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溫念短信後,江之炎馬上從家裏趕了過來。


    溫子羨不太了解溫念的口味喜好,讓她自個兒挑個地方,溫念便領他們去了一品軒。


    江之炎到的時候,溫念剛好點完餐。


    他帶上包廂房門,幾步過來,看著溫子羨時,思緒忽然頓了下,沒反應過來該稱呼什麽,最後還是溫子羨先抬頭看過來,頷首:“你好。”


    江之炎微一笑回應:“您好,和溫念的事,沒有提前和您打過招呼,我很抱歉。”


    溫子羨忙笑著寬慰:“不不,沒關係。”


    江之炎坐下:“家父下周從美國回來,到時還得勞煩您和他們見一麵,一起商量一下……”他側頭望了眼溫念,“我和念念的婚事。”


    “不麻煩不麻煩,看溫念有個好歸宿我也是開心的。”話到此,溫子羨垂了垂眸,落了幾分暗淡,“說到底,都是我自私,如果當年我不阻止溫念,你們也不會……”


    “都過去了,爸。”江之炎打斷。


    溫子羨一愣,一時之間因為他這一聲“爸”而心花怒放。


    江之炎語氣平淡:“隻要結果,我和念念在一起,就好。”


    溫念抬眸看他,隨後對著溫子羨,揚唇淡然地笑了笑。


    這麽多年了,哪怕他此刻真心悔過,她也做不到原諒。


    畢竟有些事,一刻在心裏,就再也抹不掉了。


    ……


    幾日後,江立煥和林初從美國回來。


    溫念因為有課,江之炎便獨自一人去機場接他們。


    放好行李坐上車,林初掃了眼空蕩蕩的副座,麵色淡淡:“人呢?”


    江之炎自然知道她問得是誰,抬眼透過後視鏡瞧她一眼,答:“她下午有課,我先接你們回江宅吧,明日安排你們見麵。”


    林初抿抿唇沒再說什麽。


    江立煥倒是笑笑:“那就明天再見吧。”


    車子駛上機場高速,江之炎又道:“對了,姑姑後天生日,難得你們回來,她打算在家裏辦個生日宴,大家一起慶祝。”


    聞言,江立煥點點頭:“這樣也挺好,我們一家也很久沒聚了,剛好你小叔最近也在國內……說起你小叔,他最近都在忙什麽?”


    江之炎:“帶著肖梔去全國各地旅遊了,明天的飛機回來。”


    江立煥:“哦。”


    林初這會兒轉頭過來,看著江立煥說:“那咱倆晚上出去逛逛,給江蘊買點禮物。”


    江立煥:“可以。”


    ……


    次日周五,溫念下午沒課,早上最後一節課下課後,江之炎來接她,還是在學校的露天停車場等著。


    因為怕他久等,溫念今早上課前便換好了衣裳畫好了妝,為得就是以最好的形象去見江之炎的父母。


    餐廳包廂裏,江立煥和林初已經在了。站在門口,溫念有些緊張,被江之炎牽著的那隻手不停地在冒汗。


    察覺到她的不安,江之炎側頭過來,抬手撫了下她的臉,笑:“沒關係,我在。”


    包廂門被推開,溫念跟著他走進去,江立煥和林初齊齊抬眸看過來。


    見姑娘模樣清秀白淨,江立煥和林初都在心裏默默地點點頭,表示滿意。


    溫念站在桌前,捏了捏雙拳躊躇片刻,最後抬手,笑著比劃:[你們好,我是溫念。]


    而後,江之炎開口翻譯。


    諾大靜謐的包間裏,男人低沉的嗓音還沒完全散去。


    坐在麵前的兩老,已是滿臉震驚。


    林初:“你……”


    “媽。”江之炎說,“溫念不能說話。”


    江立煥看著溫念,難以置信:“不能說話?”


    林初的臉色頓時變了變,嘴邊的那聲“啞的?”差點兒就喊了出來。


    溫念咬著唇,輕輕點了下頭。


    他們的眼裏,有震驚和同情,但更多的,是不願接受。


    對此,哪怕溫念早有心理準備,那股酸澀之感卻還是驀然湧了上來。


    可耐於長輩在場,她再難受,也隻能咬牙憋回去。


    江之炎這時伸手過來,握住她,直言:“爸媽,對我來說,這並不妨礙我們的婚姻。”


    林初抬眸看向他,想說些什麽,但想到木已成舟,最終把話咽了回去,改口隻道:“坐吧。”


    江立煥雖然一時間難以接受,但終歸是希望兒子開心,便笑了笑招呼溫念:“別站著了,坐吧,咱們先吃飯。”


    溫念抿笑頷首,隨著江之炎坐下。


    ……


    今天的見麵,對於溫念來說,並不順利。


    她沒有討得他父母的歡心。


    飯後回去,溫念喪著臉,鬱鬱寡歡。


    江之炎自然明白她心裏在想什麽,卻不多說,隻問她:“困了嗎?要不要睡一覺?嗯?”


    溫念垂著頭,掀眸子看他一眼,沒有什麽氣力地比劃:[江老師,你爸媽……好像不太喜歡我。]


    “不是。”他極有耐心,撥著她的發絲,安慰道,“他們隻是一時間接受不了,我們要給他們一些時間。等過些日子,他們會接受的。”他舒手抱住她,“溫念,你放心,不論是誰,都左右不了我的決定,更何況……我們已經結了婚。”


    ……


    是啊,怕什麽?


    萬事,都有他在。


    能與君偕老,已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滿足。


    還怕什麽?


    ——


    隔日,是江蘊生日,礙於江震的脾氣,她將生日宴辦在了江宅。


    自江之炎懂事以來,還是頭一次見到,江宅如此熱鬧的一天。


    江家所有人,都在這屋子聚齊了。


    包括前陣子剛剛新婚的傅維珩和蘇莞。


    今日的這場生日宴,溫念總有些惶惶。此刻不過站在門口,她就能聽見裏頭熱鬧談笑的聲音。


    為了表示尊重,她換上了稍微正式的小禮服,和江之炎站在一起,妥妥的一對壁人。


    可即便如此,這一身華服,都掩蓋不了她失語的缺陷。


    步子在逐漸朝他們邁進,緊張和害怕令她不敢抬頭。


    “之炎。”


    江蘊邁步過來,看著溫念又喚一聲:“念念。”


    溫念這時抬眸看去,對著江蘊,微微一笑。


    肖梔剛好從洗手間出來,見溫念來了,蹦著步子出來,喜上眉梢,揚聲喊道:“念念!”


    關於江之炎和溫念結婚的事,肖梔和江立揚是昨日才得知的。前者知道這消息,高興的不得了,第一時間就給溫念發了祝福。


    肖梔這一喚,客廳裏其他人的目光紛紛看來,溫念掃一眼,恰好對上蘇莞溫柔的目光。


    後者彎了彎眉眼,衝她友好一笑。


    溫念眸色微微一愣,隨後也笑笑回應。


    如此一來,她突然心安了不少,撇了江之炎和肖梔蘇莞聊天去了。


    沒多久,江震從樓上下來,隨之下樓的,還有江立煥和林初。


    江之炎側目看一眼,而後走到溫念身邊。待江震在沙發上坐下後,牽著她過去:“爺爺。”


    溫念微微傾身鞠躬,表示敬意。


    “你不用如此。”江震開口,“我不會承認。”


    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噤聲,默默看著。


    江之炎麵不改色:“可是爺爺,我們已經結婚了。”


    “那是你的事!”老爺子忽然聲線一揚,語氣格外激動,“和江家無關!”


    他胸膛起伏了幾下,憤憤然指著溫念:“江之炎,我告訴你,隻要我老頭子在的一天,就絕不會承認這個啞巴是我們江家的媳婦!”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均是一怔。


    蘇莞和肖梔立馬圍了上來,搓著她的肩給予安慰。


    屋子裏一瞬間,靜極了。


    沒有人出聲插話,沒有人為她辯解。


    溫念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滾了下來。


    她啞了四年,從未覺得自卑過。


    她不怨,她認命,她接受。


    這是上天對她的任性和固執,所施加的懲罰。


    她隻想平平淡淡的活著,起碼不能辜負自己這條,用親人鮮血換來的生命。


    可這一切,在與江之炎重逢後,全然變了。


    她變得自卑,貪婪,懦弱,小心翼翼。


    成了她曾經最厭惡的模樣。


    包括現在。


    她不能開口為自己維護,辯解。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江老爺子對自己進行人身攻擊,看著他人冷眼旁觀。


    這種孤立無援的滋味,太難熬了。


    ……


    “爺爺。”良久過去,江之炎開了口,聲線裏帶著明顯的哽咽,“請您收回這句話,請您收回啞巴這個詞!”


    大概是隱忍多時,江之炎心裏的那份憤怨終是爆發了出來。


    就連林初都是一臉懵然。


    她從未見過,兒子有這般憤怒的模樣。


    他抓著溫念的手,眉眼間早沒了平時的寡淡清冷,看著江震的目光,銳利而堅決:“爺爺,您從小養我到大,對於您,我從來都是尊重的,因為您寬宏,偉大,和善,所以直到四年前,我都未逆過您的意。可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您也變得如此的刻薄,傲慢又蠻橫了?您尊重過溫念嗎?您尊重過她的家人嗎?難道除了您江家的臉麵外,溫家就沒有臉麵了嗎?您總是一次又一次拿她的缺陷進行人身攻擊和侮辱,可真要說起來,當年若不是您執意要送走我,溫念如今會變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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