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唐珺在陷入封生獄的一刹那,突然一個更為漆黑的隧洞出現在她麵前,沒有給她任何反應,就被吸了進去,再睜眼,便見到了這個‘熟人’——引路人。


    “您回來了。”引路人低垂著頭,他穿著一件戴帽子的披風,帽子下,一團黑霧,什麽都看不清。


    “您?”唐珺詫異,他居然用敬稱。


    “是你救了我?”唐珺問道。


    “是您自己救了自己。”


    “什麽意思?”


    引路人卻不再開口,唐珺皺眉,她打量了一番周圍,這裏什麽都沒有,光禿禿的一片,天空陰沉沉的,空氣中彌漫著一層煙霧,氣氛很壓抑,烏煙瘴氣的。


    “這裏是什麽地方?”


    “冥界。”


    “哈?我死了?”唐珺忽然想起被那些手拽入黑暗,北雲夜離她而去的背影,就一陣鑽心的疼痛。


    死了,死了的話,北雲夜會難過麽?


    他會麽……


    “死了就死了吧,有沒有孟婆湯什麽的,給我多來幾碗。”唐珺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既然死了,那就不要再去想他了。


    “冥界並無孟婆湯。”


    唐珺皺眉:“那我要怎麽消除記憶?”


    引路人沉默了片刻,悠悠轉身,“請隨奴過來。”


    說完,引路人便向前飄走,他袍子拖得很長,看不見腳,但好像他沒有用腳,貼著地麵在滑行。


    就跟踩著滑板似的。


    唐珺想了想,急忙跟過去。


    路上沒有一草一木,甚至連一絲灰塵都沒有,地麵光滑黢黑,也不知是什麽材質,雖然凹凸不平,但卻沒有一點拚接的縫隙。


    走了不知多久,耳邊傳來潺潺水聲。


    她抬眼看去,才發現來到了一條河邊,河邊長滿了紅色的花朵,妖嬈奪目,比她見到的任何花朵都要鮮豔,就像是塗了血一樣。


    “這不會就是忘川河吧?”這條河很長,如一條紅毯,一直撲到了天際。


    引路人沒有回答,繼續領著她走,這條河好像沒有盡頭,沒有風,花也不香,待久了,便一點耐心都沒有了。“跟電視演的不太一樣啊。”


    等等,電視是什麽?


    走著走著,她好像感覺忘了些什麽東西。


    忘了什麽?


    仔細想了想,腦海裏有些人影,但很模糊,她隱隱覺得認識,卻想不起名字。


    有個人在喊她珺妹妹,這個人是誰?


    她緩緩撫上心房的位置,為什麽,這裏有點疼。


    珺妹妹又是誰?


    “等一下!”


    引路人轉過身,恭敬的站在她麵前。


    “我叫什麽名字?”


    引路人抬起頭,帽子裏黑霧翻滾,沙啞的聲音緩緩傳出:“您,乃冥主。”


    “冥主……”她低低的念著這兩個字,話一出口,腦海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和畫麵都不見了。


    “是的。”


    “冥主……”她茫然的抬起頭,望向天際,緩緩轉身,漫無目的沿著河岸走。


    引路人跟在她身後,不發一言,她不知自己該做什麽,又該去哪裏,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


    朦朧之中,她的服飾發生了變化,藍色的衣裙隱去,取而代之的是黑霧籠罩,周身縈繞著濃濃黑霧,竟是與引路人一模一樣。


    “他們是什麽人?”她指著前方漂浮的人影,呢喃問道。


    “是死魂,等待輪回之魂,請您替他們開啟輪回路。”引路人答道。


    她閉上眼,意念散出,覆蓋在那群死魂之上,無數的畫麵接踵而來。


    畫麵漂浮在半空中,這些是他們生前的記憶。  她看見一個小女孩的一生,梨花初開,嬰孩呱呱落地;春去秋來,女孩在樹下埋下一捧落葉;月上枝頭,少女在月下獨舞;石橋樹下,男子折了一枝梨花相贈;一雙


    璧人,洞房花燭。


    她揮手,畫麵一轉,火光滔天,殘垣斷壁,她抱著男人屍體,葬身火海。


    她皺了皺眉,翻找到那男子的死魂,他叫——唐嚴。


    熟稔再一揮手,畫麵消失,兩條長長的路在兩人之間展開。


    一男一女,自覺的踏了上去,目光空洞,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身後的路隨著他們的腳步,逐漸消失,他們也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引路人站在她身邊,默默地看著,沒有開口。


    “我,做得可對?”她好像覺得,自己做了無數次這樣的事,無論是開啟輪回之路,還是讀取生前記憶,都信手沾來,這種能力,仿佛就是與生俱來一般。


    引路人垂首:“很對,兩人無大惡,凡界為人。”


    她點點頭,再看,此人幼年多病,英年早逝,生前積德行善,救助他人,並未劣跡。


    想了想,她揮出一條路。


    “玄界,福禍共存,若得機遇,大道可望。”引路人開口。


    她迅速瀏覽了那些死魂的前生,看著他們踏上輪回,開口說:“我賦予他們出生,無法賦予他們命運。”


    “世間萬物,衍化萬千,一念之差,便會衍生出無數未知的可能,一念生,一念亡,這些,取決他們自己。”


    她點點頭,轉身離開,死魂無數,她不斷重複的做著一件事,那就是送走他們。


    她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該去往何處,仿佛生來便是在此,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好像她本就是,為此而生。


    她問引路人,引路人道:“冥界乃天道自然衍生,超然於三界之外,您,就是天道使者。”


    “是嗎?”她坐在高處,望著下麵漂浮的死魂,一遍又一遍的翻看他們的記憶,善也好,惡也罷,但他們都經曆著精彩的人生。


    而這裏,隻有荒蕪,和一群沒有意識的彼岸花為伴。


    這裏沒有白天,沒有黑夜,隻有陰沉的天空,或許那不是天空,隻是一層陰霾罷了。


    這些人的喜怒哀樂,她統統體會不到。


    她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要活多久,或者說,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活著。


    她看見了許多熟悉的麵孔,來了又走,走了又來,他們也不記得她。


    “你去過外界麽?”她問引路人。


    “不曾。”


    “那你在冥界多久了?”


    “很久。”


    引路人的話很少,她問一句,他便答一句,有時候連答也不答。


    她閑暇時,去數河邊的彼岸花,數到後麵,她常常忘記數了多少株,便再重新開始數。


    “你知道這彼岸花有多少株?”


    “九千九百九十九萬。”


    “看來你真的呆了很久。”


    “您方才,已經數了九千萬。”


    她沉默了,“是嗎,這是我數的第十次,看來我也呆了很久。”


    引路人不再回答,她從頭再數,想要看看,是否真的有九千九百九十九萬。


    當她數道九千九百九十八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時候,她對引路人說:“少了一株。”


    “被人采了。”


    “是誰?”


    引路人抬手,指向遠處:“在那。”


    她抬頭看去,不遠處,有兩名少年盤膝而坐,其中一人耳朵上帶著一株彼岸花,他抱著胳膊,笑道:“伏幽,這彼岸花我是采到了,冥主並未出現,你輸了。”


    這是生魂?


    她走過去,問道:“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她出現的突然,兩人被嚇了一跳,刷地跳起來,驚訝地看著她。


    白衣少年皺眉問道:“你就是冥主?”


    “你們是何人?”生魂入冥界,必遭吞噬,而這個兩個少年居然安然無恙。


    老實說,看見生魂,她有些好奇。  兩人並未回答,叫伏幽的少年說:“我贏了,冥主出現了,小夜,現在是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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