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柏辰快步走了過來眉頭深蹙地看著梁錦怡,無法言語的心情讓許柏辰的麵色非常沉重。


    梁錦怡也頗感無奈,心裏多少對造成事故的劉靜有些怨言,但怨也沒有用了。


    休息室裏,許柏辰親自替梁錦怡抽血,“感染幾率大概是0.3%,雖然很難進入0.3%,但還是要驗個血。”


    “如果,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


    梁錦怡話才說一半就被許柏辰打斷了。


    “我是想說,如果我被感染了,請你幫我照顧我的爸爸媽媽。”梁錦怡艱難地說著。


    “我爸媽就我這麽一個女兒,這些年,他們也以我為驕傲,如果我不幸感染了hiv,可能我就沒辦法在很好的陪伴和照顧他們了。”


    許柏辰聽得心裏很難受,“我是不是不該執著地要給那個艾滋病罪犯做手術?”


    “別傻了,我們是醫生。”梁錦怡微笑著,“還記得有一年,你給我發過一條信息嗎?”


    許柏辰沉默著,很顯然他對給梁錦怡發信息這種事已經沒什麽印象了。


    “我跟你說我明天要給乙肝病人做手術,你說也有梅毒病人,我們彼此都叮囑對方小心點,雖然是很簡單,很平常的對話,但是我感覺很溫暖。沒辦法,這就是醫生的責任。”


    許柏辰歎著氣,醫生願意救治每一個病人,也非常認真地對待手裏的每一個病人。


    但醫生的安全和健康,卻沒辦法得到100%的保證,連最起碼的危及生命的損害,都沒辦法保護。


    方霖站在門口,手裏端著熱水杯,遲遲不敢進去。


    直到許柏辰拿著梁錦怡的血樣起身,她才走了進去,把熱水杯放在梁醫生麵前,“喝點水吧。”


    “謝謝。”梁錦怡端著水杯抿了口水,微笑地看著方霖,“你好像看起來,比我還緊張?”


    方霖看著梁錦怡手上貼著的創傷貼,“傷口看起來好像挺大的,能不害怕緊張嗎?”


    梁錦怡癟著嘴,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是啊,其實我也很害怕,隻是強裝堅強罷了。”


    方霖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緊握著梁錦怡的手。


    為什麽?


    明明是一名很出色的醫生,卻要被這種無辜的感染連累?


    “不會的,不會被感染的。”方霖哽咽著,“雖然是一條小口子,但組織傷害非常的低,不會被感染的……”


    這是方霖心中的祈禱。


    如果梁錦怡被感染了,那以後,又還有哪位醫生願意為病毒感染者做手術?


    這對醫生太不公平了。


    太不公平了。


    ……


    等待檢驗結果是漫長的,梁錦怡原來的五天後出國計劃也被臨時取消了,她在醫院的工作也全部都暫停,由其他醫生代替了。


    檢驗結果不管是陰性還是陽性,在等待的這些時間裏,梁錦怡都是脆弱的。


    梁院長在知道自己的女兒有可能被感染hiv後,把許柏辰狠狠地罵了一頓。


    劉靜被開除了,原因很簡單,手術中犯了錯,將器械掉進了手術野裏,這是非常嚴峻且不可容忍的過錯。


    這兩天許柏辰對梁錦怡的關心似乎也多了很多,一有時間就去梁錦怡的辦公室。


    方霖躲在牆角邊隻能默默地看著,不敢過去。


    她覺得很奇怪,以前她會覺得梁錦怡和許柏辰看起來非常般配,但是現在隻要這麽一想,她心裏就酸酸的。


    話說這跟她有什麽關係啊?


    她怎麽會……


    怎麽會有點嫉妒呢?


    “你在看什麽?”鄭哲在方霖身邊問著。


    “沒什麽,就是……走路累了,歇歇。”方霖為自己異樣的舉止扯了一個很爛的借口。


    “今天丹兒來醫院複查了。”鄭哲臉上帶著笑意,“孩子恢複得很好,不管怎樣,孩子能開心的活著,就好。”


    方霖看著鄭哲閃著光亮的眼眸,“你想孩子?”


    “想啊,怎麽不想。你真以為我沒看著出生,沒陪著孩子成長,對孩子就沒感情啊?我,其實也是個很重感情的人。”鄭哲歎了口氣,“也許當初許柏辰罵得對,現在孩子視我為陌生人,就是對我的極大懲罰。”


    “你和丹兒的媽媽商量一下,看是否能讓孩子和你相認?”方霖安慰著。


    “我有問過,但她不同意。”鄭哲歎著氣,“看得出她是恨我的,其實我也不明白,她既然恨我,為什麽又要生下孩子?”


    “我覺得,一個女人是因為愛你,所以才會生下孩子。”方霖抿著唇說著:“也許丹兒媽媽還愛的呢?如果你真想孩子,不如你和丹兒媽媽重新開始?”


    “那你呢?”鄭哲問著,“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了?”


    “這個……”方霖表示,從她決定分手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再無別的想法了。


    “其實我還挺喜歡你的。”鄭哲突然微笑著,“思想簡單,也不給人添麻煩。”


    “鄭醫生說笑了吧,我怕是最會給人添麻煩的那個。”方霖不好意思地苦笑著,“因為笨,總是做不好很多東西而給上級醫生添麻煩。”


    “其實這些都不是事,每個實習生都會這樣那樣的經曆,經曆得多了,自然而然的就會了。”鄭哲看著方霖,目光炙熱真切,“我們就真的不能在繼續了嗎?我現在是真的想挽回我們之間的感情。”


    “我……”方霖有些糾結,她糾結的並不是要不要繼續和鄭哲談戀愛,而是該如何拒絕鄭哲的挽回。


    “方霖!”


    終於在她糾結萬分的時候,有好心人天神般降臨下來解救她了。


    “是,教授。”方霖大聲應著,然後著急地和鄭哲告別,匆匆地跑開了。


    跟在許柏辰身邊,方霖不敢回頭,她並不是一個很會拒絕別人的人。


    以前也因為這個缺點吃過幾次大虧,現在更是小心翼翼的盡量不讓自己犯錯。


    “你和鄭哲在說什麽?”許柏辰問著,“看你們倆聊得熱乎勁,舊情複燃了嗎?”


    “哪有!”方霖替自己解釋,“分手是我自己主動提出來的,怎麽會有就請複燃這一說?”


    “那我看你站在那半天不走?”


    “我這不是還沒想找什麽理由走麽?呼機也不響。”方霖表示自己也很無奈,“不過教授,為什麽你要像個家長一樣關心我的這些事啊?我來南城醫院這麽久了,每次跟媽媽打電話,她都不會過問我有沒有男朋友的,我都懷疑我是不是她親生的了?”


    走在前麵的許柏辰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身後的方霖,“我去拿梁醫生的檢查報告,你去工作吧。”


    “我也想去。”方霖跟在許柏辰的身後一起往檢驗科拐彎,“我也想知道梁醫生的情況。”


    這邊許柏辰和方霖去了檢驗科,那邊梁錦怡也去檢驗科了。


    “陽……陽性?”方霖不可置信地重複著檢驗科醫生的話,“怎麽可能呢?會不會是結果搞錯了?”


    “應該沒有搞錯,我還特意給梁醫生的血樣做了標記。”檢驗科的醫生說著,同時,他也看到了站在方霖身後的梁錦怡。


    梁錦怡麵色蒼白地走了過來,從方霖手裏拿走檢驗單,“這種事,跟我本人說就好了。”


    “對不起。”檢驗科的醫生向梁錦怡道歉。


    方霖也向梁錦怡道歉,但是現在,一聲對不起,根本緩解不了壓在梁錦怡心中的疼痛。


    “應該是要做二次驗血檢查,還能確定。”許柏辰提醒大家,事情還沒有壞到已經確定的地步。


    “是這樣的。”檢驗科醫生表示許柏辰說得對,“要等第二次驗血檢查結果才能確定是否真的被感染。”


    “那第二次檢查要等什麽時候開始?”方霖問著。


    “大概一周後吧。”


    方霖還在問,梁錦怡已經萬念俱灰地拿著檢驗單離開了。


    許柏辰跟在她身後,不知道該用什麽言語來安慰她,隻是默默地跟著。


    走到醫院的天台,梁錦怡才放聲大哭起來。


    她才29歲。


    讀了二十多年的書,好不容易拿到了名校的博士學位,終於獨立行醫才沒多久,她的一生就這麽完了?


    “嗚嗚嗚……”


    梁錦怡失聲痛哭,許柏辰走了過去,將她抱在懷裏,而剛要走過去的方霖在看到這一幕時,立馬收回了自己的腳步,躲在牆壁後麵,不敢過去。


    偷偷地探頭瞄了眼,看他們抱得更緊的時候,方霖抿著唇,悄悄地下了天台。


    回了病房,方霖一頭紮進工作中,但是她怎麽都沒辦法把許柏辰擁抱梁錦怡的畫麵從大腦裏甩出去。


    ……


    一周後,許柏辰親自為梁錦怡抽血做檢查。


    “如果因為被感染而能得到你的關心,突然覺得這感染也是值了。”梁錦怡苦澀地說著。


    “別說傻話了,今天抽了血,下午就能知道結果。”許柏辰手法熟練地替梁錦怡抽出一管血,“如果今天檢查出來的結果是陰性,明天的肝髒移植手術,你可得來幫忙,嗯?”


    梁錦怡微微淺笑著,“謝謝你這段時間給我的關心和支持,柏辰……”


    “同事間,做這些事是應該的,而且你不也說了,你還是我師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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