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附近有家茶吧,我們去那裏?”


    唐淺怡邊躬身上車,邊詢問謝淮墨。


    謝淮墨陡然回神,茫然的眼睛裏依然浮動追憶往昔的柔軟神情。


    唐淺怡的心口一緊,目視前方,抿唇不語,等他的答案。


    “不是害怕被人偷拍嗎?去學校吧?我們去操場走走。”


    “好吧。”


    就去那個距離一食堂很近,馬路對麵就是教師公寓的北操場,朗朗乾坤之下,謝淮墨要是敢變態,她就拚命尖叫!


    接下來,唐淺怡沉默地開車,心道,肚子你給爭氣一點,別這麽疼了,好不好?


    謝淮墨倒也沒找茬,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


    唐淺怡不止一次用眼角餘光去偷瞥謝淮墨。


    男人用那隻掌心滿是傷痕的左手蓋住自己的眼睛,安安靜靜地靠著椅背……


    養神狀態的謝淮墨,不知為何,讓唐淺怡覺得他周圍都縈繞著讓人心疼的落寞,就像一隻可憐弱小無助的大狗狗,等著別人喂他肉骨頭。


    八點鍾,路上的車輛已經開始少了很多,唐淺怡雖是新手上路,但她車技好啊,還是敢開快一些的。


    所以,隻用了十來分鍾,便到了山南大學。


    車子停在了學校東門外的臨時停車帶,兩人徒步進去。


    “這些年,回來看過嗎?哦,我忘了,您老從沒離開過。隻有我是個傻子,別人說什麽,我都相信。”


    對對對,您是小可憐。


    對對對,您是最無辜。


    對對對,謝氏餐飲的最高決策者其實叫董詩詩。


    唐淺怡在心裏狂吐槽,決定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兩人肩並肩走在直通圖書館的一條主道上。


    夾岸是深秋的桂花樹。


    馥鬱的香氣,夜色裏,沁人心脾。


    太過濃烈,反而讓人受不了。


    唐淺怡因此想到了一個詞:情深不壽。


    或許這也是章明惠不待見自己成為她兒媳婦的理由之一——她希望自己的兒子是個有出息的男子漢。


    嗯,望子成龍,章明惠也沒做錯什麽。


    謝淮墨歪頭凝視今天穿了小高跟鞋,勉強到他肩膀高度的小女人,唇角微微勾起,淡淡地問,“感覺到變化了嗎?”


    唐淺怡垂眸,歎了口氣。


    她點點頭。


    “嗯。感覺比我們那會兒,冷清了好多。我印象裏,這個點,路上應該有很多學生的,三五成群騎著自行車去市中心玩耍,逛廟會什麽的,當然更多的是勾肩搭背去南門外的小吃一條街,從走逛到尾。圖書館從一樓到七樓全亮,一位難求。晚上到處都是火樹銀花,尤其是操場,喧囂熱鬧得不行。”


    唐淺怡心裏亂糟糟,想到哪,便說到哪。


    “是啊!要不是你陪在我身邊,我一個人在裏麵慢慢地走,隻有一個感覺,這不是我的學校,我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旁觀者,處處都透著陌生。”


    唐淺怡怔了怔,鼻頭湧上酸楚。


    “現在你和我一起走,我就覺得是懷戀了,心裏暖暖的。”


    唐淺怡還是選擇沉默。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遙遙對著圖書館的十字路口。


    謝淮墨問唐淺怡,“去圖書館坐坐嗎?成為名人倒是有這點好處,我有卡,可以進。”


    唐淺怡搖搖頭,抬手刮了下眼角,淡淡地說,“隨便走走吧!去北操場,坐一會兒!”天殺的,肚子似乎越來越疼了。


    當年,圖書館是她和謝淮墨呆得最多的地方。


    一草一木,都容易觸景生情,而她認慫。


    記憶裏,很短的一段路,這對男女卻花了十分鍾來走。


    從沒關的小側門進去,兩人在籃球場旁邊的長椅上坐下。


    謝淮墨將剛剛經過小賣部,買的礦泉水,擰開一瓶,旋好瓶蓋,遞給唐淺怡。


    這個動作,讓唐淺怡的心裏一緊。


    物是人非啊!


    當年的謝淮墨可不會這樣紳士的,反而很賤。


    明明她不渴,他非要去買水。


    每次還隻買一瓶。


    當然,謝淮墨不是自私,買的一瓶也是給她喝,說什麽女人都是水做的,要多補水,加速新陳代謝,才能白白嫩嫩。


    總之,這個人總有一大堆讓她哭笑不得的歪理。


    男朋友如此可愛,她就勉為其難地接受啦!


    結果咧!


    “唐小豬,我好渴,給我喝一口唄!”


    “自己口渴,為什麽隻買一瓶呀?”


    “我住長江頭,妹住長江尾。日日思妹把到妹,天天共飲長江水。隻願妹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噗!這位大詩人要是知道你把他的詩改成這樣,一定會到你的夢裏,跟你拚命的!哎呀,凳子這麽長,你幹嘛老是擠我呀!煩死了,大夏天的,你不熱嗎?”


    “我不熱,我口渴,給我水喝。”


    二十出頭的男人眨巴著漂亮的眼睛,對她撒嬌兒,她真的毫無抵抗力啊!


    就把礦泉水給他了。


    他接過水,卻不喝,眼巴巴地看著她,把她看得整個人都燒起來了,這才明白過來……


    然後,她就被親了。


    月黑風高,各種狂野。


    親著親著,她就被謝淮墨抱到了他的腿上。


    親著親著,謝淮墨就臭不要臉並且忐忐忑忑地揉她的腰……煩死個人了!


    “在想什麽?”


    心頭酸澀滾燙的唐淺怡眨了下眼睛,暗暗慶幸路燈昏暗,謝淮墨看不見她臉上的紅暈。


    “我在想,這才八點多,已經沒人出來打球了,竟有種感覺,一個時代過去了。”


    “是嗎?”


    謝淮墨淡淡反問,將自己的手伸到唐淺怡麵前,“給上上藥吧!”


    唐淺怡無語。


    不過,她清楚謝淮墨的個性,實在不想看這男人耍賤,便依言接過了藥膏。


    謝淮墨一眨不眨地看著唐淺怡用蓋帽上的小尖椒捅破藥膏的封口,眼神暗了很多。


    當年在一起時,這女人不僅笨手笨腳,腦袋也不靈光,讓他見識到了居然有人蠢到四處找剪刀捅藥膏?!


    不要他了!


    有本事也把他教會的常識一並忘掉啊!


    就算一個時代過去了又如何,他的心還停留在原地,那麽,一切都不會過去。


    謝淮墨一眨不眨地盯著唐淺怡擠出藥膏,小心翼翼地塗到他今天剛弄出來的傷口上,嘶啞地開口,“我記得,那會兒,你很愛撒嬌的,最喜歡把臉放在我的掌心上呢!現在那些明星們愛這麽玩,都是得了你的真傳吧?”


    唐小豬,你都不要我了,我還要這隻手,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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