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送溫念去學校後,江之炎接到了沈鈞抒的電話。


    對方沒多廢話,開口便道:“出入境那邊的同事來消息,戴康老婆從泰國回來了,昨天抵達的r市。”


    江之炎:“我過去。”


    兩人會麵後,不多浪費時間,直接驅車去了r市。


    車裏,沈鈞抒捧著ipad,看著裏頭的電子檔案資料,一臉懊惱:“那三千萬,到底去哪了?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


    江之炎瞥過去看一眼:“贖金?”


    “對啊……”沈鈞抒對著ipad左滑右滑,“綁匪來拿贖金的時候,大約是晚九點,警方跟著趕到藏票現場的時候是晚十點左右,這中間不過一小時,那凶手居然能殺了戴康,又拎了這三千萬逃走,還把這錢隱藏的一點痕跡都沒有,規劃的太完美了吧?”


    “那個拿贖金的人呢?他怎麽說?”江之炎問。


    “你說那個綁匪臨時找來拿錢的?”


    “嗯。”


    “警方那時候找到他,他都不知道那袋子裏是贖金,他說綁匪讓他幫忙拿個包,拿到了給他一千塊,這麽好賺,他哪裏會拒絕?”沈鈞抒打了個嗬欠,長歎一聲。


    江之炎:“拿贖金的是什麽人?”


    沈鈞抒:“附近的農民,不識字的。”


    江之炎默了,望著前方的高速路,想了很久,道:“那照這麽看來,我們還是得找到綁架那晚的司機。”


    沈鈞抒若有所思點點頭:“希望戴康他老婆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


    許是太過急切,江之炎這一路的油門踩的很深,到r市的時候,比平常早了半個多小時。


    對照這ipad上的資料地址,沈鈞抒看著這道略微殘舊的房門,確認再三後,按響了門鈴。


    門鈴響過,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從裏頭傳來,接著,門被拉開一道小縫。


    一位略顯老態的中年婦女探出頭來,散落下來的頭發裏嵌著幾撮銀絲,望向他倆的眼神,堆滿了警惕和抗拒:“你們找誰?”


    沈鈞抒語氣平淡:“請問你是陳翠玉嗎?”


    “你們……”


    沈鈞抒舉手亮出警察證:“我是延川刑偵大隊的,有一起四年前的綁架殺人案,想請你協助調查。”


    聞言,女人眉頭下意識一蹙,滿臉的不悅,但迫於無奈,鬆了防盜鏈,放他們倆進去。


    屋子不大,約莫五十平米,牆壁發黃脫漆,家居用品也老舊。小男孩坐在那張缺了角的方形桌前,安安靜靜地在畫畫。


    “坐吧。”陳翠玉搬了兩張塑料凳過來,招呼他們坐下。


    而後,她哄了兒子去房間,又端了兩杯水過來,說,“有什麽要問的,你們問吧。”


    沈鈞抒目光重新回到這位質樸女人身上:“戴康是你老公吧?”


    陳翠玉:“是。”


    沈鈞抒:“你老公四年前被人殺了,你知道嗎?”


    陳翠玉聲線很平靜:“知道。”


    “那時候你在哪裏?”


    “我和我兒子去泰國了。”


    “你丈夫被人殺死了,你就沒想過找到凶手?”


    陳翠玉沉重的閉了閉眼,道:“這種人,我巴不得他死了,隻想謝謝那凶手,還管什麽找到他?”


    江之炎和沈鈞抒均是一愣。


    她說:“自從嫁給他之後,我就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幾年前他做生意失敗,欠了一屁股的債,整天喝酒賭博,不做正經工作,要債的成日上門,搞的我和兒子一刻都不能安寧……在外頭賭輸了心情不好,喝了酒回來就打人,簡直就不是人做的事,我都快被逼瘋了!後來,我實在忍受不了,就帶兒子去泰國投奔我姑媽了。”


    沈鈞抒思忖一陣,問:“你什麽時候去得泰國,具體時間還記得嗎?”


    “13年年初。”她不假思索答道。


    “中間有回來過嗎?”


    “沒有。”


    江之炎:“你走之後,他有聯係過你嗎?”


    “給我打過兩次電話。一次是罵我一聲不吭就帶兒子走了,如果回來被他抓到,要我好看。”


    沈鈞抒:“另一次呢?”


    “另一次……”陳翠玉回憶,“是在他死的前幾天,那時候去泰國已經有半年了,他突然打電話來,說他接了份大工作,等完工後能拿一大筆錢,到時候來接我們母子倆回去過好日子。”


    沈鈞抒落筆記下。


    她語氣激動:“我要是信他就撞鬼了,跟他回去?繼續被打?隨口應了幾句之後我就掛電話了,隻是沒想到過了幾天,r市警察打電話和我說他死了,死前還涉嫌綁架勒索,讓我回去領屍。”


    陳翠玉冷笑一聲:“像他這種人,死了活該,誰還要給他收屍,我也就沒回去。”


    “他家裏沒其他人了嗎?”沈鈞抒問。


    “他爸媽很早就去世了,他又欠了家裏親戚一堆的債不還,還有人會和他來往?”


    江之炎眉心一擰,又問:“那你知不知道,他平常和誰走得近一些?”


    “他那種人,誰會和他走近,要有,也是那些賭友酒友……”話到此,陳翠玉頓了下,恍然間想到什麽,又說,“不過這麽一說,我印象中倒是有個男人常常和他一起喝酒,好像叫郭……郭添。”


    江之炎麵上露出一絲欣慰之色,和沈鈞抒對視一眼後,又聽她繼續道:“那個郭添,我見過兩次,不過都沒仔細去看,隻記得他挺高的,很瘦,長得挺斯文,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會和戴康這賤男人混在一起。”


    沈鈞抒:“那你知道郭添住哪嗎?”


    “都這麽多年了,我哪知道。”陳翠玉說,“不過,戴康說過他有個姐姐,好像是住在七巷那邊,時間有點久,我有些記不清了,你們可以去七巷問問。”


    ……


    從戴康家出來後,江之炎和沈鈞抒又馬不停蹄的往七巷趕去。


    兩人在七巷附近打聽過後,得知郭添的姐姐叫郭青,不過三年前她就已經搬走了,至於搬哪他們都不知道。於是江之炎給附近的街坊留了電話,若是有問到關於她的消息,勞煩給他撥個電話。


    一整日的奔波,雖然最後沒有郭青的下落,但起碼,也有了些新的線索。


    回去的路上,沈鈞抒開得車,江之炎則在一旁回想案情。


    一成不變的高速路看得沈鈞抒有些晃眼,他張嘴打了個嗬欠,隨口問了句:“你這幾天哪兒去了?怎麽都沒見人影的?”


    江之炎ipad看久了,眼睛發酸,鎖了屏,懶懶散散回一句:“結婚去了。”


    “what?”


    沈鈞抒一驚,踩油門的腳都抖三抖:“結婚?”


    江之炎“嗯”一聲。


    “你這也太猝不及防了吧?”沈鈞抒難以置信,“傅維珩才剛結完沒多久就到你了,你們倆這玩接力呢?”


    江之炎睨他一眼,沒說話。


    “你爺爺同意了?”他問。


    江之炎靠在椅背上,沉吟半晌:“沒有。”


    沈鈞抒又是詫異,豎拇指:“你可真是……行啊。”


    話落,他想了想,又改口,“不過你家那老頭確實固執,但說真的,這都你自己造成的,誰讓你以前那麽百依百順的,還不都讓你慣的。”


    沈鈞抒長歎一聲,感慨:“要怪就怪,你生在江家。”


    有車疾馳而過,帶過一陣呼嘯聲,江之炎抬眸望著沿途的風景,良久後低低應一聲:“是吧。”


    沈鈞抒聞言側目看他一眼,忽然問:“之炎啊,如果來生有的選,你想做個怎樣的人?”


    江之炎緩緩轉過頭來。


    這句話,她當年也問過——


    “江老師,如果有來生的話,你想做一個怎樣的人?”


    “我要做個幸福的人,和我喜歡的人白頭偕老!”


    清脆細膩的聲線,如銀鈴般回蕩在他耳邊。


    ……


    江之炎微一笑,沒有猶豫——


    “做一個沒有理想的人,守在她身邊,一起衰老。”


    ——


    傍晚江之炎回到延川,溫念才剛剛下課,知道他去r市剛回來,怕他太累,便沒讓他來學校接她,自己坐地鐵回去。


    一出校門,她就看大門前停了輛眼熟的輝騰,溫子羨立在車旁,正講著電話。


    腦子裏頓時湧現前段日子溫子羨和周華爭吵時說的話——


    “說什麽我女兒呢害得你流產?你真當我不知道當年是你自己往桌子上撞的?溫念雖然驕橫任性,但不至於害人!”


    ……


    他既是來了,就是來找她的。


    溫念步子一頓,轉了方向朝他走去,抬手拍拍他的肩。


    溫子羨轉身過來,一見是溫念,忙措辭掛了手裏的電話,看著她莞爾:“念念……”


    溫子羨看不懂手語,溫念便拿了手機打字遞過去:[有什麽事嗎?]


    她抿著唇,目光始終淡淡的,沒有什麽情緒,那副生疏的模樣,令他們充滿了距離感。


    溫子羨到底是愧疚的,垂頭歎笑一聲:“沒什麽事……聽你媽說你結婚了,爸來看看你。”


    父親當年的所作所為,溫念一點兒都不想原諒,可看著他如今孤寂滄桑的樣子,她卻一陣心疼,鬼使神差地回道:[您吃飯了嗎?我叫上之炎,一塊兒吃頓飯吧?]


    溫子羨喜出望外,忙點頭應下聲來:“好……好。”


    可話放出去沒多久,溫念就有些後悔了。


    她心裏對於他到底有芥蒂,隻是現如今剛剛新婚,心上再不合也得讓江之炎和他見見。


    溫念無奈,最終給江之炎發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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