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胡子是用膠水粘得, 跟皮肉貼得特別緊, 被人陡然用蠻力揪下來,下巴便紅了一大片。


    肖百川慘叫一聲,捂著下巴往後縮。


    慕輕楊將胡子隨手丟在餐桌上, 看著他那張沒了胡子之後, 年輕了足有二十歲的臉, 嘲道:


    “你頭發也染得挺不錯,試過很多次吧。”


    肖百川幽怨道:“誰說是染的, 我天生就是白頭發!”


    慕輕楊微微一笑,湊近了他的臉。


    “那你告訴我,你是什麽妖。”


    對於她的詢問, 肖百川並沒有顯露出意外。就像見麵時第一秒慕輕楊就嗅出他的妖氣一樣, 他也嗅出了慕輕楊的,隻是工作要緊,萍水相逢,也沒必要相認。


    現在慕輕楊主動出擊了,他也不好裝聾作啞,揉著生疼的下巴道:


    “你先說。”


    慕輕楊瞥了眼頭頂上方的監控攝像頭, 低下頭, 原本正常的深褐色眼瞳突然變成幽綠色,宛如黑夜中的鬼火, 瞳孔驟然放大又驟然收縮, 隻維持了幾秒鍾, 轉瞬便恢複正常。


    肖百川啞然地看著她, 好一會兒才咳嗽了幾聲,仿佛被口水嗆住。


    慕輕楊喝了口紅茶。


    “你呢?”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屏保是一隻白狐。


    慕輕楊了然,意有所指地說:


    “那你得老實點,要是不配合的話,我們可就要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了。”


    他切了一聲,不屑道:


    “還不一定誰的修行深呢,我看你也就是個小孩吧。”


    慕輕楊無意跟他辯論這個,開門見山。


    “既然身份都弄明白了,那我得問問,你跟黎素菀,到底是什麽關係?”


    肖百川冷笑,“你讓我說我就說?她給了我錢,你給我什麽?”


    “她知道你的身份?”


    “或許吧。”肖百川無所謂地撇撇嘴,“知道又有什麽關係?反正我做完生意就走人,估計這輩子都見不了第二麵。”


    “她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想知道呀?”肖百川兩指捏在一起搓了搓,意思很明顯——得給錢。


    慕輕楊:“……”


    要不是食堂有監控,她真想變回原形把這騙子給活吃了。


    “拿人手段吃人嘴軟知不知道?”


    “就這茶,我能請你喝一百杯。”


    肖百川豪情萬丈的話語,氣得慕輕楊蹭得一下起了身,回去繼續訓練。


    而前者盡職盡責,吵架歸吵架,工作還是要做的,跟著她回到滑冰場,在長椅上坐了一整天。


    傍晚訓練結束了,慕輕楊開車載他回去,他摸著自己好不容易粘回去的胡須,頗為仗義地說:


    “看在大家同在人間混,都不容易的份上,我跟你透個底……黎素菀給我錢是有要求的,她不知道你的身份,要我指出邪祟就在你身上,然後對你做法,把你弄暈個三年五載的,才肯付錢。”


    暈個三年五載?那不是直接把她變成植物人嗎?


    她好趁機上位是不是?黎素菀果然夠狠。


    慕輕楊譏嘲道:“你是怕施起法來打不過我吧?幹這種缺德事,也不怕遭報應。”


    肖百川道:“隨你怎麽想,總之錢我已經收了一半,活兒肯定要幹完的,我是個講信用的人。要是你不知道怎麽辦,我給你支個招……”


    他從隨身攜帶的背包裏摸出個醜了吧唧的小布偶,上麵畫滿了鬼畫符。


    “這是我們狐門秘術,隻要往裏麵注入妖力,你想讓它變成誰就能變成誰,有效期一年,失效後換個新的就行。五十萬一個,不還價,你要幾個?”


    慕輕楊看到紅燈停了車,抓過娃娃一聞……嗬!這刺鼻的狐騷味!


    她忙把娃娃丟回去,嘴角抽搐。


    “你們的狐族秘方,該不會就是往上麵撒尿吧?”


    肖百川衝她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問:“你買還是不買?不買咱們可就少不了一場惡鬥了。你是顧家的少奶奶,應該也不缺錢吧?花個百來萬就能換來雙贏,還猶豫什麽?”


    慕輕楊沒說話,盯著他看得眼睛都不眨。


    肖百川警惕地捂住自己的胡子,身體往後仰。


    “你又想做什麽?生意談不成,可以談談別的嘛,怎麽說你也是頭母老虎,別動粗。”


    慕輕楊冷冷一笑,等紅燈變成綠燈後,一腳踩下油門,駛往的方向卻不是顧家。


    半個多小時後,轎車從市區開到郊區。


    肖百川看著窗外暗下來的天色和越來越荒蕪的風景,情不自禁地抓緊了安全帶,心跳加快。


    他娘的,他上了一輛賊車!


    慕輕楊最後把車停在一片田野中,方圓幾千米沒有一戶人家。往前是深山,往後是高速,天色漆黑沒有星光。


    她跳下車,把車大燈一關,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來吧。”


    “來來來來來來什麽?”肖百川緊張,開始犯結巴。


    “來單挑啊,別跟個娘兒們似的,快!”


    不吃軟的,那就來硬的吧。


    慕輕楊衝他招手,肖百川左右張望,想報警都沒地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放下包顫顫巍巍地下車,不料踩在雜草堆上,腳底一空摔得人仰馬翻。


    好不容易爬起來,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呼嘯,扭頭一看,一頭體型堪比轎車,白毛黑紋的大老虎已然撲到他麵前,油綠綠的眼睛閃爍著危險的光。


    “啊!!!”


    他大叫一聲,渾身白毛炸開,九根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從褲管子裏爆了出來。


    一虎一狐在這空曠黑暗的荒野中,打做一團。


    狐狸狡詐,老虎凶猛,即便修煉成妖,依舊改不了與身俱來的本性。


    肖百川修煉年數比慕輕楊略長幾百年,會得法術更多,可惜坑蒙拐騙有用,打起架來還是落了下風,隻撐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被慕輕楊按在地上胖揍了一頓。


    慕輕楊碩大沉重的身軀坐在他身上,嘴中咬著兩根大尾巴,猙獰地問:“服不服?”


    肖百川慘叫連連。


    “服!服!唉喲我的尾巴……”


    幾分鍾後,兩人回到車上,慕輕楊把著方向盤神清氣爽,肖百川則抱著包縮在椅子上,舔著自己胳膊上的小傷口,偶爾怨念滿滿地看她一眼,活像受了氣的小媳婦。


    回家的路上,他把慕輕楊想知道的事情都交待了出來。


    和她一樣,肖百川也是從另外一個世界穿越進來的。和她不一樣的是,他看得不是言情小說,而是一本武俠小說,並且已經在這個世界待了快有一百年。


    期間他碰到過許多有著同樣經曆的人,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類,少數是妖,穿越的辦法千奇百怪,但是萬變不離其宗。


    電視劇、電影、雜誌上的小故事、甚至非法網站的小黃文,都可能成為穿越誘因。


    肖百川自己也研究過,最後得出一個難以驗證的答案——


    這個世界不是小說世界,也是真實存在的,與外麵的世界平行。有些人來了,又回去了,把經曆創造加工成文學作品,之後又有有緣人因那些作品進來。


    他穿越到這個世界,成為了一種名叫昆侖拳的拳法傳承人,任務是為本門派招攬一百名弟子,發揚光大。


    而當時,他爹死了,門派僅有他一個人。


    肖百川的做法比較新奇,他不想結束曆練回部落過那種原生態的生活,人間的花花世界更讓他留戀。


    因此他幹脆把任務放在一邊,逍遙快活了近百年,也沒打算去完成。


    期間他為自己購置了房產,順便利用法術成了一個捉鬼除妖的大師。平時沒事就在家打打遊戲喝喝小酒,沒錢花了就下山接個單子,賺點錢。


    慕輕楊糾正道:“騙點錢。”


    “咳咳,都一樣嘛。”


    肖百川尷尬地擺擺手,繼續往下講。


    幹他們這行,要麽不開張,開張吃三年,所以收費都很高。而他又確實有點“真”本事,請得動他的非富即貴。


    這次黎素菀是通過以前一個老客戶聯係上他的,見麵之初就表麵來意——捉鬼是假,下套是真。


    肖百川表示無所謂,隻要是錢,都一樣賺。


    於是黎素菀就提前安排了那些小打小鬧的危險,然後借機把他請了來。


    “所以我被人戳輪胎、家中失竊,還有她車禍受傷都是自己安排的?”


    慕輕楊問。


    “沒錯。”


    “那她的最終目標呢?就是為了讓我暈幾年。”


    肖百川悻悻笑道:“不能犯法不是。”


    “你現在都跟我說了,不怕她翻臉?”


    慕輕楊挑眉。


    他表情誠懇,眼神純真得都不像狐狸了。


    “我以前對客戶的信息都是守口如瓶的,今天碰上你才破了規矩。要是你能記著點情分,別把這事告訴她,那就太謝謝你了。”


    “你要我保密到什麽時候?”


    “額……我走之前吧。”


    慕輕楊忍俊不禁,“那你就成騙她的錢了。”


    “騙誰不是騙呢,你說是不是?”


    肖百川搓搓手,心中沒底,不確定她會不會幫自己。


    慕輕楊看著已經出現在視野範圍內的顧家別墅,停下車,衝他勾勾手。


    “來,我給你一個更好的辦法。”


    肖百川把耳朵湊過去,屏住呼吸傾聽。


    沒過多久,轎車緩緩駛入顧家院門,兩人下了車。


    慕輕楊穿著自己車上的備用衣物,肖百川變成原型後身體比現在還小,衣服並沒有撕裂,除了手臂上一道小小的傷痕以外,看不出二人曾酣戰過一場。


    由於路上的插曲,兩人回來得比原定時間晚很多。黎素菀早就在顧家門口焦急不安的等待了,生怕除了什麽差錯。顧媽媽和顧爸爸、以及顧歐汀父女擔心慕輕楊的安危,也早早地守在門口。


    看見他們的車開進來,眾人就圍過去詢問,顧媽媽第一個開口問:


    “楊楊,白天沒事吧?邪祟捉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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