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了防盜設定,購買不足90%的會進入防盜章噢  年墨自知點蒼派人少勢微, 那日他連修羅教護法秦紅藥一招都接不下, 但要他降於修羅教又是萬萬不可能,不得不拚著老臉不要, 也來向九華派求援。


    蕭白玉坐在上位,展信細看,三名親傳弟子俱垂手站在堂中, 周城上前一步道:“師父, 現下少林武當都派出弟子援助各門各派, 但收效甚微。修羅教似乎清楚他們行動一般, 專挑保護不到的門派下手,恐有內應。”


    二弟子吳均也道:“年掌門嫉惡如仇知錯就改, 確是條漢子, 弟子願前去相助。”


    蕭白玉尚未忘記秦紅藥拋下的狠話, 若她真對點蒼派出手, 毫無疑問是衝著自己來的, 於情於理都需出手相助。她手指在寬大交椅的扶手上輕點, 心下便有了定奪:“吳均便同為師走這一趟,周城沈垚, 你們二人替為師坐鎮九華山。”


    “弟子領命。”三人齊齊說道, 其實論輩分無論如何都輪不到他們坐鎮,九華婆婆本有三名弟子, 隻因其他兩位師伯俱出山雲遊, 是以近年來師父才獨領九華派。


    點蒼派位處雲南大理蒼山, 地勢偏遠,兩人一路快馬加鞭,累壞了三匹駿馬,這才在兩日內趕到了點蒼派。年墨早早就帶弟子在山門處候著,見了兩人的身影一直緊皺的眉頭才稍稍放鬆了下來。


    “勞煩蕭掌門一路奔波,我已設下宴席為掌門接風洗塵,快快請進。”年墨揮揮手,點蒼派的弟子就趕忙迎上前去為兩人拿行囊,吳均有些不適應他們的恭敬,拽著行囊沒有鬆手。


    蕭白玉也道:“年掌門大我許多,不必如此有禮,我等前來也是道義之中,不足掛齒。”


    年墨見她一路遠赴而來,麵容也不顯一絲疲憊之色,青色長裙纖塵不染,隻覺似仙非人。他不敢再望,隻引著兩人入山,登進大堂。大堂中還坐著熟悉的一人,卻是長青門門主謝三揚。


    謝三揚見幾人進了大堂,站起身拱手笑道:“我一聽聞年老弟遭逢此事,便連忙趕來助陣,現在又得了蕭掌門之力,再不怕那勞什子修羅教了。”


    年墨也撫掌大笑,當下便讓弟子端酒上菜,極用心隆重的擺了桌酒宴。蕭白玉雖不意外再見到謝三揚,但想到那日他故意提及閻泣刀,心下還是存了戒備,隻淡淡點頭應了過去。


    幾人在桌邊圍了一圈坐下,蕭白玉不喜碰酒,隻隨意夾了幾筷素菜。她不過隻端端的坐在那裏,席間氣氛卻沉沉的,年墨抓耳撓腮的憋出一句趣話,她也的確很給顏麵的彎了彎唇角,但話便再接不下去,隻得沉默而尷尬的進食。


    謝三揚開口打破僵局:“我長青門一直對貴派刀法敬仰萬分,我這弟子也是使刀的,不如讓他與貴派弟子切磋切磋,以武會友?”


    他身後站出個膀大腰圓的年輕男子,腰上挎把長刀,威風凜凜,開口道:“長青門祁海,領教吳兄弟高招。”


    吳均一聽他點名要和自己切磋,神色一揚,手欲要摸上刀鞘,但轉眼便瞧見師父皺起的眉,立時收手正坐。


    “修羅教信上期限便是明晚,貴派弟子既有如此精力,明夜盡可對陣殺敵。”蕭白玉輕輕放下竹筷,席間明亮的燈火映在她麵上,非但沒有添上幾分明媚之意,反而愈發清冷的不食人間煙火。


    謝三揚先是一愣,又嗬嗬的笑道:“蕭掌門說的是,是老頭我思慮不周了。”他揮手讓弟子退下,麵上掛著笑,擱在桌底的手緩緩攥成了拳。


    年墨雖是個粗人,但也覺得氣氛僵持了起來,見她放了筷子,便招呼著眾人各自進房休息。吳均向師父請了安,回房後本想打坐練功,可是對即將來臨的大戰又是激動又是不安,一時無法入定,幹脆提了刀在後院練習招式。


    入夜後天氣涼爽,舞了上百招也不見落汗,一柄大刀在他手中舞的虎虎生風。忽然有人在旁拍掌笑道:“吳兄弟身法利落,真乃九華派絕世高徒,在下佩服。”


    吳均收刀去看,原來是宴席上長青門的那位弟子,也朗聲笑道:“祈兄莫要抬舉我了,我的刀法不及師父半分,遠遠談不上什麽絕世高徒。”


    他雖這麽說,心下卻暗自欣喜,就連自謙的話也帶了些驕傲。祁海抱拳道:“我本在席上就想同吳兄弟過招,不若現下來比試一二,讓我也能瞻仰一下吳兄弟的絕妙刀法。”


    吳均自然是想應下,但師命在前,他好生掙紮了一番才道:“祈兄海涵,我的確不便與你比試,不如等擊退那些邪魔歪道之人後我們再來過招?”


    祁海笑意漸退,嗓門也粗了起來:“我師父邀你比試吳兄也不肯,莫非是瞧不起我們長青門,還是你怕輸於我麵上掛不住才一再推拒?”


    吳均不料他話鋒突轉,一時又氣又急,他遠遠望了眼師父的房間,燈火已滅,想來是已經入睡。他暗忖道,我若再拒絕,不但讓他以為我懼怕了他,更會辱沒了師父的名頭。當下便橫刀在前道:“請出招罷,我們隻過十招,你輸了就不得再提此事。”


    “吳兄好大口氣。”祁海冷哼一聲,噌的一下拔出腰刀,挺刀就刺向他左肩。吳均識得這一招是虛招,身形不動,隻揮刀斜削,鑽了他出招的空隙,隻聽嗤的一聲,祁海右邊袖子被他拉開了一條長縫。


    祁海心頭一怒,腳下踏中宮直刺,長刀連刺向他胸口。吳均斜身左閃,瞧見他右肩上露出破綻,大刀登時便翻轉上去,這一刀若是直削下去,祁海的右肩定是不保。


    於是手腕略轉,刀刃平轉,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吳均隻道這一招勝負已分,打算收刀入鞘,讓對方知難而退。祁海臉上一紅,反而挺刀直刺,正中他的肩頭,若不是右臂被大刀拍到發麻,這一刀怕是要貫穿肩頭。


    吳均隻覺肩頭劇痛,手中的大刀也再拿不穩,他怒喝道:“你這是做什……”他話尚在一半人已經軟軟的倒了下去,他身後閃出一道黑影,竟是謝三揚趁他受傷一掌拍在他後背處,將他生生打暈。


    謝三揚踢了踢他暈在地上的身體,奸笑道:“做什麽?要讓你乖乖在我手上!”他轉頭瞟了一眼祁海,不輕不重的說道:“十招你都接不下,嗯?”


    “弟子知錯,請師父責罰!”祁海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臉色通紅。


    謝三揚卻擺了擺手,眼中奸險之色一閃而過,又心滿意足的笑道:“罷了,有這小子在,不愁學不到九華派的刀法。隻要再將那把殘月彎刀奪來,我長青門遲早和九華派同名,哈哈。”


    祁海忙接到:“師父高明,徒兒這就去引那蕭白玉出來,山外的埋伏早就部好了,此舉定能助師父奪得神兵。”


    謝三揚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話,自己轉身進了房間。祁海心中一凜,低頭匆匆退下,拽著吳均的身體藏於自己房間。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便扯開喉嚨大聲喊叫了起來,本已熄燈歇息的眾人紛紛驚醒,各自拿了兵刃一擁而出。


    謝三揚也在人群中,他一件外衣虛虛的披在身上,一副剛剛醒來的樣子。他幾步趕上前,隻見祁海左臂鮮血直流,衣衫淩亂麵色慌張,他餘光掃到蕭白玉也出了房門,便大聲問道:“你這是出了何事,可是修羅教賊人來襲?”


    祁海巍巍的答道:“不錯,我與吳均兄弟本在此相談甚歡,突然有黑衣人來襲,我雖奮力抵擋,還是受了傷,吳兄弟也被他擄去了。”


    蕭白玉轉瞬便到了他們眼前,她看了看吳均掉在地上的大刀,又瞥了眼祁海手中還在滴血的腰刀,開口並不問那黑衣人去向:“你們既遇到了修羅教的人,為何我徒兒刀上卻不見血跡?”


    看來她倒是的確守了一天一夜,臥下沒多久呼吸就悠長了起來,蕭白玉抿了抿唇,明明想遠離這個大麻煩,又偏偏總是與她攪在一起,閻泣刀的線索還被她拿捏在手上。她透過窗戶瞧了眼身後,見裝著沈垚的馬車依然跟在身後,略微放下心來,就先把眼前這件事先解決了罷。


    馬車搖搖晃晃的從夜晚走到清晨,馬蹄踏進了一處渡口,隻見來往之人盡是膀大腰圓的壯實男子,渡口堆滿貨物,兩側都豎著架滿鐵刀劍的架子。海邊停靠著三艘大船,船身包著鐵皮,船內架有弩/箭台,竟是行軍作戰時用的戰船。沿海插著一麵麵大旗,上麵龍飛鳳舞的書下三個大字,傲海幫。


    蕭白玉推醒身邊的人,示意她看那三艘大船,秦紅藥環視了一圈,不以為意的道:“我還以為是什麽硬家夥,原來隻是一幫海盜在搗鬼。”


    馬車停在了渡口的甲板前,車簾被掀開,還是先前那個赤膊男子,他有點不敢看蕭白玉,隻訕訕的笑道:“兩位妹妹請吧,到了淩幫主麵前不許哭叫,否則惹幫主不高興了就把你們丟進海裏喂魚。嘴巴甜一點,跟著淩幫主保你們吃香喝辣衣食不愁。”


    那男子許是這麽威脅每一架馬車上的人,那些被擼來的女子一個接一個的下來馬車,渾身瑟瑟發抖,但一句話也不敢說。沈垚也在其中,眼睛不停的瞥向一邊的兵器架,她自知武功不如對麵,又被下了迷藥,勝算微乎其微。但眼看著自己要被送去給那什麽幫主,一心想著最後拚死一搏。


    她甚至都沒看到師父就站在前方,尋了個空檔猛地撲身上前,一把抽出長刀,順勢架在了那赤膊男子的脖上。這一下她幾乎抱了必死的念頭,可事出突然,那男子也沒料到被下了迷藥的人還有這般力氣,回過神來刀已經橫於脖頸處。


    周圍的人登時抽出兵刃,將沈垚團團圍了起來,其餘女子本就心中驚恐,又見了這樣的陣仗,腿一軟就跌坐在地上,各各放聲大哭了起來。沈垚見自己得了手,卻又清楚對麵人多勢眾,隻能惡狠狠的道:“你若是不放了我們,我立時叫你人頭不保。”


    蕭白玉又豈能坐視不理,她素手一翻,殘月彎刀明晃晃的持於手中。她一躍而起,衝進包圍圈,刀光在周身一揮,眾人手中的兵刃齊刷刷的從中斷裂,身子俱被震遠幾丈跌落在地。沈垚一愣,扭頭看見了師父的身影,心中大喜,一雙眼睛幾乎都含上了淚水。


    秦紅藥嘖了一聲,暗罵道,這師徒倆都是一樣衝動,就這麽明明白白的動起手來,那她這一路受苦被捉來到底是為了什麽。可刀已經拔了,她慢悠悠的走上前,拍了下那個赤膊男子的肩膀道:“還愣著幹什麽,去叫你家幫主出來。”


    男子回頭一看,更是吃了一驚,之前還對他含羞帶怯的女子忽然變了一張臉,鋒芒畢露,好像一不順她的意就會死的很慘,他強撐著才沒有在這女子忽然露出的陰狠下發起抖來。


    “哪裏來的點子,敢在我傲海幫的地盤上撒野!”一聲怒喝傳來,隻見一名身穿虎鯊衣的男子從船中飛身而出,手持渾金鐵棍,隨意一舞就是勁風撲麵。他大踏步上前,豹頭環眼,滿臉怒不可遏:“放了我兄弟,有什麽恩怨衝淩爺爺我來。”


    蕭白玉見他樣子氣概非凡,雖滿嘴粗話,儀態也是威風凜凜重情重義,委實不向強搶名女的奸佞小人。可這些女子被擄來也是事實,她彎刀直直向前一指,沉聲說道:“我徒兒和這些女子被你們強行擄來,淩幫主可有解釋?”


    淩幫主手中鐵棍用力一擲,在地上打出個深深的凹洞,他掃了一眼坐在地上哭叫的女子,一張臉通紅,似是氣急,他大喝道:“誰幹的自己給爺爺滾出來!”


    被架在刀下的赤膊男子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幫主小的知錯了,小的隻想多獻幾個美人討幫主喜歡,求幫主饒了小的吧。”


    淩幫主手中緊握鐵棍,雙目圓瞪,麵上充血道:“我給你銀子,讓你去買那些自願前來的女子,你……我傲海幫沒有你這種醃臢貨。”他手起棍落,鐵棍仿佛帶了千鈞之力,狠狠敲向了跪在地上的男子,眨眼便是頭顱碎裂血濺當場。


    本來還在哭鬧的眾女子被這一幕嚇傻了,有幾人直接暈了過去,其餘也隻是張著嘴巴不敢再做聲。蕭白玉見他如此,也反手負刀,拱了拱手道:“淩幫主深明大義,倒是我等貿然動手衝撞了傲海幫,請幫主海涵。”


    秦紅藥頗有些可惜的道:“還沒從他口中問出誰把這些少女賣給他的,就這膽量估計也不可能闖進客棧中搶人。”她用手肘拐了拐蕭白玉,順勢挽著她的手臂就往外走:“都解決了還有什麽好說的,走了。”


    沈垚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自己師父怎麽會和修羅教的妖女這般親密。蕭白玉也沒想到她現在這麽愛動手動腳,感受到沈垚驚詫的目光,冷著臉抽出了自己胳膊,與她隔開了幾步的距離。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傷了我這麽多兄弟,你們當傲海幫是什麽地方。”淩幫主憋著一股氣,他大手一揮,船上的弩/箭台瞬時抬起,上百枝箭矢齊齊瞄準了渡口上的三人,他怒而切齒道:“我傲海幫年年都與沿海海盜搏命拚殺,幾時受過這種窩囊氣,來了就別想再走了!”


    蕭白玉聞言便知道自己一直是誤會傲海幫了,便更不願再動手,可船上的人已經得了指示,一聲令下數箭齊發,箭矢破空的聲音尖銳而急速,秦紅藥眸色一暗,雙足點地而起,長劍脫手而出,挑起一麵海邊的大旗,旋於身前,內力迸發卷起狂風大作。


    眾人身處六月的豔陽之下,卻突覺寒風刺骨,大旗帶著狂風猛烈揮舞,箭矢被她齊齊卷進大旗中。幾艘大船都被這劇烈的狂風晃的左搖右動,船上之人盡力抱住軌杆也無法站穩,她冷哼一聲,反手就要甩出大旗將船上之人擊斃。


    “不可傷人!”蕭白玉急喊一聲,若傲海幫連年與海盜奮戰,定是忠烈愛民之士,她們本就因為動手傷人理虧在先,再見了血,怕是這梁子結下就永遠解不掉了。


    秦紅藥這一招耗力大半,又強行收回最後一招,她本就內傷未愈,一時間氣力不濟,內力運轉不暢。但弓弦又響,箭雨傾盆,她咬牙再擋,大旗揮動的咧咧作響,箭矢被狂風頂住,如蕭蕭落葉般頹力墜下,大船被這一股力道刮的上下沉浮,船上之人再無法裝載箭矢。


    她卻無法再全身而退,一支利箭疾射而來,一半穿肩而過卡在骨中。再腳下一踏失了力道,身子從半空中直往下墜,朱紅的裙擺長長的拖出一道痕跡,宛如一朵隕落的火燒雲。


    蕭白玉騰身而起,彎刀在掌中揮削騰躍,刺眼的刀光大盛,剩餘的幾支箭矢被她一刀擊落。她橫腰攬住了秦紅藥墜下的身子,托著她輕輕落了地,她肩頭的血浸染了長裙,還有幾股沾到了自己淡青色的衣襟上。


    蕭白玉皺起眉,先折斷了暴露在肩外的箭杆,再撕下自己衣衫的一角,裹住了那不斷冒血的傷處。秦紅藥倚在她懷中,傷口被包裹按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怨道:“你心慈手軟為什麽傷的是我啊,嘶……輕點啊。”


    本來鮮血在她紅豔的長裙上還不甚顯眼,素色的衣衫一裹上去瞬間被染紅,蕭白玉盯著她刺目的傷口,辨不清情緒的低聲道:“你先坐一會兒。”


    她站起身,纖身秀骨,麵容沉沉如寒冰,開口道:“我不用兵刃請淩幫主賜教,若我輸了就此留在傲海幫聽候差遣,若贏了,還請淩幫主原諒我等之前冒失。但結果不論如何都是我一人之事,請淩幫主放了我徒弟和其他人。”


    秦紅藥那幾招已是震天動地,淩幫主本就吃驚於那女子竟能以一人之力阻擋曆經戰事的戰船,這時又聽見她好似謙虛又似挑釁的話,怒極反笑:“你這姿色倒是上佳,娶過來做我小妾很是不錯,但我憑什麽要聽你的放走其他人?”


    蕭白玉如墨般的青絲散在風中,她聲音淡淡,卻有濃厚的端莊威嚴彌漫其中:“就憑我是九華派掌門蕭白玉。”


    秦紅藥強忍住沒笑出聲,也低聲回道:“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我們不久前剛經過杭州,正在向南走呢。”


    她聞言不由得一怔,本以為隻睡了小半天,居然已經一天一夜過去了,難怪之前輕微的頭痛一掃而光。她第一反應是那人又在背後做了什麽幺蛾子,目光都含了滿滿的質疑,秦紅藥攤手道:“別這麽看我,我可沒動什麽手腳。”


    這樣一來就更糟了,難道真的因為她一句放心就埋頭睡了這麽久麽,可這種心思狠毒又口蜜腹劍的人怎麽能被相信。蕭白玉收回目光,把一切都歸咎於自己太久沒有好好合眼,追根究底還不是因為她才累的自己東奔西跑。


    秦紅藥輕輕打了個哈氣,上挑而狹長的雙眸困成了三層眼皮,她尋了個姿勢側臥在椅座上,臨閉眼前丟下一句話:“我困死了,換你看著。”


    看來她倒是的確守了一天一夜,臥下沒多久呼吸就悠長了起來,蕭白玉抿了抿唇,明明想遠離這個大麻煩,又偏偏總是與她攪在一起,閻泣刀的線索還被她拿捏在手上。她透過窗戶瞧了眼身後,見裝著沈垚的馬車依然跟在身後,略微放下心來,就先把眼前這件事先解決了罷。


    馬車搖搖晃晃的從夜晚走到清晨,馬蹄踏進了一處渡口,隻見來往之人盡是膀大腰圓的壯實男子,渡口堆滿貨物,兩側都豎著架滿鐵刀劍的架子。海邊停靠著三艘大船,船身包著鐵皮,船內架有弩/箭台,竟是行軍作戰時用的戰船。沿海插著一麵麵大旗,上麵龍飛鳳舞的書下三個大字,傲海幫。


    蕭白玉推醒身邊的人,示意她看那三艘大船,秦紅藥環視了一圈,不以為意的道:“我還以為是什麽硬家夥,原來隻是一幫海盜在搗鬼。”


    馬車停在了渡口的甲板前,車簾被掀開,還是先前那個赤膊男子,他有點不敢看蕭白玉,隻訕訕的笑道:“兩位妹妹請吧,到了淩幫主麵前不許哭叫,否則惹幫主不高興了就把你們丟進海裏喂魚。嘴巴甜一點,跟著淩幫主保你們吃香喝辣衣食不愁。”


    那男子許是這麽威脅每一架馬車上的人,那些被擼來的女子一個接一個的下來馬車,渾身瑟瑟發抖,但一句話也不敢說。沈垚也在其中,眼睛不停的瞥向一邊的兵器架,她自知武功不如對麵,又被下了迷藥,勝算微乎其微。但眼看著自己要被送去給那什麽幫主,一心想著最後拚死一搏。


    她甚至都沒看到師父就站在前方,尋了個空檔猛地撲身上前,一把抽出長刀,順勢架在了那赤膊男子的脖上。這一下她幾乎抱了必死的念頭,可事出突然,那男子也沒料到被下了迷藥的人還有這般力氣,回過神來刀已經橫於脖頸處。


    周圍的人登時抽出兵刃,將沈垚團團圍了起來,其餘女子本就心中驚恐,又見了這樣的陣仗,腿一軟就跌坐在地上,各各放聲大哭了起來。沈垚見自己得了手,卻又清楚對麵人多勢眾,隻能惡狠狠的道:“你若是不放了我們,我立時叫你人頭不保。”


    蕭白玉又豈能坐視不理,她素手一翻,殘月彎刀明晃晃的持於手中。她一躍而起,衝進包圍圈,刀光在周身一揮,眾人手中的兵刃齊刷刷的從中斷裂,身子俱被震遠幾丈跌落在地。沈垚一愣,扭頭看見了師父的身影,心中大喜,一雙眼睛幾乎都含上了淚水。


    秦紅藥嘖了一聲,暗罵道,這師徒倆都是一樣衝動,就這麽明明白白的動起手來,那她這一路受苦被捉來到底是為了什麽。可刀已經拔了,她慢悠悠的走上前,拍了下那個赤膊男子的肩膀道:“還愣著幹什麽,去叫你家幫主出來。”


    男子回頭一看,更是吃了一驚,之前還對他含羞帶怯的女子忽然變了一張臉,鋒芒畢露,好像一不順她的意就會死的很慘,他強撐著才沒有在這女子忽然露出的陰狠下發起抖來。


    “哪裏來的點子,敢在我傲海幫的地盤上撒野!”一聲怒喝傳來,隻見一名身穿虎鯊衣的男子從船中飛身而出,手持渾金鐵棍,隨意一舞就是勁風撲麵。他大踏步上前,豹頭環眼,滿臉怒不可遏:“放了我兄弟,有什麽恩怨衝淩爺爺我來。”


    蕭白玉見他樣子氣概非凡,雖滿嘴粗話,儀態也是威風凜凜重情重義,委實不向強搶名女的奸佞小人。可這些女子被擄來也是事實,她彎刀直直向前一指,沉聲說道:“我徒兒和這些女子被你們強行擄來,淩幫主可有解釋?”


    淩幫主手中鐵棍用力一擲,在地上打出個深深的凹洞,他掃了一眼坐在地上哭叫的女子,一張臉通紅,似是氣急,他大喝道:“誰幹的自己給爺爺滾出來!”


    被架在刀下的赤膊男子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幫主小的知錯了,小的隻想多獻幾個美人討幫主喜歡,求幫主饒了小的吧。”


    淩幫主手中緊握鐵棍,雙目圓瞪,麵上充血道:“我給你銀子,讓你去買那些自願前來的女子,你……我傲海幫沒有你這種醃臢貨。”他手起棍落,鐵棍仿佛帶了千鈞之力,狠狠敲向了跪在地上的男子,眨眼便是頭顱碎裂血濺當場。


    本來還在哭鬧的眾女子被這一幕嚇傻了,有幾人直接暈了過去,其餘也隻是張著嘴巴不敢再做聲。蕭白玉見他如此,也反手負刀,拱了拱手道:“淩幫主深明大義,倒是我等貿然動手衝撞了傲海幫,請幫主海涵。”


    秦紅藥頗有些可惜的道:“還沒從他口中問出誰把這些少女賣給他的,就這膽量估計也不可能闖進客棧中搶人。”她用手肘拐了拐蕭白玉,順勢挽著她的手臂就往外走:“都解決了還有什麽好說的,走了。”


    沈垚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自己師父怎麽會和修羅教的妖女這般親密。蕭白玉也沒想到她現在這麽愛動手動腳,感受到沈垚驚詫的目光,冷著臉抽出了自己胳膊,與她隔開了幾步的距離。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傷了我這麽多兄弟,你們當傲海幫是什麽地方。”淩幫主憋著一股氣,他大手一揮,船上的弩/箭台瞬時抬起,上百枝箭矢齊齊瞄準了渡口上的三人,他怒而切齒道:“我傲海幫年年都與沿海海盜搏命拚殺,幾時受過這種窩囊氣,來了就別想再走了!”


    蕭白玉聞言便知道自己一直是誤會傲海幫了,便更不願再動手,可船上的人已經得了指示,一聲令下數箭齊發,箭矢破空的聲音尖銳而急速,秦紅藥眸色一暗,雙足點地而起,長劍脫手而出,挑起一麵海邊的大旗,旋於身前,內力迸發卷起狂風大作。


    眾人身處六月的豔陽之下,卻突覺寒風刺骨,大旗帶著狂風猛烈揮舞,箭矢被她齊齊卷進大旗中。幾艘大船都被這劇烈的狂風晃的左搖右動,船上之人盡力抱住軌杆也無法站穩,她冷哼一聲,反手就要甩出大旗將船上之人擊斃。


    “不可傷人!”蕭白玉急喊一聲,若傲海幫連年與海盜奮戰,定是忠烈愛民之士,她們本就因為動手傷人理虧在先,再見了血,怕是這梁子結下就永遠解不掉了。


    秦紅藥這一招耗力大半,又強行收回最後一招,她本就內傷未愈,一時間氣力不濟,內力運轉不暢。但弓弦又響,箭雨傾盆,她咬牙再擋,大旗揮動的咧咧作響,箭矢被狂風頂住,如蕭蕭落葉般頹力墜下,大船被這一股力道刮的上下沉浮,船上之人再無法裝載箭矢。


    她卻無法再全身而退,一支利箭疾射而來,一半穿肩而過卡在骨中。再腳下一踏失了力道,身子從半空中直往下墜,朱紅的裙擺長長的拖出一道痕跡,宛如一朵隕落的火燒雲。


    蕭白玉騰身而起,彎刀在掌中揮削騰躍,刺眼的刀光大盛,剩餘的幾支箭矢被她一刀擊落。她橫腰攬住了秦紅藥墜下的身子,托著她輕輕落了地,她肩頭的血浸染了長裙,還有幾股沾到了自己淡青色的衣襟上。


    蕭白玉皺起眉,先折斷了暴露在肩外的箭杆,再撕下自己衣衫的一角,裹住了那不斷冒血的傷處。秦紅藥倚在她懷中,傷口被包裹按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怨道:“你心慈手軟為什麽傷的是我啊,嘶……輕點啊。”


    本來鮮血在她紅豔的長裙上還不甚顯眼,素色的衣衫一裹上去瞬間被染紅,蕭白玉盯著她刺目的傷口,辨不清情緒的低聲道:“你先坐一會兒。”


    她站起身,纖身秀骨,麵容沉沉如寒冰,開口道:“我不用兵刃請淩幫主賜教,若我輸了就此留在傲海幫聽候差遣,若贏了,還請淩幫主原諒我等之前冒失。但結果不論如何都是我一人之事,請淩幫主放了我徒弟和其他人。”


    秦紅藥那幾招已是震天動地,淩幫主本就吃驚於那女子竟能以一人之力阻擋曆經戰事的戰船,這時又聽見她好似謙虛又似挑釁的話,怒極反笑:“你這姿色倒是上佳,娶過來做我小妾很是不錯,但我憑什麽要聽你的放走其他人?”


    蕭白玉如墨般的青絲散在風中,她聲音淡淡,卻有濃厚的端莊威嚴彌漫其中:“就憑我是九華派掌門蕭白玉。”


    當今武林以少林,武當,九華三派為首,少林武當已有幾百年曆史,代代相傳,弟子香客滿天下,以之為尊也是眾望所歸。但這九華派的來曆就頗為新奇,一個至今不過傳承到第二代的門派竟和少林武當相提並論,這其中緣由也一直被武林人士在茶餘飯後津津樂道。


    這不,是日午後,一個沿海的邊陲小鎮中,路上行人不見幾個,茶樓上說書人麵前竟烏怏怏的圍了幾十人,桌上擺放著果盤點心。隻見說書人拿了一本《武林百事記》,手中醒木“啪”的一拍,周遭登時安靜了下來。


    “話說三十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奇女子,獨自一人闖入了黑龍寨,僅一人一刀就將那黑龍寨九曲十八塢的匪賊滅了個遍。要知這黑龍寨可是當朝的心腹大患,多少次派兵圍剿都不得而終。


    這姑娘雖勇猛,卻和五大三粗肌肉糾結的模樣完全不沾邊,但凡見過她的人無一不讚她風姿綽約貌如天仙,當真是一位見之不忘的美人兒。當年朝廷聽聞了黑龍寨被滅之事,專門派了一位小王爺來尋這位女子進宮接賞,小王爺竟直接將這女子接進宮中好生養著,這姑娘也是情竇初開,和小王爺兩人好不甜蜜,還主動幫小王爺訓練起士兵來。”


    說書人停下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底下寂靜無聲,心裏再急也不曾開口催促,生怕壞了氣氛。


    “說起這女子的刀法當真神鬼莫測,底下的士兵哪能學的懂,不過像模像樣的比劃了幾招。第二年春,我們就和遼國開了戰,遼兵大舉入侵,邊境百姓當真是生靈塗炭。但這場戰事的結果怎麽樣客官們都很清楚,沒錯!正是小王爺率兵擊退了遼國的入侵,王爺手下的士兵就是用那像模像樣的幾招刀法把遼國大軍殺得是人仰馬翻丟盔棄甲,順勢滅掉遼國平定邊疆!”


    醒木猛地一拍,底下眾人皆渾身一震,心情好是一番波瀾壯闊。


    “這公子已成功立業,姑娘又貌美如花,接下來自然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可誰料到這小王爺心心念念的竟是遼國第一美女,遼國公主,正是知道那女子武功蓋世,才虛情假意的騙來為他訓練士兵。這不,遼國君主剛一被俘,小王爺就迫不及待的要娶他女兒。


    但這位被負了的女子可是單槍匹馬滅了九曲十八塢匪寨的奇人,哪能受這種氣,立時便提刀去尋小王爺,要他當麵說個清楚。但小王爺何等身份,周遭有成百上千的護衛守著,麵都沒見到先被這些護衛攔住了,說小王爺在裏麵和遼國公主會麵不得打擾。女子頓時便怒了,隻聽倉啷一聲立時拔刀出鞘。


    這刀咋一看平白無奇,可當刀法舞到極致內力鼓動到極點,以人為刀人刀合一之時,霎時刀氣劈天蓋地,刀氣所到之處便天崩地裂地動山搖,每一刀使出都會發出惡鬼哭泣之聲,當真是一把閻王見了也會掉淚的魔刀。此刀便是江湖失傳已久赫赫有名的閻泣刀,而這位女子就是如今人稱九華婆婆的九華派開山祖師,古有三千越甲可吞吳,今有一人一刀滅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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