好搜。


    別說,搶劫的人身材還不錯。葉晚走神了一秒鍾。


    就在她走神的一瞬間,一雙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她抬起頭,撞上了一雙淡漠的眼睛,淡漠卻不冰冷,像晚冬的陽光,不夠炙熱,卻足夠讓人覺得溫暖。


    葉晚這次是徹底失神了。


    而這雙眼睛的主人——“搶劫”的男人正蹙著眉頭看她,目光又落在她的手腕上。他的睫毛柔軟,輕輕地垂下,似乎不是落在空氣裏,而是落在她的手心上,感覺癢癢的。


    他的掌心炙熱,葉晚的臉變得通紅。葉晚忙把手從男人手中抽出來,抽出後才想起被搶的手機。


    他居然給她使美男計?!


    葉晚生氣了。四下無人,她一點偶像包袱都沒有,擋在他的麵前,擼起袖子:“好啊你,還藏東西是不是?”


    “你看看你,穿的衣服也挺好,為什麽要出來搶東西?”


    “現在交出東西,我可以饒了你,不報警。”


    沈渡聽著身邊的女生不停地嘰嘰喳喳,覺得鼻梁上的傷更疼了。


    搶劫?


    沈渡直起身來,隔著不遠的距離打量著身邊的女生。她個子不是很高,皮膚很白,穿著普通的羽絨服,哪怕是如此普通的打扮,眉眼卻出奇幹淨好看。


    她這副樣子有什麽好搶劫的?


    劫色嗎?


    沈渡有些哭笑不得。今天休假,他本來打算去警局找好友張與川一起喝酒,正在巷子裏走著,一個包就飛了過來。來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下手極狠極快,讓他連躲的機會都沒有。


    打人的姑娘倒是一點兒歉意也沒有,在他麵前不停地嘰嘰喳喳。他捏著鼻梁,防止血流下來,盡可能屏蔽她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他閉了閉眼,慢條斯理地在口袋裏掏啊掏……掏出了手機。


    葉晚看著他按下一個個數字鍵,電話接通後,他開口:“喂,警察嗎?”


    葉晚:“……”


    02


    張與川到現場後,第一眼就看到了捂著鼻梁的沈渡。沈渡從來如此,表情淡漠,不苟言笑。但眼下他捂著鼻梁,張與川怎麽看都覺得好笑。


    沈渡用眼神警告張與川,不準他笑出來。他連忙憋住笑,清了清嗓子,問:“誰打的?”


    沈渡還沒指認,葉晚就跳了出來:“我!”


    張與川這才發現沈渡身後還有個人,看到身材嬌小的葉晚,眼睛頓時睜大了,又看了看沈渡鼻梁上的傷,問葉晚:“真是你打的?”


    不知道為什麽,葉晚有點兒心虛,說:“他先搶我東西的!”


    “搶你東西?”張與川覺得這事兒太好笑了,又去看沈渡的臉色。張與川和沈渡認識多年,哪裏見過沈渡這副吃癟的樣子,真想拿台相機拍下來,把照片擺在家裏,好好笑個十年。


    張與川好不容易忍住拍照的衝動,正想細問一下葉晚,就聽沈渡冷冷地說:“先回警局處理一下傷口,然後再做筆錄。”


    沈渡的語氣讓人無法反駁。張與川點點頭,往前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仔細地看了看葉晚,遲疑道:“你是那個……唱歌的葉晚吧?”


    葉晚飛快地否認:“不是!”


    明顯就是!張與川在心裏吐槽。


    到了警局,避免被人認出來,葉晚主動要求進辦公室做筆錄。幾個警察瞥見她跟著張與川走進去,交換了一下眼神。


    “那是葉晚吧?”


    “絕對是,我弟弟是她的忠實粉絲,海報就掛在我家牆上。”


    “她怎麽來這裏了?”


    眾人討論了半天,都沒討論出個結果,見沈渡坐在張與川的座位旁,喊了一聲:“沈醫生,這是怎麽回事啊?”


    沈渡常來警局,所以跟這裏的人很熟。他正在給自己消毒,聽到問話,沒有回頭,淡淡地說:“自己去聽一聽。”


    眾人忙豎起耳朵,盡可能地貼近辦公室,恰好聽見葉晚說:“……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樣。警官,讓他把手機還給我,我就可以走了嗎?”


    葉晚一邊說一邊不停地看著手表:“我真的很趕時間,如果沒有按時到,我可能會死得很慘。”


    她故意加重了“慘”字的發音,試圖換來張與川的一點同情。


    張與川蓋上筆帽,說:“葉小姐,今天晚上,您不能離開警局。根據受害人所說,您打了他,現在他並不打算和解。”


    “和解?”葉晚瞪大眼睛,“是他搶我的手機在先,我追過去,為了把我的手機奪回來才動的手,是正當防衛!”


    說完,葉晚又往前探了探,眼裏閃過一絲緊張,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張警官,他沒事吧?我下手沒那麽重啊!”


    張與川看出葉晚的驚慌,忍不住在心裏笑了笑。一想到沈渡還在外麵,他又歎了口氣。不管他怎麽問,葉晚都說是因為被搶了手機所以才動手的。他越審越覺得好笑,又見葉晚眼珠子直轉,不由得想嚇嚇她:“他的鼻梁都快塌了,你說呢?”


    葉晚訕訕地重新坐了回去。


    她掏出包裏的備用手機給周南明發消息:我今天去不了了!幫我頂一下吧,新唱片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不到半分鍾,周南明回消息:你瘋了吧?今天就靠你撐場了,你居然說不來了!忙什麽呢?


    葉晚:進局子了。


    周南明:啥?


    葉晚:打架。


    周南明:你……你有點兒作為公眾人物的覺悟嗎?如果這被報道出去,自己收場。


    雖然老板的話說得狠,但是葉晚不信他會不管。她咋舌,把手機扔到包裏,故作嚴肅道:“警官,我要求見搶劫的人。”


    張與川不由得給了她一個白眼:“都說了,他不是搶劫的人!”見葉晚還是一臉不信,他打開記錄本,對著空白的本子念道,“沈渡,男,二十七歲,醫學院麻醉係副教授,a市第一人民醫院麻醉科主治醫生。你覺得,你的身上有什麽值得他搶的嗎?”


    “啊?”葉晚眨眨眼,咽了咽口水,“……大學教授?”


    “對。”


    “麻醉醫生?”


    “嗯。”


    好吧。對話進行到這一步,葉晚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當時情況太過混亂,而沈教授和搶劫的人穿的衣服那麽像,她認錯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這下完了。


    如果今晚的事情被媒體報道出去,再添油加醋,上個頭條,娛樂圈年度第一能打歌手的頭銜肯定就落在她的頭上了。


    這裏的“能打”,是真的能打。


    張與川看著葉晚的臉色一點點變了,最後變得蒼白,有些於心不忍,把本子合起來,說:“你好好跟他道歉,他應該會原諒你的。”


    “應該?”


    張與川沉吟。憑著他多年來對沈渡的了解,說“應該”都是委婉的,應該是“完全不可能”。


    沈渡記仇,超級記仇。


    做完筆錄,葉晚走出辦公室,聽到外麵忙裏偷閑的人正在八卦她。


    “哎,真的是葉晚。”


    “她打的?下手好重,沈醫生那張臉打壞了怎麽辦哦?”


    “就是,發條微博譴責她,說不定還能上熱搜。”


    走在葉晚身後的張與川聽不下去了,敲了敲門。雖然張與川知道同事是在開玩笑,沒有一個人拿手機,八卦完後又埋頭工作去了,但是這樣的話被葉晚聽去了不好。


    即使張與川製止了,葉晚也還是聽了個七七八八。


    她抬起頭,被她誤傷的那個人正坐在靠窗的辦公桌旁,從她的方向看去,隻能看到那人大致的輪廓和動作。他正在貼創可貼,動作幅度很小,慢吞吞地把創可貼貼在鼻梁上。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的手微微一頓,但他還是貼好後才回過頭。


    葉晚本來垮下的臉頓時正了正,心想:輸人不輸陣,絕對不能讓他太得理不饒人。她目光灼灼,撞進他的目光中。


    他長得……挺好看的。


    葉晚有片刻失神。


    她久在娛樂圈,好看的人見得多了,以至於看人都有些挑剔。眼前這人,卻是另一種好看。他坐在那裏,輕輕一瞥,清清淡淡的,模樣非常好看。他站起來時,她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幾分,連帶著她想要說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


    “我……”


    “我今天要先走了。”沈渡把搭在椅子上的大衣拿起來,“醫院那邊有點兒事,我要去處理一下。”


    張與川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沈渡是在跟他說話。他看了看手表,吐槽:“沈大醫生,你這是第幾次放我鴿子了?說好的好好休息一下呢?”


    沈渡說:“下次請你吃飯。”說著,他朝外麵走去,“今天的事,謝了。”


    他的身影轉眼消失在門口。


    喂喂喂!不對吧?


    葉晚完全愣在了原地。他是看不見她嗎?為了驗證她沒有隱身,她轉過身問張與川:“你看得見我吧?”


    張與川點點頭,再去看葉晚氣得通紅的臉,覺得沈渡對葉晚的無視肯定深深刺痛了她。這不奇怪,葉晚太火了,哪怕張與川從不追星,還是知道一些她的事。


    葉晚年少成名,性子是出了名的野。這裏的野,是指她仗著歌唱得好,想唱什麽就唱什麽,各個領域都有涉獵。有人勸她定定性子,專攻某一領域才會有好成績。她偏不,我行我素。也就是這性子,吸引了不少人。


    葉晚一直被人捧著,冷不丁出現一個直接無視她的人,可想而知,她的心裏肯定不舒服。


    但張與川了解沈渡,沈渡對不喜歡的事情向來漠視,懟起人來能讓人吐血,如果沈渡跟葉晚撞上……


    張與川的頭立刻就疼了,急忙當和事佬:“葉小姐,看來沈先生不打算追究了。現在也沒什麽事情了,不如您去參加聚會……葉小姐!”


    張與川的話還沒有說完,葉晚已經推開門走了出去。留給他的,隻有那扇因為葉晚力氣過大還在前後晃蕩的門。


    張與川在警局向來有威信,被人這麽當麵摔門還是頭一次,大家抬起頭看他。他麵子掛不住了,清了清嗓子:“這門……該換了。”


    眾人絕倒。


    03


    沈渡一邊等出租車一邊接電話。前段時間,醫院來了個病人,他對那個病例很感興趣,便一直跟進。好不容易得了空,醫院突然來了個電話,說病人病情惡化,要立刻動手術。


    “先讓盛醫生接著。” 沈渡看了看手表,“我五點半到,沒問題吧?”


    手機那頭的人輕嗬了一聲:“這話你問我?”


    沈渡笑了,那頭是他的搭檔兼好友葉清白,外科醫生,對方素來狂傲,但專業能力過硬,有傲的本事。沈渡就是隨口問一句,自然知道葉清白絕對沒問題。沈渡“嗯”了一聲,然後掛了電話。


    這時正值下班高峰期,冬天天黑得早,車輛川流不息,車燈在馬路上閃爍。沈渡看了看手表,他的作息很規律,什麽時間該做什麽事情,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誤。


    除了休息。


    沈渡有些疲憊地閉了閉眼睛。


    “沈先生!”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沈渡抬起頭。這聲音很有特色,清亮,卻又摻雜了柔和,讓人一下子就記住了。


    譬如下午在巷子裏時,他也聽過這種聲音:“我的手機呢?”


    沈渡有點頭疼,轉過身,果然,來人是那個把他誤認為是搶劫的人的女孩。看她這麽氣喘籲籲地追過來,他有點費解。今天有事,他都不跟她計較了,她跑過來做什麽?


    看見她,他鼻梁上的傷口疼了一下。


    沈渡看著她跑過來,停在他的麵前,手壓在膝蓋上喘氣。她個子小,隻到他的胸口,壓在膝蓋上的手修長白皙,小臉上泛著紅,劉海浸著細汗,一邊喘氣一邊說:“沈……沈先生,你……你走得太快了!”


    真是太快了!


    不過比他晚出來一分鍾,他就走那麽遠了,她追得好辛苦。她在心裏埋怨,完全沒注意兩人腿的長度相差太大。


    她說完這句話,沈渡還是沒說話,隻是看著她。她套近乎套了個空,覺得沒麵子。但是想想,今天確實是她錯了,先認個錯再說吧。


    葉晚賠著笑臉:“沈先生,聽說您是教授,年紀輕輕的,真厲害。”她雙手合十,一副可憐的樣子,“今天是我不對,您想要賠償,可以隨時聯係我。讓我賠償你吧,不然我內心不安。”


    說完,她就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想要塞到沈渡的手裏。沈渡卻往後一退,沉靜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戒備。


    這人是啞巴嗎?


    葉晚覺得腦子裏的一根弦斷了。


    她不由分說地把名片往他的口袋裏一塞,仰起頭看他:“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


    葉晚是真的納悶,難道這人從來沒有聽過歌嗎,還是從來沒有逛過街?


    她的老板跟她說過,她的歌傳唱度極高,在大街小巷出現的頻率最高,尤其是理發店,沒日沒夜地放她的歌。她當時好奇,偷偷喬裝打扮,跑到樓下的理發店,聽完了她的最新歌曲。


    所以,當沈渡用陌生的眼光看著她的時候,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她掀開劉海,說:“我,葉晚!”


    沈渡的神情終於發生了一點變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謝天謝地,他不是個啞巴。


    葉晚鬆了口氣,但是沈渡的下一句話差點讓她氣暈過去。他淡淡地說:“我是聽你的歌長大的。”


    葉晚:“……”


    沈渡說完,正好有輛車停在他的麵前。他打開車門,葉晚還停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他。就在她以為他要頭也不回地鑽進車裏時,他突然回過頭,說:“葉晚是吧,你追過來是想跟我道歉嗎?”


    “那我告訴你,這種道歉方式我不接受。”


    “回去好好琢磨一下,給你推薦一本書——《道歉的力量》。”


    他輕飄飄地丟下這幾句話,便把車門一關,揚長而去,模樣十分瀟灑。


    葉晚被他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怔在原地半天。半晌後,她拿出手機:“喂,老板,是我。”


    “打架?是我單方麵地打人好嗎?!已經解決了,幫我查個人。”


    “不是要追著人打。我是要去道歉,負荊請罪,賠禮道歉,磕頭認錯,看那位沈大教授會不會原諒我。”


    葉晚在原地跺了跺腳,又不能追過去,一口氣堵在胸口,臉憋得通紅。她從原路返回警局,正想掛電話,又說:“對了,幫我借本書。”


    電話那頭的周南明拿著酒杯穿過人群,不時跟認識的人點頭微笑。他走到陽台上,關上門,靠著護欄,護欄有點涼,讓他清醒了不少:“《道歉的力量》,這是什麽書?”


    “那人是誰啊,非得追過去跟人道歉?”他微歎,“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周南明是葉晚的現任老板,說是老板,其實更像經紀人,兩人的緋聞在娛樂圈滿天飛。


    作為老板的周南明在圈內的知名度頗高。據說,他十七八歲便獨自出國,在國外摸爬滾打數十年,不知怎麽的,一夜收了心,回國開了一家唱片公司。公司隻捧葉晚,所有的資源用在她的身上。


    那些專門黑葉晚的人在天涯開了帖,帖名叫“扒一扒知名歌手葉某和老板不得不說的故事”,跟帖數萬條。具體是說周南明早在國外娶妻生子,葉晚是在他國內包養的情人,等到他玩厭了,葉晚肯定會被拋棄的。


    此帖全用化名,讓人想告都沒處去告。


    周南明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態,沒事還會去看看更新的帖子。葉晚打開他的車門時,他正在翻帖子。葉晚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看見我被黑,您作為老板就是看帖?”


    周南明見她來了,把手機收起來,看她神態疲憊,心不由得一疼,幫她把安全帶係上後,才接她的話:“你的粉絲那麽多,都罵不過這些人,我哪裏能行?”


    葉晚說:“您罵我的時候可一點兒也沒留情。”


    周南明揶揄她:“還記著呢。”


    兩人第一次見麵,葉晚正處於瓶頸期。那時,她幾乎不出門,每天把留聲機打開,在家裏醉生夢死。周南明從天而降,把他從法國帶回來的紅酒倒在她的留聲機上,一滴也沒浪費。


    葉晚想起留聲機,笑道:“可不是。”


    她靠在車窗上。周南明扔過來一本書,是她指名要的《道歉的力量》。她翻了翻,“嘖”了一聲:“道歉的力量我沒有,打人的力量倒是有。”


    周南明輕笑一聲,今天的事情他已經知道得七七八八。葉晚能道歉,也不用他忙著做公關。他發動引擎:“回家?”


    葉晚點點頭。


    車子緩慢地開著,葉晚家離警局有點兒遠,她有些昏昏欲睡,頭在車窗上磕來磕去,最後疼得清醒過來,車子正好路過一家醫院。


    “a市第一人民醫院?”葉晚喃喃道,突然看到一個身影,她坐起身,喊道,“停車!”


    周南明對她幾乎有求必應,聽到她說話,想都沒想就把車子往旁邊一開,踩了刹車,車停穩了才問她:“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葉晚搖了搖頭。


    車子停在離護欄很近的地方,靠裏邊有一個涼亭,一旁的路燈正亮著,不時有散步的病人路過涼亭。除了她,沒人注意到有一個人坐在涼亭向著外麵的台階上。


    他穿著白大褂,手上拿著一根煙,煙頭閃爍著星芒,映出他的臉。


    是沈渡。


    葉晚靜靜地看著他。他的眉眼清明冷然,帶著久經生死的那種淡漠,但是他指間的煙和鼻梁上貼的創可貼讓他添了一些煙火氣息,讓他看起來沒那麽遙不可及。


    她這麽看他,覺得他似乎沒有那麽令人討厭了。


    果然,長得好看的人總讓人討厭不起來。況且,他真的受了傷。葉晚在心裏埋怨自己下手太狠了。


    周南明終於不耐煩了,說:“到底怎麽了?你在看什麽?”


    周南明看不到她在看什麽。她不知道為什麽,心情大好,說:“沒什麽,走吧走吧。”


    周南明狐疑:“真的?”


    “是啊。”葉晚笑眯眯地抱著書,“早點回家,早點看書嘛。”


    04


    葉晚說看就看。她通宵看完了書,感慨完人生好艱難,頂著黑眼圈正想睡個回籠覺,許音袂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葉晚隨手接起:“許大詞作,有何貴幹?”


    “葉大歌手,忙什麽呢?還不下樓?”


    “我今天沒通告,打算連臥室的門都不出了。”葉晚把整個人埋進被子裏。她隻要不工作,就喜歡窩在家裏睡覺,不睡個天昏地暗,絕不出門。她打了個哈欠:“別想拉我出門,掛了!”


    “等等!”許音袂怕葉晚真掛電話,也不急著賣關子了,“你不是要找那個沈渡嗎?”


    對於找那位沈大教授,葉晚另有想法,她沒把希望寄托在周南明身上,昨晚回家後就給許音袂打了個電話。許音袂在圈內吃得開,有人脈,打聽個人,易如反掌。


    一聽許音袂這麽說,葉晚就知道有戲,騰地一下坐了起來:“怎麽樣?”


    許音袂道:“當然是找著了,就在咱市裏的醫學院,聽說今天他有課。醫學院教授,葉晚,你這眼光不錯嘛。”


    葉晚一本正經地說道:“不準傳緋聞,我隻是去道歉,道歉。”


    順便撩一撩教授小哥哥……而已。


    半小時後。


    a市醫學院,第二教學樓,三樓。


    葉晚戴著鴨舌帽、口罩,抱著《道歉的力量》在學生中穿梭。她故意打扮成學生的樣子,粉色的大衣配白色圍巾,許音袂看著她發過來的照片久久無語,最後說:“葉晚,你多久沒上過學了?他們比你時尚多了!”


    葉晚本來還不以為意,但來到學校之後,深深地檢討了一番,想了一下,又安慰自己:“沒事,全靠臉撐著!”


    葉晚找了個不顯眼的位置坐下後,上課鈴聲就響了。這節課上的是“麻醉藥理”,她對這門課講的是什麽百思不得其解。她正想著,沈渡已經伴著鈴聲走了進來。她分明看到在場其他女生的眼睛亮了起來,還伴隨著竊竊私語。


    “沈教授真是一如既往的帥氣。”


    “教科書般的男神啊。”


    “聽說咱們係花上手追了,不過沒成功。”


    葉晚翻了個白眼,係花都沒成功?沈渡的眼光真高。她抬頭去看講台上的沈渡,他穿著黑色羽絨服,襯得臉越發白淨。他隨意地把專業書放在講桌上,輕輕掃視了一圈教室裏的人,對不時拿出手機拍照的學生視若無睹。


    “上節課我們講了丙泊酚,這節課我們來說一下依托咪酯。”沈渡翻開書,在黑板上寫下“依托咪酯”四個字。


    很好,這名字取的,葉晚一個字都看不懂。


    “沈老師。”一個女生突然舉手。見沈渡頷首後,女生站了起來,說:“這節課還沒點名。”


    聽完這話,葉晚差點從座位上掉下去。


    葉晚心想:這都是些什麽學生?我知道你們是學霸,但是哪有求點名的?萬一有人逃課被抓到了,對你們有什麽好處?


    葉晚義憤填膺地替逃課的同學用眼神譴責那個女生,她上大學時就經常逃課,掛了好幾門課,差點畢不了業。


    她想找一些想法相同的同學,卻發現大家都敬佩地看著站著的那個女生。


    然後她聽到後麵有個男生低聲說道:“為了讓沈老師喊一下她們的名字,她們也是夠拚的。還好我沒逃課。”


    葉晚:“……”


    站在講台上的沈渡開始點名,一邊喊名字一邊在紙上打鉤。他的聲音平靜,仿佛自溪澗吹來的清風,淡淡的,沒有一絲波瀾,卻讓人舒服。葉晚低著頭,聽著此起彼伏的喊到聲,像聽催眠曲一樣,困意襲來,就在她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聽見他說:“第五排最左邊的同學,我好像沒有點到你的名字。”


    第五排,最左邊。


    是葉晚。


    葉晚猛地清醒過來,感覺有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她的身上,像針一般刺得後背發疼。沈渡依然不緊不慢地看著她,看著她慢慢地抬起頭。


    她戴著口罩,鴨舌帽的帽簷壓得有點低,隻露出兩隻眼睛。久在手術室,手術室裏的人全戴著帽子、口罩,所以時間一長,沈渡僅憑眼睛就能認出誰是誰。現下在教室裏看到她,他有點哭笑不得。


    她這是來幹什麽?


    他總不會相信她是突然對麻醉感興趣了。


    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連他在哪裏教書都打聽得一清二楚,看來她的情報很準嘛。他朝葉晚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讓她一驚。


    不是吧?他認出她了?


    葉晚被他這麽盯著,硬著頭皮站起來,掐著嗓子回答:“我……我是隔壁法醫係的,來旁聽。”


    一旁的學生恍然大悟。沈渡教的是麻醉係的專業課,不能選修,倒是有不少別的係的學生慕名來聽課,並不稀奇。


    沈渡“哦”了一聲,說:“來旁聽的,坐在那裏能聽見嗎?坐前麵來聽。”說著,他拍了拍講台旁邊的位置,那裏本來是給老師放東西的,一般沒有人坐。


    眾人不禁感慨,多麽好的老師啊,對外係的學生那麽照顧,就怕人家聽不到。隻是……那個外係的學生怎麽無動於衷?


    麵對眾人投來的羨慕、疑惑、嫉妒的目光,葉晚差點哭出來。誰要坐到第一排去拉仇恨啊?那個沈渡,就是故意的!


    葉晚用平生最慢的速度走上前,把書往桌上一扔,哀怨地看了沈渡一眼,坐了下來。


    沈渡嘴角彎了彎,愉悅地接受了她的哀怨。


    他感覺鼻梁上的傷好像開始愈合了。


    “好,今天來說依托咪酯。把英文版的書拿出來。”沈渡手上夾著粉筆,葉晚疑惑地看向他,還沒反應過來,一本書就朝她扔了過來。


    她拿起來一看,是沈渡的教科書,英文版的,除了名字,什麽都看不懂。


    在學生拿書的空當,沈渡走到葉晚的麵前,翻了翻她帶來的書,眉梢一揚:“真的買了?”


    葉晚咬牙切齒地道:“看完了。”


    “這就是——”他掃視了一圈班裏的學生,然後開口,“你的道歉方式?”


    “沈老師還滿意嗎?”


    沈渡停頓了一下,接著搖了搖頭:“不滿意。”


    說完,他不再理她,開始上課。他全程用英文講課,她完全聽不懂,暈頭轉向,睡過去好幾次。中途休息時,許音袂給她發來短信問事情的進展。


    葉晚有氣無力地回複:什麽怎麽樣?雖然見到人了,但我寧願沒見到。


    許音袂:怎麽了?是醫學院的小哥哥太凶殘了?


    葉晚:不,是學霸太凶殘。


    05


    “好,這節課就上到這裏。”沈渡擦掉黑板上的最後一個字,伴隨著鈴聲說,“下課。”


    下課後,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出去,也有不少學生留下來問沈渡問題,沈渡耐心地一一解答。但是被問到聯係方式時,沈渡卻禮貌地拒絕了。


    女生們紛紛哀歎,沈渡笑了笑。等學生們都散了,他的目光才落在葉晚身上。


    她睡著了。


    如果他沒有記錯,


    第二節課的上課鈴聲剛響,他說完上課,她就閉上了眼睛,一直睡到了現在。


    現在的歌手都這麽閑嗎?


    課間休息時,他抽空上網搜索了一下她的信息。相關消息數不勝數,百度百科上的照片似乎是前段時間拍的。照片上的她穿著白色高領毛衣,毛衣不厚,勾勒出女孩曼妙的身子,短發未過下巴,微微卷著,皮膚白皙,偏著頭笑著,色調明媚,笑容慵懶,和昨天在他麵前張牙舞爪的形象判若兩人。


    沈渡還要留下來上下個班的課,並沒有著急回辦公室。他看著葉晚,她睡得坦然,長長的睫毛搭在口罩的邊緣,呼出的熱氣漾在臉上,小臉紅彤彤的。他想了想,伸出手幫她把口罩往下拉了拉,她的睫毛動了動。


    沈渡微怔,手停在半空中——


    她的唇微張,暖暖的氣息繞著他的手指,睫毛扇了兩下後,又沒了動靜。


    沈渡鬆了口氣,把手縮了回來。他不叫醒她,就看她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她醒來後大驚小怪的樣子——


    嗯,肯定很好笑,甚至有點……可愛?


    葉晚是在最後一節課上醒過來的。


    醒過來後,她發現口罩在講桌上,實在沒勇氣去拿,隻好乖乖地趴在課桌上裝睡,像聽天書一般聽沈渡上課。


    在來之前,許音袂跟葉晚說過,沈渡出身書香門第,父母都是醫學教授,他十六歲考上醫學院時,各大係都搶著收他,最後他選擇了麻醉係。他本科、碩士、博士連讀,畢業後進入a市第一人民醫院,年紀輕輕便成了副教授,現在是醫院麻醉科的主治醫生。


    “總之,他的人生就像開了掛。”許音袂這麽說,“不過你的人生不也開了掛嗎?”


    葉晚誇張地“哇”了一聲:“你知道我背後付出過多少努力嗎?!”


    “哇,是嗎?”許音袂翻了個白眼,“你去網上看看,多少人說你命好,說你是天才!八歲參加比賽獲獎出道,拿獎拿到手軟,唱片一張接一張地出,張張銷量百萬。就算處在低迷期,咱們周大老板也從千裏之外趕回來支援你,給你當經紀人。”


    葉晚聽著許音袂一條條地細數,半天後才悻悻地說:“我總不能開一場新聞發布會說我好慘吧?”


    聽葉晚這麽說,許音袂頓時噤聲,最後補了一句:“不過你低調點,學校人多,被認出來就說不清了。要是知道你去撩小哥哥,周南明可不會給你善後。”


    誰要他善後!


    他寫的公關文差得要命!


    葉晚腹誹完,偷偷看向沈渡。他站得筆直,手上拿著一根白色粉筆,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恰好遮住了傷口。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拿著粉筆的手一頓,垂下眼,目光淡淡掃過她。她一驚,忙拿起書遮住臉,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露出一雙眼睛。


    身後傳來交談聲,葉晚這才發現下課了。


    終於下課了!


    已經快十二點了,總該去吃飯了吧?葉晚想,既然什麽招數都沒用,那就請吃飯吧,這總該有用了吧?


    葉晚微笑,開口:“沈……”


    “沈老師,您中午去哪裏吃?”葉晚才開了個頭,突然,一個女生攔住了沈渡的去路,“學校食堂出了新的套餐,跟我們一起去吃吧?”


    葉晚一口氣沒喘過來,差點倒下。


    沈渡的人氣這麽高?


    一旁的女同學附和道:“是呀,沈老師,課上我還有些疑問想請教您。”


    有疑問才怪!葉晚沒想到這群女學生居然會這麽大膽,不過這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沈渡應該不會拒絕吧?


    葉晚看向沈渡。沈渡對這樣的場麵早已熟悉,抬手看了看表,說:“我馬上要回醫院,有問題現在就問吧,你們還有十五分鍾。”


    他坐下來,把書攤在講桌上,示意女學生們開始提問。


    女學生們左右看了看,知道沈渡是在委婉地拒絕她們。為首的女生垂頭喪氣,胡亂地問了幾個問題,沈渡一一解答了。女學生們沒有待下去的理由,紛紛散去。離開時,為首的那個女生走在最後,經過窗子時看到前排座位上還坐著一個人。


    她拍了拍前麵的女生,說:“哎,那人是誰啊?她好像不是我們班的,怎麽坐那個位置?”


    前麵的女生回頭看了看,“咦”了一聲:“戴著帽子,穿得那麽土,沒見過。”正說著,女生的眼睛睜大了,“她在跟沈老師說話。”


    幾個女生好奇,紛紛折了回去,剛靠近門口就聽見葉晚在說話。


    “……總之,我就要請你吃飯,時間就是現在,地點你定。”


    幾個女生腳步一頓。


    這大言不慚的口氣怎麽那麽欠揍?


    明明同樣是想和沈老師一起吃飯,她們怎麽就那麽沒用,還不如一個土裏土氣的女孩?幾個女生有種想要取經的衝動。但是眼下……她們幸災樂禍地想著,穿著土氣的女孩要吃虧了。


    她們清楚,沈渡雖然表麵上很和氣,但這僅限於課堂上,下了課後的他可以用不近人情四個字來形容。


    所以那個女孩的下場可想而知。


    她一定會……


    等等!


    在眾人的注視下,沈渡居然走到那個女孩麵前,耐心地幫她把書收拾好,然後放進包裏,又把包拎在手上,接著攬著她的肩膀,低聲說了句什麽。那女生沒有回答,隻是把頭埋進高高的衣領中,便跟著他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沈渡停了停,偷聽的幾個女生條件反射般地讓開一條路,他道了謝,一臉淡定地走了出去,留下一幹女生在原地發呆。


    十分鍾後,麻醉係沈副教授有女朋友的事情傳遍了整個醫學院。


    葉清白把學生發的微博截圖發給沈渡。


    沈渡回複:滾。


    沈渡回複這條消息時,葉晚就坐在他的對麵。吃飯的地方是他選的,在離學校不遠的巷子裏,裝修古典,三進三出的門,想跑都跑不了。


    葉晚瑟瑟發抖。


    剛剛在教室裏的時候,一幹學生都走了,她就提出要請他吃飯當作賠禮道歉。他本來是拒絕的,但突然臉色一變,走過來幫她收拾了書,還攬住了她的肩膀。那時,她半個肩膀一瞬間沒知覺了。


    就在她臉色驟變的時候,他把聲音壓得低低的,說:“有學生在外麵。你現在最好不要發出聲音,萬一被認出來……”


    葉晚有點感動,他還在為她的聲譽著想,看來也不是那麽冷漠嘛。


    “我可不想跟你一起上頭條。”沈渡的下一句話立刻把她從夢中拉回了現實,仿佛一盆涼水從她的頭頂澆下。她恨不得馬上把帽子一取,帶著他來個“熱搜一日遊”,但想想周南明那張臉,還是作罷。


    “沈醫生,點菜吧。”葉晚把菜單推到對麵,笑容燦爛,“我請客,給你賠禮道歉。你的鼻子還疼嗎?”


    她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沈渡瞥了她一眼,接過菜單,隨意地打了幾個鉤,那姿勢,那模樣,像極了他在課堂上點名。她托著下巴看著他,說:“沈醫生,你們麻醉師管不管善後?”


    “什麽善後?”


    “就是手術結束後,病人怎麽恢複知覺?”


    “對全麻的病人,就喊他們的名字,病人在潛意識裏會對自己的名字有反應。半麻的話……”說到這裏,沈渡的眉頭微皺,對麵的葉晚發現他不說了,不滿地瞪著他。他覺得好笑,不緊不慢地喝了口水,說:“你要是想知道,可以下次過來聽課。”


    葉晚眨了眨眼睛:“你是在約我嗎?”


    沈渡:“……”


    他有種想把她帶到醫院做個腦ct的衝動,看看她的腦袋是怎麽長的。他決定不理她,招手:“服務員,菜點好了。”


    “我還沒點!”葉晚連忙攔住沈渡,把喜歡吃的菜點了一遍,才肯把菜單給服務員。服務員看起來不怎麽喜歡聽歌,對她就像對平常人一樣。


    這倒是讓葉晚有點失落。她嘀咕道:“是因為我沒化妝嗎?看起來和照片有那麽大的差別嗎?”


    沈渡沒聽清她在說什麽,疑惑地“嗯”了一聲。她又說了一遍,氣勢洶洶,像要找個人來證明似的。他打量著她,接著移開目光,說:“我沒看過你的照片。”語氣淡淡的,一點兒也不像撒謊。


    葉晚信了,竭力讓他關注她的微博,並保證一定回關他。他翻了翻她的微博:“你有那麽多粉絲,隻關注了幾個人,你關注我是想讓我出名嗎?”


    “呃……”葉晚沒想到這一層,仔細一想也是,不過她很快就想到了解決辦法,“來,我還有小號。”


    葉晚的小號關注的人也不多,不過粉絲數量很少。葉晚搜索沈渡,點擊關注。


    沈渡的手機屏幕瞬間亮起。


    “小飯團成為你的新粉絲。”


    小飯團?沈渡看了看對麵投來的殷切目光,輕笑一聲,心想:這名字還是挺配她本人的。


    沈渡也點了關注,立刻收到了自動回複:感謝小可愛關注我,專注飯團一百年。


    “哇,沈醫生,你是老古董嗎?”葉晚收到了他的自動回複,把手機伸到他的麵前晃了晃,唯恐他看不見,手機都要貼到他的臉上了,隻見手機的對話框裏寫著:感謝關注。


    他不常登微博,不記得是什麽時候設置的自動回複,現在被她擺在麵前,覺得很沒麵子。


    很好,這是第一個讓他無語的人。


    他回複她的自動回複:幼稚!


    她回複他的自動回複:老古董!


    雙方抬頭,四目相對,火花四射。


    “菜齊了。”服務員推門進來。葉晚連忙移開目光,心卻像擂鼓般咚咚作響。


    天啊,她的心怎麽跳得這麽快?


    沈渡則無比淡定地拿起筷子吃飯,等葉晚拿起筷子的時候,冷不丁地開口:“把《道歉的力量》再看一遍。”


    葉晚手中的筷子“當啷”一聲掉在桌子上。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張與川是這麽評價沈渡的:“記仇,超級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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